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崖下葬伊人,风雪洗净世间尘。莫问箫音为谁叹,琴瑟琵琶声声慢,挥不去,忘却难,总惹珠泪梦魂缠……”
又是这般熟悉的缥缈歌声,声音极远又极近,依然不知声音来处,顾以彦眼皮抖动缓缓转醒,耳际歌声也随即消逝,只感到唇间湿润,睁开眼看见光晕下灵狐嘴角衔着枝叶正将水小心送入他嘴里。
“你醒了。”灵狐看着他,开始用温润的舌头舔着他的手背。
“呲……”顾以彦咧嘴吃痛,低头发现手背满是擦痕,刺痛感也让他彻底清醒,顾以彦这才抬头察看周遭,蓦然发现自己跌落地方的不远处竟笼罩在一片林立的冰珊瑚里,随处可见的尖锐冰刺,这与之前隐魇森林的景致迥然相异,顾以彦看着灵狐,问道:“这是哪里?”
灵狐没有立即回他,只能用前爪挑开他腰间装着雪狱冥华碎片的锦囊,随便拨弄出一片丢向那片冰面之上,碎片触地的瞬间,一股白色流光如同唤起了地底某种回应,直接朝冰珊瑚深处涌去,顾以彦诧异地看向灵狐,才听它回道:“雪狱冥华能感知素殇剑的存在,距离越近,这股感应就越强烈,眼前这份景致恐怕就预示着我们离素殇剑不远了。”
顾以彦听完精神一振,想要立足站起却发现全身疼痛难当,双脚竟挪不动半分,豆大的汗珠自他鬓边滑落,眉头也因忍痛拧作一团。
“别勉强!”灵狐喝止他,当即催动身体的白光将顾以彦裹住,轻声道:“应龙涻汮因为感知到崖底的素殇之力早在你坠崖之际就脱离了你的身体,失去了涻汮魂力的保护,凭血肉之躯跌落崖底,你全身筋骨已遭重创,不可妄动。”
顾以彦明白过来,只得咬牙勉强撑起半边身体,好在灵狐治愈之力有了初效,他看着那片冰晶珊瑚处露出欣慰的笑:“这么说来,素殇剑已是近在咫尺了。”
灵狐点头,语气却是怅然:“只是不知,此生能否再见他一面……”
顾以彦知道灵狐口中的‘他’指的便是清则,这个曾拯救苍生又被天下正派都忌讳谈起的人,想不到居然会是自己的生父……
灵狐继续施发灵力为顾以彦疗伤,柔和的白光沿着顾以彦全身缓慢游走,所到之处都有一股淡然和煦的力量,如此循环反复,身体的疼痛也在一分分减弱。但顾以彦也瞧在眼中,灵狐周身那层白光笼罩的圈子正在缩小,他气血一畅便开口道:“多谢了,勿再为我多耗费灵力。”其实刚刚那一句嗟叹,顾以彦感觉灵狐与清则之间似乎也存在某些不便言说的情感,于是多问了一句:“我记得当初见面时,你说灵狐一族遵守与清则的承诺而守护迷墙二十载,却一直没来得及问他与你们灵狐族有过什么渊源?”
灵狐收敛灵力转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冰珊瑚林,突然发出极其温婉柔美的声音,顾以彦蓦然一愕:“你的声音……”,灵狐回过头看着他发出笑声:“怎么,我原本的声音叫人如此不习惯?”
顾以彦摇头一哂:“……倒也不是,只是没想到你之前会刻意改变自己的声音。”
正说着,灵狐挽尾摆动着身体,一束束白光若地底涌出的泉水,光芒四溅中,一段婀娜身姿逐渐在光中成形,再清晰时已是一张绝美容颜出现在顾以彦眼前,白缎狐裘长披夹带淡蓝间衬,银白如雪的长发髻于耳后,一时令顾以彦也惊怔失语。
“你不是问我与他之间有什么渊源么,想不到这么些年过去了,最后居然是他的孩子让我回想起往事来……”灵狐重新面向冰珊瑚的方向,娓娓开口:“我本狐族最后继承者翎玥,灵狐一族生来本无性别之分,只有修行到渡人世劫时才生出性别来,不过这要看人世劫所遇之人是男还是女,当年正是遇见他我才成了女子之身,狐族继承人既修成人身理应与心仪之人荣归故乡,谁曾想,他不仅已经有了妻室,而且妻子腹中还有一个孩子……”翎玥看了顾以彦一眼点头继续:“当初见你第一面就闻到了你身上和他同样的气息,那时我就猜测过你跟他的关系。”
顾以彦慢慢坐直身体,已经感觉好了许多:“所以你不惜耗费自己苦行修攒的灵力救我是因为他的关系?”
翎玥眼神变得迷离,似乎还沉浸在往日记忆里:“灵狐一族既为人而成人,此生便与之签了魂契,世人喜用狐狸精贬低破坏别人家庭和睦的女子,可那毕竟只是寻常人,谁又真正了解灵狐修成人身的女子一世只够专情于一人罢了,当年他叫我守在迷墙后等他回来,我便答应下来,想不到这一等,就是二十年,期间漫长岁月他再未出现,直到孜维闯入埋骨魂冢惊醒沉睡中的我,才知道世间历经那场殇魂之战后,他早已不知去向。”
顾以彦沉默地听她诉说,终于明白在渺灵岛之时,她为何抛下孜维而选择自己,原来自己和清则的关系她已然洞悉,也因此为寻他而来。
翎玥看出他心结所在,轻声道:“你不必心生怨怼,你生身父母为了苍生而殒命,直到最后依然竭尽所能将你保全,也正因为你父母是如此这般为人,我才将对他的情愫深藏内心,当年没来得及说,到了如今,竟已无人可说了……”
“那你后悔过吗?”
“后悔?”翎玥倒是略感诧异,继而笑道:“若后悔我又何必陪你至此?”
“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顾以彦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翎玥没有立即回他,嘴角已先露出了浅笑:“侠之大者,润泽苍生,可惜,他一生长剑不负天下人,却最后为天下人所负。”
顾以彦只是沉默,翎玥看着他,忽然转了语气:“其实你长得很像你母亲,虽然我只见过她两回,那样温婉清雅的女子为挽回丈夫敢于以身祭剑,贞烈如此,世间几人能做到?”
顾以彦都不知生身父母何样,不过一路而来听闻到有关清则的一切开始慢慢令他不再为突然冒出的生身父母感到突兀和陌生,也许寻找素殇的同时也同样在寻找他们最后的归途。
“你现在身体能动了么?”翎玥抬手又为他续了一阵灵力,顾以彦运转周身气穴脉门,身体一畅后站起身额首:“多谢前辈!”
“……前辈?”翎玥倒为这一句前辈略略诧异,最后只是摆手笑了笑。
言语间,又见腰间雪狱冥华泛起白光,且一闪一灭如同吐纳呼吸,顾以彦看向翎玥,见她脸色一沉,同样为灵兽之身,翎玥对灵力的感知也极其敏锐。
“有股庞大的力量在蠢蠢欲动,恐怕涻汮已经接近素殇剑了,我们也要快点才行。”
“身体已无大碍,走吧!”顾以彦看翎玥神色已然意识到情势急迫,回头看了看身后头顶浓郁不散的雾气,心中暗祷:但愿雪儿、初安她们平安无事才好。
两人朝冰珊瑚林急掠而去,谁知在踏入冰地的一瞬间,迎面扑来凛冽呼啸的寒流,顾以彦双掌交错如大鹏展翅一般挥开,真气流窜将寒流划分为两道从身旁走过,却听身后传来冰晶凝结之声,咯吱声格外刺耳,两人扭头一看,发现身后不过十步的距离处有两道黑色模糊的影子赫然被冻成冰柱,瞧黑影形状,竟是二人的影子!顾以彦脸色大白,难道所谓梦魇森林,是能将人的影子束缚住?!可人一旦失去影子,与鬼魂又有何区别?
“小心,我们应该是进入了一个未知的空间。”翎玥异常冷静,毕竟她曾守护的迷墙后面埋骨魂冢同样是一处凝滞空间,眼下即便出现这样的异常领域对她而言也不足为奇。
顾以彦略微安心,虽然寒流在逐渐减弱,但周围的气温随之骤然降低,两人缓步而行,慢慢看见甚是罕见的景象,那全是冰面的甬道里,各类飞鸟走兽都被冻结在冰壁里,形态各异,仿佛都是寒流来袭凝成的瞬间,在甬道里面由外而望,若非冰面,其样子像极古寺庙宇的壁画,顾以彦倒吸一口凉气,因为甬道冰壁里面的兽禽实在密集,那些绝望惊恐的嚎叫形貌比人更为可怖,而自己呼吸也到了呵气成霜的地步,翎玥发现不对劲,忙拍了顾以彦额头一下,低喝:“不要放大内心的恐惧,否则会被未知的东西吞噬神智!”
经她一拍,顾以彦浑身一颤,眼前有白光一闪,耳边忽然响起粗重的喘息声,因为身在甬道,声音便犹如发自耳边,甬道尽头处,慢慢有一道人影显现,肤貌洁白而双眼碧,每走一步都泛起的微微冰渣。
“雪鲛!”翎玥眉头蹙紧,显然也是始料未及,但随即松了一口气,她看见的自然顾以彦也看见了,原来雪鲛独臂而行,其右边臂膀被齐肩斩断,从伤口看正是‘寂’字诀所重创,看来莫师叔果然前行了一步。
雪鲛如此喘气促重,早已怒不可恕,看到有人闯入甬道,二话不说直接甩出一根拳头粗细的长木杖袭来,伴随无数冰屑如同翻飞的水晶蝴蝶,顾以彦手中无剑,只能并指捏诀凭气阻挡,翎玥则驭起袖中弦月轮带起一道气浪,破空呼啸声四起,一时间斩裂的痕迹爬满冰壁,那些冰屑近到眼前才发现是尖锐的细小冰锥,遇到气浪化作冰渣,翎玥抽身疾走,随弦月轮划向雪鲛,那长木杖劲风盘旋,如有一张无形的网悄然张开,又在顾以彦头顶蓦然收紧,劲风被瞬间收成一束,力量大得可怕,顷刻充满了整个甬道,翎玥被迫一把抓回弦月轮,翻身后撤,顾以彦单臂一抬,身形闪动已至那股劲风跟前,然后并指若剑刺入那股劲风中心的一点,旦见一圈白光从顾以彦手臂处荡漾开去,顾以彦长发及衣袍顿时猎猎翻飞,尚未爆发的劲风被堵住风眼,风体在极小的空内突然膨胀,紧靠着它的厚重冰壁轰然炸裂,冷空气猛然倒灌而入,两股反扑气浪将顾以彦和雪鲛各冲开数丈远,那根长木杖打着转飞起,哧一声插入甬道外粗壮的树木枝干里,震得冰屑簌簌洒下。
翎玥趁着雪鲛尚自喘息中,手中弦月轮再次切出去,而这次的攻击点,正是雪鲛负伤的右臂,翎玥身形虚晃一阵,一足踏点在冰壁上,身体紧贴着冰面滑过去,弦月轮带着冷辉突然斩向雪鲛左臂,等它反应之际,翎玥掠起反身踢腿一点,弦月轮划过一道弧线顷刻转向雪鲛右边,雪鲛已然防御未及,弦月轮的一端尖角直接刺入它右臂的伤口上,一声极其惨烈的嚎叫响彻甬道,雪鲛怒目圆睁,竟甩肩借她武器回击想来个玉石俱焚,翎玥紧忙回退,但雪鲛左臂赫然封住了她退路,千钧一发之际,顾以彦来不及多想,凝神并指蓦然朝前一送,原本插入枝干里的木杖轻轻一颤瞬间像疾箭一般射向雪鲛左肩,将之死死钉在冰壁之上,它木然抬头看向顾以彦,眼神中发出凄厉的光,但很快黯淡下去直至一片死灰。
“呼……”翎玥长舒一口气,眉头轻皱,这次耗费的灵力实在是有点多了……她转头看向身后的顾以彦,发现刚刚那一击之后,他整个人就此僵在当场,眼神直直看着雪鲛身上的那截长木。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剑术竟也到了御剑的境界,多少人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看来你的确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翎玥一席话说得很平淡,但在顾以彦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刚刚情急之下的出手他根本未及多想,纯属下意识举动,难道师父曾说的御剑之术自己真的做到了?
翎玥见他依然发呆,又瞧了瞧那根木杖,似乎看出了端倪,苦笑道:“难不成,你这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可以御剑?”
顾以彦讷然点头,引得翎玥一阵大笑:“那可真要谢谢你了,刚刚那情形若非这突如其来的御剑之术,恐怕我此刻也同这雪鲛下场一般了。”
翎玥看他依旧发懵的眼神,继续道:“内功心法有四层境界,凝气、化神、玄虚、归真,能达到御剑境界也绝非偶然,也许是你自己内功修为精进了许多而不自知罢了,另外……”翎玥顿了顿,顾以彦投以迷惑的目光,她指着他空空如也的双手开口:“你虽使长剑,却一直以来无剑可用,这正巧促使你时时出手都凝聚心中剑意,久而久之,达到以意御剑,也就不奇怪了。”
一席话让顾以彦不禁想起师父曾的确有言:剑之大者,于心静之处,与其把示于人,不如纳之于袖,而后,剑之实虚便无区别。
顾以彦想得通透后轻轻一笑,朝翎玥拱手道:“多谢提点。”
翎玥只是摆摆手:“其实凭你资质即便我不说,假以时日你自己也能琢磨明白,不过眼下我们没有时间再耽搁了,隐魇森林存在太多无法预料之事,刚刚甬道的动静不小,只怕早已惊动了某些东西也未可知。”
“嗯,走吧。”顾以彦额首,两人不再沿着甬道前行,而是直接踏出破壁处,穿行于一条羊肠雪道上。
这一走却是几个时辰不见其他异动,亦不知从何时开始,周围变得极为安静,就连脚步踩在雪里的声音都清晰得可怕,冰珊瑚林由密而疏,走进林子越深处,阻隔视线的东西反而越少,顾以彦和翎玥都没有说话,一味沉默前行,只是对周遭环境的警觉在一分分增加。
“我能感觉到……有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就在前方不远处。”翎玥胸口忽然犯堵,脚步也慢了下来,顾以彦放眼环顾,除了稀疏的几束冰珊瑚外看不出任何异样,但越是如此心中越发难安,他掏出锦囊里的雪狱冥华碎片,乞望能打破这种宁静,可碎片摊在掌心依如死物,既不像之前那样光芒闪动,也没有带给两人任何提示。
“这是怎么回事?”顾以彦边问边将一块碎片抛向身体正前方,坠落冰面再无奇异的光芒流动。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翎玥当先停了下来,转身对顾以彦道:“你再扔一次试试。”
顾以彦只好照做,结果也不例外,并没有得到丝毫回应,但翎玥楞了一下眼神大变,一把拿过剩余的碎片全部挥洒向天际,碎片纷如雨下,而这一次顾以彦也发现了翎玥说的不对的地方,脸色蓦然一白,是声音!所有碎片落地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我们可能不知不觉中踏入了某种虚无领域!”翎玥皱眉,非常小心感知周围气流的流动,顾以彦虽然失去了涻汮之护,但之前龙硝融入他双眼,其视物的能力依然还在,他先闭目良久,再睁眼时双瞳又笼上了一层蓝色,顾以彦这才发现空气中有一线极淡的烟尘样带状流体,不仔细瞧根本注意不到。
“如何,可有异样?”翎玥看他脸上神情肃穆,多半有所发现,然,未等到回答,顾以彦身形已然如离弦之箭闪出几丈的距离,挥臂疾点,一圈圈白色涟漪在空气中荡开,静默的空气中终于听到两声短促的声响,紧接着顾以彦突然转身看向翎玥,喝到:“当心身后!”
几乎是同时,翎玥听到耳后破空声响,她矮身一个侧翻掠出,才看清一道裹住身体的白影出现又随即隐没消失,顾以彦并指捏诀举过左肩,朝翎玥右侧虚划,脚下一截断冰立刻凌空飞起射向右边,“呲啦”一声那消失的白影露出一角,动作也慢了下来,翎玥趁隙挥动弦月轮斩过去,却听身体两侧又有破空声起,两道同样模样的白影探出带着三道冰冷的寒光,翎玥想回身后撤已是不及,只得将手中弦月轮收回阻截袭击,叮叮几声脆响,竟是兵刃撞击声,翎玥也翻身落地,而三道白影片刻又在两人眼前消失,翎玥感觉手中一股寒意生起,忙低头一看,弦月轮上留着六个冰点,且冰点中心正不断滋生出细碎的枝干状冰花,好在没有接触到肌肤之际,翎玥指尖亮起一小簇紫色火焰,顺着冰点一抹而过,那些冰花即刻融化蒸发,顾以彦足下轻点来到翎玥身边,看到她指尖的狐火,心中也有了应对之策,顾以彦继续凝神注意着空气中的带状烟尘,关键时候借助翎玥指尖狐火闪身而出,触碰到那些烟尘瞬间,突然火光骤亮,那原本成一线的丝状物急剧分裂开来,三道白影掠出顿时俯卧在冰面之上,两人这才真正看清面对的为何物!如同白色斗篷包裹着飘荡的身体,脸部位置是一圈圆盘状漆黑的面,只睁着一线幽绿的光芒在黑面上兀自明灭闪动。
这难道是魇么?顾以彦暗忖,之前在缚龙村随意翻阅的典籍中似有看过对此物的描述,虽语焉不详,但附有一页草图,与眼前看到了极为相似,而草图之下只写了一字——“魇”!而刚刚顾以彦那一击之后,耳际听到缥缈的龙吟,期间似还夹杂着衣袍鼓动声,但等到魇凝定精神,所有声音又被瞬间吞没。
“这东西称作魇,看来这虚无领域便跟它们有关。”顾以彦道破目下处境,翎玥皱眉,说出心中疑虑:“可除了听不到声音,也并未见其他害处。”
“未必……”话音未落,匍匐的魇飞速掠起,三道白影刚冲至两人跟前就猛然凝滞住,等两人回手反击,影子如烟尘涣散,而他们身后烟气一聚,就是数道冷光斩落,顾以彦身形避让较快,但翎玥却被划破一截衣绸,飘落中随即化作雪白的毛发。魇一击未中又涣散开来,很快结成新的影子,那漆黑圆面上两线幽绿倒竖而起,好似极为得意。
而顾以彦在这过程中,仔细观察着魇的攻击方式,然后足下一点,闪向其中一道魇的跟前,冰面上留下一片残影,而后折返抽身转向另一边,其间一直手捏剑诀,使的正是‘护’字诀,魇想避开却发现顾以彦总能先它们一步出现在它们想要避开的方位上,而那里,一道凌厉的剑气蓦然凌驾于头顶,不由分说直接穿透它们的身体。
翎玥见顾以彦剑法玄妙,以令人乍舌的速度将三道魇尽数撕裂,心头也是一喜,可马上神情就此僵住,那些被撕裂的烟尘复又聚集,重新出现在两人一侧,当真如挥之不去的梦魇!这下轮到翎玥面色苍白,可一旁顾以彦却松了口气。
“看来没错,寻常办法根本伤不了魇半分,如此周旋下去,再强的人也会意志崩塌,这才是魇最可怕的地方。”
“如何应对?”翎玥只能眼睁睁看着魇一点点恢复那副得意的神色。
顾以彦心中笃定,轻声道:“魇虽体无实质,但每次被攻击时,它们总先将那黑盘般的脸藏起来,如此在意的地方多半也是它们的弱点。”
翎玥未作声,之前的确没有注意过这些细节,但顾以彦那双湛蓝双瞳看见的,她内心却深信不疑。魇恢复如初后没有着急发动攻势,而是将两人围在圈中一点点折磨他们的神经。
顾以彦运转内息将那些洒落冰面的雪狱冥华碎片重新纳入掌心,饶是心中已有决策,但说不上抱有十足把握,顾以彦脸上,此刻也免不了神色微微紧张,他在翎玥耳边轻语了几句,翎玥领会后将弦月轮悬在胸前,身体一点点浮起,右膝微微抬起双手展开认定一个方位上游动的魇直斩而去。
弦月轮裹着咆哮的气浪呈席卷之势,魇立即飘向同伴一侧,为了保证包夹的圈子,其他两道魇也跟着改变位置,翎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果然如他说言,魇为了维持领域的灵力均匀,不得不分开来站位,好像有个无形的阵法在脚下转动,而魇就如此不断在移动中找寻平衡点而停下,翎玥左突右闪不断逼着魇四处游走,顾以彦则微闭起双眼,将魇每次飘动的轨迹一次次在脑中刻下,良久,他缓缓睁开眼睛,霍然将掌心的碎片朝前挥洒出去,身形掠出,抬起一掌推向正北位的魇,另外一只手则捏剑诀划向西北位,魇闪避不及只得探爪相迎,顾以彦与之周旋,始终将它困在原地,不让其朝西北位移动,眼看着同伴难以逃脱,马上有另外一道魇飞身飘向西北位,翎玥却不阻不挡,也困住其中一道魇,然而等它站定西北位后,顾以彦突然撤开几丈横身翻出,再次凌空虚划,指尖的白色流光闪动,之前划向西北位上空的剑诀处赫然凝结出一柄水晶短剑,白芒一掠,趁魇不备直接击穿了那块漆黑圆面,刹那,尖啸声直冲云霄,圆面倒转一阵青烟涣散,那道魇直接蒸发在空气中,与此同时,仿佛哪里有一道口子被撕开,风声鹤唳,依然有隐隐龙吟声传来。
魇受到重创,阵法的平衡也被打破,整个无声的领域起了涟漪,另外两道魇突然开始加速游走,想在领域彻底坍塌前弥补被击破的平衡点,但是就在它们游走的方位上,等到它们身影刚一成形,一柄水晶短剑赫然凝结于它们头顶,跟之前那道魇如出一辙,魇面部唯一拥有实质的东西被洞穿,原来顾以彦将那些雪狱冥华碎片抛将出去,早已让碎片凝聚在魇可能达到的方位上,然后通过翎玥不断逼仄令魇游移到指定方位,一举将其击溃!翎玥看着顾以彦,感觉这样年纪的他心思实在细腻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