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
苏父回到家里,戴着顶简陋的斗笠身披蓑衣坐在院子里一言不发的坐着,脸上被斗笠遮住,叫人看不清表情。
苏远从屋内拿出个土碗,盛满茶水走到他身边。
“爹,天热,喝口茶吧,娘出门了,灶里留着饭,我热一热很快就能吃了。”
苏父沉默着从他手里接过茶水,摘下斗笠,苍老的面庞上满是挥之不去的忧愁。
苏远看自家老父亲心里不知在愁些什么,几欲开口询问,最后还是压下心底的疑问去屋里热饭去了。
他知道,要是父亲想让他知道,自然会告诉他。不让他知道的话再怎么问也没用。
饭后,苏远收拾碗筷,苏父在桌子上休息,待苏远忙完后,突然开口叫住他。
“小远,你过来下。”苏远闻声简单擦了手便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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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怎么了。”
苏父默默看了他一会,才慢悠悠道,“昨天交给你的那本功法看得怎么样了。”
苏远沉吟一会,含糊的说道。
“大致内容已经了解,有些地方还搞不懂。”
要是直接说自己已经练成了第一层恐怕老人家还以为自己被逼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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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面色平淡,这样的表现倒是在他意料之中,要是苏远真告诉他自己一个晚上就练成了,只怕不是惊喜是惊吓。
“嗯……这样吧,上面的东西我也不懂,村里有个人是当过兵的想来对这武功什么的应该会知晓一些。”
“我那床底下有几坛子好酒,你且带上去。”
苏远有些不解,在他印象里,村子里的都是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不知道哪里还有这一号人物。
“爹,那人是谁啊。”他问道。
苏父老脸一拉,“什么那人这人的,按照辈分你得叫他一声六叔,倒时见到人家嘴巴子放甜点,别把礼数丢了,晓得不。”
苏远点点头,”知道了。“
“知道就好,你去我屋床底下把酒拿出来,我们马上出门,我带你过去。”
苏远应下,转身向苏父房间走去。
按照老人家说的,在床底下一顿摸索,一只看起来颇有年份的酒坛子便被拽了出来。
苏远拿在手上掂量了几下,发现分量还很沉,说明密封还是做得不错的。
整个酒坛子呈土灰色,上面的老釉已不复明亮,原有的纹路有模糊了些。
想来是常年置于阴暗的地方保存不见阳光,看起来颇有几分暗沉。
苏父见到他出来后,看了看他手上酒坛,起身,戴上斗笠拿起锄头,两父子一道出门去。
外面艳阳高照,大好天气,路上却极少有什么行人,平时喜闹的孩童也不可见,便是夏蝉知了也诡异的安静,偌大的村子显得莫名孤寂。
走了一路,只有几个枯瘦的残年老者围坐在大树余荫下黯然闲聊,陡峭的土道上,垂下几片绿叶被夏风打着转飘过,苏远却不知怎的品出几分腐朽的意味。
途中遇到熟悉点的,简单和苏父打过照面也是步伐匆忙的离去,像是有什么恶鬼在后面追赶。
过往的一幕幕落入两人眼中,让气氛莫名的沉重起来。
一路无话,苏远紧紧跟在老人身后,一路左拐右拐,穿过蜿蜒的羊肠小路在一处木屋旁停下脚步。
“咚…咚……咚”
苏父上前轻轻叩响木门。
“小权在屋没?”
很快,伴随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打开了门,他皮肤黝黑,看起来孔武有力,一双虎目更是炯炯有神。
看见苏父后的叫了声大哥,接着就招呼二人进屋坐,老人摆摆手表示不了,然后指着苏远道。
“这是我家的娃。”见中年汉子的目光移自己这里,苏远上前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六叔。”
旁人不知道,但苏远经过先前的修炼,在看到此人的一瞬间脑海中便传来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危险。
气血充沛,隐而不发,好似有一尊炽热的烘炉潜藏在体内,一但爆发将无比惊人。
武者!而且修为还不低,苏远虽然不能准确的感应到他有多强,但知道比目前的自己来说绝对要厉害得多。
他看起来至少比苏远高一个头,正常站着打量人便有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苏权看着眼前的小辈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点点头,而后看向苏父等着他的下文。
苏父叹了口气,开口道,“你也知道,最近这世道不太平,我这娃身体上出了点问题,老头子我也不懂,就想着让他跟着你,无论干点啥总好过在家等死。”
老人的话没有说明但他也知道,大哥是想让这个孩子跟着他学武。
苏权听后沉默一会,而后道,“大哥,我们进来谈吧。”
老人家听这话直接把苏远往身前一推,“还是你们年轻人有的聊,我这快入土的老头子就不掺和了,你们聊,你们聊。”
说完直接转身离去,末了还不忘招呼苏权晚上到自己家里吃饭。
苏远看着身前的汉子哪里不知道自家老父亲的意思,提起手中的酒晃了晃。
“六叔,我听爹说,你喜欢喝酒,特意把家里面珍藏的几十年老酿给您带来了。”
苏权定定的看了一会面前的小辈,苏远脸上维持着笑容,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
看了半响,最终淡淡的说了句,“进来吧。”自己便先进屋去了,苏远听后轻轻松了口气,跟着进去了。
屋内的一切都很简朴,几张板凳,中间一张老木桌,上面正摆放一碟酒水,些许吃食,像是风干的肉类。
看来他正好赶上苏权的饭点,看到桌上的酒水,苏远立刻拿起手中的坛子殷勤说道。
“六叔,我给您满上怎么样。”
汉子没有说话,苏远直接从桌子上拿起碗将手里的坛子开封,倒上满当当的一碗递给他。
苏权默默看了他一会才伸手去接,“坐吧。”苏远听话的坐下。
一口干完一碗酒,像是喝了碗水那样平淡,他的脸上毫无异样。
“吃了没,没吃的话陪我喝点怎么样。”
苏远回答道,“六叔开口,小子定是要陪您喝上两杯的。”
而后便接过苏权递过来的瓷碗,先起身给面前的长辈满上,才倒自己的那份。
看着苏远的举动,苏权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这小辈,别的不论,这点礼数倒是做得很好。
席间两人一直沉默,苏远恪守小辈的本分,见苏权的碗里的酒快要见底就主动给他满上。
就这样,半个时辰过去,苏远手里的酒坛子去掉大半的酒,苏权恐怖得酒量看得他都有些心惊,眼见碗里得酒水又要见底,苏远赶忙提起坛子要给加上,苏权大手一挥挡住了他的举动。
“不用加了,我们来聊一下关于你身上的问题吧,听你爹说你身体出了点问题,给我讲一下。”
苏权看向他,放下酒坛子,苏远缓缓讲述起自己的遭遇。
“从几天前起我就开始重复的做一个梦,在那个梦境里遇到很多的鬼怪,我在里面被杀死,然后第二天醒来身体上就会莫名的酸疼,有时候还会感觉到头晕。”
“开始的时候我没有当回事,直到连续几天都是这样我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身体上的问题越来越严重,前几天我差点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六叔,你年轻时出去过,见多识广,不知可否看出小子是出了什么问题。”
苏远说完看向身前的大汉,希望从他口中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虽然父亲字里行间对这位苏大哥很看好,但是苏远不了解这个世界,不知道他在军队到底学到了些什么本领,有没有能力对他提供帮助。
毕竟,他面对的可是非人的鬼怪异类,凡人与之相比如萤火于日月,差距不足以道里计,即便苏权的修为比他高,苏远心里还是没有什么底。
苏权听完苏远的描述,一双浓眉微微皱起,配上棱角分明的黝黑面庞显得严肃无比,让苏远都不禁暗暗坐直了身体。
半响无话,两人之间的气氛显得些许凝重。
“你身上有没有什么感到不适的地方。”又过了一会,苏权开口了。
“不适的地方?”
苏远默默思量着这几天身体上的变化,“要说什么特别的不适的,倒是没有,就是起床时,感觉不舒服缓不过来,其余没什么感觉强烈的地方。
“把衣服脱了。”
苏远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上衣脱下后白皙强健的躯体暴露在空气中,经过功法的强化一身肌肉线条流畅不失力量感。
苏权略微一瞟说道,“转过去。”苏远听话的转过身。
身后,苏权看着苏远的身体眉头一皱,眼底闪过一抹了然。
在他的背部,一块巴掌大的皮肤异常显眼,已经开始腐烂,狰狞发黑的皮肉外翻,还有一些不大的裂口,两边隐约可见一些新生的肉芽缠绕。
这一幕,死亡与生机并存,看起来诡异却又妖异的和谐。
“有感觉吗?”苏权用满是老茧的蒲扇大手抚上那处轻声询问。
“没感觉。”苏远摇摇头。
“那这里呢?”
苏远这次能感觉到背后明显传来一种粗糙的质感,厚实的老茧带来的触觉如同粗滥的皮革在摩擦一般。
“有感觉的。”
这样的伤口出现在任何一个常人身上都足以让他瘫痪在床,但苏远却毫无知觉,这恰恰说明,事态已经很严重。
“嗯,就这样吧,你转过来穿上衣服,我有些话问你。”
苏远轻声回应了一下后便转过身来面向他,苏权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复杂的看向他,眼里不时闪过一丝惋惜。
过了一会,苏权正经危坐,身体挺得板正,深吸一口气,以一种极其严肃的语气开口道。
“你要有心理准备,你这个情况……很严重。”
苏远低头穿好衣物,眼底愁绪翻涌,“我还有多少时间。”他想过自己的状况很严重,但从同为武者的苏权口中得知时还是忍不住心头一沉。
“不知道,就你现在的情况来看也许多则一个月,少则……
你先别丧气……也不是没有可能。”
“关于你说的那个梦境,我有个猜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一试,死活全在你手中。”
苏远迎着他沉重的目光露出大白牙灿烂一笑,“小子还没有活够呢,无论是什么方法,就是刀山火海在我眼前也要去闯一闯。”
苏权看着他,苏远的想法在他意料之中,蝼蚁尚且偷生,没有人愿意平白无故的放弃存活的希望,即便是世道艰难。
“既然这样,我和你爹关系也算不错,你就暂时在我这里跟着我学一下武道吧,不过我得先提醒你,这个方法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只能是尝试一下,你放心,我会的绝不藏着掖着,能学多少全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