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虫毒头北虫尾,以类名□(两虫音同昆,原字打不出来,故后续改字为螭)总为虫,五者潜行疾如鬼。谁与点笔绘作图,一一狞劣殊形模。五月五日张户枢,呜呼,之虫螫人遇所触。谋及乃心祸斯酷,世间无如裸虫毒。”
——《五毒篇效曹通政》
“公子,焚鹤被囚禁着,我们这么不管不顾的,是不是不太好呀?”
荒野之上,风君百无聊赖的散着步,一边冲着公子歪了歪头问道。
公子靠在轮椅上,正望着鹿衔怔怔出神,被风君这么一问,吓了一个激灵。很快便摆正了脸色,微微笑道:“焚鹤虽然被囚禁了,但听那弟子所言情况,应当暂无性命之忧。”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受了那黑影的误导,以为焚鹤危在旦夕,其实不然,如今曲云教主正在闭关,他们应当处心积虑的要对付曲云,至于囚禁焚鹤一事,则有两重用意。”
“哪两重?”唐婉婉正听得精彩,不禁出声询问。
公子却默然不语,歪过头来笑着望向鹿衔,鹿衔娇嗔,望向唐婉婉,细声道:“第一重,应当是趁着曲云教主闭关的机会,让教中某些人能光明正大的铲除异己。教主不在,圣女虽不掌权,却有定夺之权,而且焚鹤圣女交情广泛,免得她向外传出求救呼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此时五毒教中,应当有一位五毒圣使开始号令上下,党同伐异了。”
“宇文纳罗?”风君蹙眉。
鹿衔摇了摇头,又低头望向公子,公子接过话柄,眼神凝重的摇了摇头,叹声道:“连一个小小的采药弟子都知道两个神秘人拜会了宇文纳罗,若是你们,会蠢到这么大张旗鼓吗?”
“我明白了!宇文纳罗只是个幌子!幕后另有其人!”唐婉婉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般,险些跳了起来,激动的叫囔着。
却见公子又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暂时还不确定,不过宇文纳罗是一定有问题的。具体幕后之人是谁,还得过几日,戏台搭完,众角轮番上场之时,才能知晓。”
他心中缓缓升起一个猜测,却又暗暗摇头,将其压在心底。
唐婉婉噘嘴,娇哼一声:“大人的世界真复杂。”
风君苦笑,说道:“不是大人的世界太复杂,是像公子这样的人太多了,满脑子都是阴谋诡计,勾心斗角。”他缓缓伸了个懒腰,砸了咂嘴:“还是华山上好啊,没这么多蝇营狗苟,只是跟在公子后面久了,不知不觉的心就黑起来了。”
唐婉婉不解,又出声询问:“那第二重呢?”
众人“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风君更是笑的满脸错愕,直指着唐婉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你是真傻呀!”
鹿衔只捂着嘴轻笑两声,便正色为唐婉婉解释起来:“第二重,就是以焚鹤圣女为筹码,这个筹码是用来要挟谁的呢?”
唐婉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低声道:“要挟曲云教主?”
公子撇嘴,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不会的,站在一教之主的位置上,便没有谁是可以要挟自己的筹码,纵然她是五毒圣女也不成。该牺牲时,连她自己也可以牺牲保全五毒教的大业。”
“你看,我们是为何急匆匆的翻过乌蒙山赶过来呢?”鹿衔笑问。
“是······”唐婉婉苦思冥想,突然她如灵光开窍一般,伸出指头,朗声道:“我知道了,是那人黑衣人射箭传信,公子担心焚鹤圣女的安危,我们才如此急匆匆的赶来!”
“是呀,那第二重用意,正是为了要挟公子呀。”鹿衔频频颔首称道:“那神秘人应当早就知道公子要来苗疆,怕是连苗疆变故的消息都是他传出去的,目的正是为了引公子前来。”
唐婉婉不禁打了个冷战,若是真的如此,那神秘人该多么恐怖?难道从公子夜袭白帝城,柳幼麟缺药开始,便已经布局了?
公子沉默不语,心中不知盘算着什么,鹿衔静静地推着公子,向着那座小山走去。风君也收起嬉笑模样,在前方为公子开路,剩下唐婉婉失魂落魄的跟在后面,心中百般筹措。
鹿衔见唐婉婉不悦,回过头来,轻轻拍了拍唐婉婉的肩膀,悄声说道:“烦烦莫要想的太多啦,如果是你想的那样,你又怎么会在这儿呢?”唐婉婉点了点头,强挤出一点微笑来,心中却还是猜忌着。
是否真的为了家族大业,便可以随意牺牲任何人呢?
一路无言。
鹿衔蹙着眉的望了望公子,心中担忧。却见公子侧过头来,耳语道:“她既然已然离开了家门,便应当想清楚自己未来的去路。”
走着走着,唐婉婉竟突然开了口。
“我小时候听闻,这世间有一种虫子,唤作螭,不但没有毒,还可以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它们总是成群结队的在林间觅食,远远地发现猎物,便会派出一只最为弱小的螭,拼尽全力散发着自己的体味,吸引着猎物前来,待猎物靠近了,众螭便群起而攻之,狠狠的撕咬着猎物,饱餐一顿。而待这场盛宴结束,只有那只拼命散发着体味的螭,永久的留在了林间,没有谁会去怀念。”
鹿衔闻言,怔了一怔。她不知道,自己于万花谷而言,是否是这只可怜的螭,又到底何去何从?
“螭本无毒,虫心更毒。”公子淡淡开口,轻轻舒了一口气:“想要逃避这种命运,只有两个方法。要么逃离螭群,要么,就让自己变得更强,让自己去做吃肉的那只螭。”
唐婉婉娇躯一震,沉思良久,轻声道:“我明白了。”
风君在前方听着,心中有几分不忍,难免责备公子,却也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只得幽幽叹息。
忽然,他转过头来,猛地望向公子,低声说道:“前方有五毒教弟子封锁。怎么办!”
公子并不吃惊,只是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从怀中抽出之前的那块用于蒙眼的碎步,缓缓蒙住鹿衔的双眼,淡然道:“捏死这群弱小的螭,才能引出那群坐享其成的家伙。”
二女只觉公子与风君的气势突然转变起来,顿时周身一冷,瞳孔不禁急剧收缩,唐婉婉又打了个寒颤,喃喃道:“好强的杀气·····”
“嗖!”的一声,只见两道流光从身旁如流星般窜了出去,带着一股冰冷而邪恶的气息,猛地冲向远处数十名还未察觉的五毒弟子!
“生太极!”风君嘴角噙笑,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一边冲向那边,一边猛地提起真气,真气随着树枝猛地向前灌去,突然笼罩住那一群五毒弟子!
那些五毒弟子本在按常巡守,突然发觉浑身一冷,一股危险的感觉扑面而来,却来不及反应,只见地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偌大的真气太极图,顿时如坠冰窖,浑身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在原地,难以动弹!
“纯阳宫的前辈!我们乃是五仙教的弟子,我们两家无仇无怨,敢问为何对我等出手!”为首一名五毒弟子见识广泛,一眼认出这是华山纯阳宫的招式,一边抵抗着那股巨大的压力,一边提起真气朗声喊道。
风君并不回应,只是继续运转真气,口中还在念念有词道:“吞日月!”又是一道真气向着那群五毒弟子猛地压下,化作一道道气浪,疯狂袭卷着五毒弟子们的身躯!
那几位弟子只觉浑身顿时失力,惊讶的望向腰间的毒囊,只见那毒囊中的数十条蛊虫,竟在这气浪袭卷之下,通通暴毙!
为首那位弟子心中一冷,瞬间明白了那位“纯阳宫的前辈”正是冲着自己一行而来,自己只是补天弟子,并无战斗力,此时已是万念俱灰。
却见他心中一横,努力提起剩余的真气,向着喉中灌去,带着决绝的眼神,猛地开口大喊一声:“敌——袭——!”
公子和风君对视一笑,淡淡说道:“既然消息传出去了,就给他们个痛快吧!”
风君颔首,手中树枝猛地点向那些弟子,沉沉说了声:“行天道。”
只见那地上的两道气场顿时被风君激了起来,竟原地旋转起来,随着转速的加快,飞速的搅动着那磅礴的气浪,顿时便有两名修为差的弟子承受不住,当时便如同烟花一般,炸了开来。
而那两道搅动的气浪并未停歇,竟是猛地升起,却还不待众弟子喘口气,便只觉那股真气猛地落下,将他们砸到在地,转而化作一道道锋锐的剑气,此时宛如一座巨大的绞肉机般,狠狠绞杀着这群无辜的弟子!
公子也未闲着,不知从哪儿摸来一根竹杖,随着身后真气猛地迸发,他陡然加速,一瞬间便冲入了那群弟子当中,他残忍的环视着那些在剑气中苦苦挣扎哀嚎的弟子,淡漠的眸子仿佛居高临下地审判着他们,微微摇了摇头,猛地将手中的竹杖插入地中,淡淡说了声:“祭湘君。”
“噌噌噌噌——”一瞬间,无数道绿竹般的尖刺从地中猛地升起,伴随着一阵痛苦的惨叫,顿时便穿透了所有的五毒弟子,从五脏六腑中穿入,将他们串在了空中。
一股血腥气味升腾起来,不消片刻,便笼罩在这一方土地的上空,伴随着血腥气的,还有脏腑被穿透后流露出的一股异味。
风君此时也来到公子身边,微微搀起失去真气支撑的公子,眼中的杀气缓缓散去。
公子取出丝帕,捂住了口鼻,随意的挥了挥手:“他们都是五毒教的勇士,不能让他们曝尸荒野,烧了吧。”
一缕真气化作的火焰从指尖窜起,燃烧在深秋的枯草之上,很快便蔓延到四周,那奇异的火舌开始舔舐着那群无辜弟子的残躯,似是在享受品尝美食一般,待舔舐的够了,便化作猛兽一般,侵蚀上整个躯体。
风君带着公子缓缓回到二女身边,公子坐上轮椅,已然恢复了之前儒雅的模样,半点都看不出来,他刚刚在荒原之上展开了一场无辜的屠戮。
他缓缓握住了鹿衔的手,感受着鹿衔害怕的颤抖,柔声轻道:“这样的我,你还愿意陪在我身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