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逸把玩着手上的火机,透过火苗,瞄向韩荣:“我想通的还有很多,譬如那封遗书。”韩荣说道:“那封遗书有什么问题?”舒逸说道:“没有问题,甚至文笔也很流畅,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可就是因为太没有问题了,所以才有大问题。你想想,一个即将面对死亡的人能够有那么冷静的文笔吗?”
舒逸把火机扔到了桌子上:“人之将死,万念俱灰。可是她的遗书通篇都是对那女人和易扬名的关系耿耿于怀,充满了憎恶与怨恨,这样的一个充满仇恨的女人,可能会放弃报复选择自杀吗?放不下的人是不可能坦然面对死亡了。”
韩荣低下了头,舒逸问道:“那个孩子在什么地方?”韩荣说道:“我说过,孩子已经死了,四岁半的时候就死了。”舒逸点了点头:“孩子的事情我们先放一放,我再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会去找你的?而那两个所谓的杀手我想应该和你是一伙的吧?我想你们其实原定是杀了我的,可我不明白,为什么会临时改变了计划,合演这一出苦肉计。”
韩荣望着舒逸,紧紧地闭着嘴,不说一句话。
沈警官望着舒逸:“舒处,我可没有通风报信,再说了,你要连夜去找韩荣可是临时做的决定。”舒逸微笑着说道:“沈警官,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是你报的信。”沈警官说道:“可知道我们去金陵的人并不多,除了你我,就只有你的两个同伴了。”舒逸问道:“你有没有向易新梅提起过我去找韩荣?”
沈放想了想摇了摇头。
舒逸说道:“嗯,这件事情也放一放,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韩荣,你们到底要镇南方的父亲为你们做什么?”韩荣的嘴唇咬得太紧,象要渗出血来,他望着舒逸的一双眼睛充满了恐惧,他不敢说话,他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出错,舒逸太可怕了。
舒逸沉默了十分钟,站了起来:“既然你不愿意和我说,那好,你和沈警官他们说吧,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
他扭过头去,对沈放说道:“沈警官,审讯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有什么进展及时向我汇报,椰海姑娘会跟进这个案子。”沈放说道:“舒处放心,我会让他开口的。”舒逸顿下脚步,望了韩荣一眼:“沈警官,我刚才问他的问题,我希望最后都能够得到答案。对了,镇南方我要带走。”
沈放不知道舒逸为什么要带走镇南方,不过两天的接触,沈放已经对舒逸的办事风格有了些了解,舒逸的思维跳跃太快,自己是跟不上的,特别是他的一双眼睛很毒,很多容易被忽略的细节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沈放笑着对舒逸说道:“好的。”
椰海被舒逸一句话留在了警察局,心里很不甘心,但她知道舒逸既然让自己留下一定有他的目的,自己只要做好就行了。
出了警察局,上了车,舒逸对释情说道:“去金陵。”小和尚楞了一下:“啊?”镇南方坐在后座上,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舒逸。舒逸见和尚没反应过来,他微笑着说道:“去金陵,现在,马上。”释情问道:“易新梅你不审了?”舒逸说道:“那些事让沈放他们去做吧,他们可是专业人士。”
舒逸扭过头去,对镇南方说道:“顺便送你回学校去,这些日子,耽误了很多课吧?”镇南方淡淡地说道:“我不想回学校,至少在我父亲没有回来之前。”舒逸说道:“那你有什么打算?”镇南方说道:“我会用我的方式,把父亲救出来。”舒逸笑了:“你的方式?你知道你的对手是谁吗?知道他们在哪里吗?别告诉我你都能够卜出来,真能够卜出来,我也不用那么费神了。”
释情也笑了,镇南方说道:“和尚,你笑什么?”释情嗔道:“一个小毛孩子竟敢对大师无礼?”镇南方不屑地说道:“一个出家人,却手染血腥,犯下十重禁戒,还大师呢!”释情哑然,舒逸说道:“你怎么知道他手染血腥?”镇南方说道:“他的眼神太凌厉,充满杀伐,而全无愧疚,说明他曾经开过杀戒。”
舒逸越来越觉得这个十五、六的男孩不简单了,他问道:“何为十重禁戒?”镇南方哼了一声:“考我?别以为我不懂佛家戒律,先说小乘戒吧,就有五戒、八戒、二百五十戒等等,大乘戒律有三聚净戒、十重四十八轻戒等等。小乘五戒也好,八戒也罢,或是大乘十重禁戒的第一条都是禁杀生,对吧?和尚大师!”
释情一脚刹车踩了下去,他扭头望着镇南方,就好象在看一个怪物。镇南方见释情紧紧地盯着自己,他狐疑地扫了一眼自己的身上:“怎么了?”舒逸叹了口气:“你吓着他了。”镇南方说道:“为什么?”
舒逸笑道:“小鬼,别说小和尚了,就连我也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你通易理,又是基督徒,现在又通佛学,你到底还懂些什么,说吧,我也想好好被你吓吓!”
舒逸看了一眼小和尚,示意他继续赶路。
镇南方没有说话,望着窗外。舒逸说道:“小和尚是开了杀戒,不过杀人是为了救人,佛家慈悲为怀不错,但也有狮子吼,更有除魔卫道的责任。”镇南方的眼神望向舒逸,半天才点了点头。
青龙山,金陵精神病院。
舒逸亮明身份,很快就获准了探视容慧,这次他没有让释情和镇南方回避,三人进了容慧的病房。容慧听到铁门打开了,害怕地缩到了墙角。医生照例吩咐了几句,关上了铁门。舒逸走上前去:“容女士,是我,舒逸。”
容慧轻轻把头从手臂中抬了起来,露出一双眼睛。
看清楚来人是舒逸的时候,她的情绪才放松下来,可当她看见释情和镇南方的时候又象是吃了一惊,舒逸轻轻地说道:“别怕,他们是我的同伴。”容慧这才把头抬了起来,双手还是抱在膝盖上,紧贴着墙角缩坐在病床上。
舒逸说道:“你应该有话要对我说吧。”释情和镇南方就静静地站在舒逸身后,望着容慧。容慧绺了一下遮住眼睛的头发,眼睛不再迷离,竟多了一分清澈。她望着舒逸,淡淡地笑了:“我知道你会回来的。”舒逸没有说话,等待着他的下文。
容慧说道:“他们抢了我的儿子,然后把我送进了这里,我在这里一呆就是三十年,三十年啊。”舒逸问道:“他们是谁?”容慧说道:“易扬名!”释情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容慧会说出这个名字,容慧的孩子也是易扬名的孩子,就算父亲想要回自己的孩子也不用伤害眼前的这个女人,孩子的母亲吧?
舒逸却很平静,他说道:“你怎么能够肯定是易扬名做的?”容慧说道:“是苏亦晴亲口告诉我的。”舒逸这下也楞住了,苏亦晴,易扬名的结发妻子,怎么会是她?舒逸问道:“她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容慧想了想说道:“大概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我不知道她怎么就知道了我被关在这里,起初我并不认识她,你知道,我基本上与世隔绝已经三十年了,他们把我当疯子一样的关了进来,后来因为害怕他们再来害我,我索性装起疯来,让他们相信我是真的疯了,你知道吗?为了让他们相信我疯了,我甚至要吃自己的大便,喝自己的尿水。”
舒逸点了点头:“我理解,这三十年来你受了很多的苦。”
容慧白了他一眼:“不,你不理解,你没经历过,永远理解不了。”舒逸叹了口气:“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需要勇气。”容慧说道:“她当时走进病房,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坐到了我的床边,望着我,我能够感觉到她眼光中的怜悯,她轻轻地告诉我,她是易扬名的妻子。”
舒逸问道:“她知道你没疯吧?”容慧摇了摇头:“不知道,除了你,没有人知道我并没有疯,包括这里的医生。”舒逸苦笑道:“如果你不想让我知道,我也知道不了。”容慧说道:“她根本没把我当一个正常人,她就象是对着一个人偶,一个人轻轻地说着话。”
容慧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来,她在回忆:“她说她后悔嫁给了易扬名,如果她早知道易扬名是这样一个人她绝对不会嫁给她。她说:‘你知道吗?自己为什么在这儿?是扬名,扬名把你弄进来的,而你的孩子,现在也在他的手上。’别的话我都只是依稀记得,可就是这句话我却永远不会忘记。”
容慧说苏亦晴在自己的面前更象是忏悔,她还告诉容慧她知道了易扬名的秘密,并且可能会为这个秘密而付出代价。说到这里,容慧突然问道:“苏亦晴呢?她不会真的死了吧?”
舒逸点了点头:“她已经死了,六年前投江自杀了!”容慧的脸上露出了悲伤:“她也是个苦命的女人。”
舒逸问道:“你怎么认识韩荣?”容慧说道:“他来过几次这里,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说是受了苏亦晴的委托,调查我和易扬名的关系,以及我们的孩子。”容慧的情绪有些激动:“可他并不知道,苏亦晴和我说过什么,你想想,苏亦晴都已经给我说了那么多,她早就已经知道我和扬名有孩子了,怎么可能再请人来调查呢?”
舒逸说道:“所以你就一直防着他?”容慧说道:“是的,他让我觉得害怕,特别是他的那一双眼睛,我甚至有时候会有种错觉,他已经发现了我并没有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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