黄全网吧3

黄全网吧(3)

“你骗人。”

“我骗你干吗。”

“你说的这家网吧真的半年前就关门了。”

“那你说说,它为什么关门?”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跟我装?那家网吧死过人。去年的一天夜里,包夜的二十多个人全都因为煤气中毒死在里面,从那以后那间网吧就再也没开过门,你怎么可能在里面上网?”

林照打字的手指停止了动作。

什么娟还在继续:“网吧虽然关了,可那以后,传出了许多恐怖的传闻。据说有人半夜路过那个网吧时,总能听到里面有嘈杂的声音,还有更恐怖的,说有两个小孩晚上趴窗户,曾经看到过有白纸扎成的衣服和鞋在网吧里飘忽徘徊,就像活的一样,当然,这些都是传言,不过,我每次路过那里时,都觉得有点阴森森的……不说这个了,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听说了那个网吧的鬼故事,所以故意吓唬我呢?快招,你到底在哪上网呢?”

林照的头皮轰地炸了。

他慌忙左右四顾,四下里仍是他进来时的样子,空荡荡的,收银台的那个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踪影全无,惨淡的灯光照在几十台电脑上,网吧里一片死气沉沉,气氛十分诡异。

他扯着嗓子颤巍巍地喊了声:有人吗?声音弯弯曲曲的在墙壁间回荡,就像在山谷或洞穴中那样。

除了自己的回音,没有任何回答,林照毛了,他站起来,往旁边移了两步,鞋底敲击水泥地面的声音显得异常低沉嘹亮,回音激荡。

林照顺着过道来到收银台前,那女人的确不在了,只留下一把黑色的皮转椅。林照回忆了一下,只记得刚才女人出去锁了门,接下来便没有对她太过留意,她去哪儿了?网吧里应该有住宿的地方,也许女人见包夜的人少,锁了门就去睡觉了。

林照一分钟都不想呆在这里了,他决定把女人叫醒,让她开门放自己出去。他左右逡巡了一圈,发现收银台斜后方不远的墙上,有一扇紧闭的暗红色木门,门正中贴了一个大大的福字,已经残缺了一角,应该是去年过年时遗留下来的。林照走过去,勾起食指“笃笃笃”的敲了三下:“有人吗?”

这时,身后仿佛传来一阵沙沙的轻响,林照警觉地回头,没有异常,墙壁闪着灰白的光芒,也许是幻觉。正当林照想回过头的时候,他的视线偶然扫过不远的墙角,一瞬间,他的嘴唇猛地哆嗦了一下。

他看到黑糊糊的墙角处,竟然摆放着一双洁白的纸鞋,十分扎眼,小巧尖细的鞋尖正对着林照。

进门的时候林照根本没有注意这个角落,他不知道这纸鞋是原来就在这里,还是刚刚才出现的?汗水一点点地渗出来,浸湿了他的后背。

越来越邪门了,空气中游走着一股无法言说的诡异气息。

林照强迫自己把头扭过来,不去看那纸鞋,更加急促地敲门:有人在吗?

仍旧没有人答应,林照急了,一把握住门把手,用力一拽,门吭了一声便开了,带起了一股凉风,林照额前的头发因此而抖动了几下。

这个房间里没有开灯,黑黢黢的,一股刺鼻的怪味令人作呕。

林照浑身一阵发凉,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感觉,面前的黑暗中,仿佛有很多道冰凉而同样是黑色的目光在悄无声息地注视着他。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有一种转身想逃的感觉,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伸手在靠近门的墙壁上摸索了几下,摸到开关按下去,灯应声亮起来。

光明所呈现出的一幕是他始料不及的。

这是一间只有五六平米的小屋,迎面是一张桌子,覆盖着白色的塑料布,桌上摆放着几盘早已皱巴巴的桃子苹果,中间是一个灰黑色的小香炉,斜插着几根紫红色的香,有长有短,都熄灭着。正对着门口的墙壁上,竟然密密麻麻的挂了一墙的黑白遗像,遗像排列了四排,每一幅都被黑纱缠绕,几十张模模糊糊的灰白的脸贴在墙上,一起似笑非笑地注视着林照,那些脸是他们生前的模样。

林照魂飞魄散,什么娟说得没错,这家网吧当真死过人,这些毫无疑问就是那些死者的照片。他只觉得大脑一片混沌,眼前仿佛飞舞着无数的苍蝇,他跑,撞倒了临近的两把皮椅,不顾一切地向着门口跑过去,肩膀重重撞在收银台上,但毫无痛感,他拐过那道小门,冲上木制的阶梯顶端,在暗黄的灯光下,卷帘门紧闭,林照蹲下来双手抠住门的下沿拼命地向上抬,纹丝不动,重有千斤,门的确被锁死了,他出不去了。

林照用力地拍门,踢门,卷帘门在他的击打之下发出暴躁的声响,但这无济于事。

林照此时的恐惧无以复加,半夜十二点,独自一人被锁在一间死过二十几个人的地下室里,在这样的情况下保持镇定需要足够的胆量,而林照的胆量并不够分量,他真的害怕了。

他颓然地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卷帘门,望着台阶尽头的黑暗,耳鼓开始嗡嗡作响,心脏像一个溺水的人,一点一点地往下沉。他的神经绷得像一张拉开的弓弦,他竖起耳朵,捕捉着每一声轻微的声响。

哗啦哗啦哗啦,好像很多双手在敲击着键盘。

咝咝,咝咝,是煤气罐破裂那种气体泄露的声音。

说话声,嬉笑打闹的声音,一波一波的传来,越来越猛烈,身边仿佛沸腾了。

林照用力的摇了摇头,再仔细聆听,这些声音立即还原成为哗哗作响的雨声。

林照抱紧双臂,脑袋里一个恐怖的念头挥之不去:那二十几个死去的人此刻就在这个网吧里,他不仅看到了他们的遗像,而且,他们刚才就坐在他的身边,他看不到他们,可他们却能看到他,他们都是被煤气熏死的,脸色发青,眼球突起,有一些鼻子里还淌出了黑紫色的血。还有那个收银的女人,也许根本就不是人,她之所以给他开35号机,是因为前面的那些电脑前都坐着人……

林照越想越怕,就在这时,隔着卷帘门忽然有人低低地说了一句:煤气关严了吗?

就像雷声炸响在耳边,林照一声惊号,从楼梯上滚落下去。

门外响起了嘿嘿的轻笑声,在这深更半夜,这笑声如同一群黑色的虫子,从门缝里挤进来,四处飞散。

林照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趴了一会,神智还算清醒,只觉得胳膊肘和膝盖火辣辣的疼。四周一片昏暗,一股霉味直冲鼻腔。他不敢动,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那笑声持续了几秒钟便消失了,只有沉闷的雨声含糊不清地敲打着他的耳鼓。

谁在门外?是幻听吗?

林照强撑着爬起来,也顾不得手脚疼痛,仰起头,死死地盯着灰突突的卷帘门,手掌心黏糊糊的,全是汗水。

现在应该做什么?对,打电话,找人,把自己从这个鬼地方弄出去。

林照伸手摸牛仔裤的口袋,只有一串钥匙,哗哗作响,他想起来,手机放在电脑旁边了。

但总不能在这里面呆一晚上,要不自己非崩溃了不可,林照一咬牙,壮起胆子拐过那道小门,又回到了里间的网吧。

林照心一横,甩开大步冲到刚才上网的那台电脑前,他的诺基亚6300正安静地躺在桌上,挂坠上的荧光灯交替闪烁着红绿光芒。

他一把抓起来,想拨110,忽然间又犹豫起来,要是真把警察叫来,怎么跟人家说?

下这么大的雨,警察开着车在街上巡逻心情一定也不大舒畅,说自己在网吧包夜,后半夜害怕了,觉得网吧里鬼气森森的,再呆下去可能会疯掉,所以请警察叔叔来营救自己?

警察是否会心平气和的对待自己呢?

如果这样说不太合适,应该怎么说?林照从来没有打过110,这方面经验不丰富。

他踌躇着,忽然感觉到有一丝风吹到脸上,风里还夹杂着若干破碎的雨滴,凉凉的,像一只冰冷的手在他脸上摸了一下。

林照抬起头看,那扇小窗就在他的斜上方,比他的个子稍微高出一些,猩红色的绒布窗帘掩住半边窗,另半边窗后,隐藏着黑沉沉的雨夜。

窗户半开着,风涌进来,窗帘在风的推搡下,不时神经质地抖动一下,仿如濒死者的抽搐。

林照忽地瞪大了眼睛。刚才他坐在这里时,窗户明明关得严丝合缝,一丝风一滴雨都没有。

这扇窗是什么时候被打开的?

谁打开的?

林照盯着窗口,脸上爬满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