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63章

看着风吹衣动, 常欢颜似乎能感觉到卓澜纤柔的身板在瑟缩发抖。她一定冷得麻木了吧,常欢颜这样想着,撇开眼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了, 那种肝肠寸断的感受她深深体会过, 在她父亲去世的时候。

泥土打在棺木面上的声音沉闷空洞, 听着毛骨悚然, 使人心生无限恐惧, 常欢颜低头裹紧衣服,近旁的靳承宇觉察到了,便伸手揽紧了她的肩头。

他们相互依偎着, 常欢颜感到靳承宇的肌肉紧绷着,不禁寻思也许他想到自己的母亲了吧。她悄悄握住他的另一只手, 他即刻作出回应反将她的纳紧, 这样让她觉得极为踏实, 那埋土的声音钻入耳里也没那么冰冷可怖了。

一个人在恐惧忧伤痛苦时,能有另外一半倚靠, 与自己彼此分担,那是多幸运的事情。

常欢颜偷偷看了靳承宇一眼,庆幸自己的好运气,觉得很满足。而卓澜。。。她抬眼看过去,那单薄的身形茕茕孑立, 说不出的孤冷凄寂。

忽然, 呆滞的卓澜连声哀吟, 妈。。。妈。。。, 那是精神□□受尽伤痛折磨后的叫声, 低低哑哑却撕裂人心。

随着悲恸的低喊,她的身子在墓穴边上摇摆欲坠, 靳承宇见状疾步往她跟前去。

常欢颜看到靳承宇拉着她的胳膊往回带,但卓澜不肯依从,死命挣扎抗拒,靳承宇不得以搂她进怀里强行压制住。

又奋力挣动了一会,卓澜终于安静了,整个人瘫靠在靳承宇的怀里,趴在他肩头上抽泣。

常欢颜将一切看在眼里,她知道这种非常时刻自己不应该嫉妒的,可心里仍是控制不住地往外冒着酸溜溜的滋味。

葬礼快结束时,空中开始飘起了雨丝,白茫茫细如尘,送丧的人纷纷散去,发丝上都蒙着一层薄而润的雨雾。卓澜依旧孤寂地杵在那儿对着冰冷的墓碑,靳承宇上前劝她离开,她却静静地表示想要和母亲单独呆一会,那声音相当平静稳定,可给人的感觉是平静稳定的背后隐匿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悲戚与惨淡。

常欢颜看到卓澜黯然的眼底隐隐浮着难以读懂的深沉,不知怎的,忽然就很想知道曾经发生在她身上的遭遇,也许是因为卓澜身上那种奇异难解的神秘气质引人好奇吧。

常欢颜仅仅从靳承宇嘴里知道卓澜的母亲在坐牢,其余的一概不知,她认为靳承宇定然知之甚深,只是基于某些因素不能将全部告诉她。他不说,她也决不愿意打听别人的隐私,在那决不愿意里有一丝醋味,这是难免的,毕竟自己珍爱的男人享有另一个女人的故事。

眼前的卓澜已无昔日的孤独冷然,变得温暖开朗,她注视身旁的丈夫时,那绽放的笑容温存生动,秀美的双眸闪亮迷人,白皙俏丽的面孔总漾着若隐若透的薄粉霏霏。

人很难找到一个真正懂得自己的人,如果有幸地寻觅到了,也就不再觉得孤单悲凉了。

常欢颜悄然将卓澜的光彩收纳眼里,觉得当初那小小的嫉妒在这一刻尤显可笑。她记得靳承宇那时候说过,认识他和卓澜的朋友同学时常会起哄要把他们撮合在一起,但是他们彼此都没那个意思。

她曾经试探问过靳承宇,“为什么不干脆和卓澜交往?”

靳承宇答,“因为我心里已经装了一个人,很久了,久到自己都不记得在几岁装进去的,我想你知道我说的。。。是你。”

当时他的话让常欢颜心跳不已,不停深呼吸,润人的空气里仿佛都有爱情的味道,吸入后立即让幸福充满肺腑。

卓澜的出现让常欢颜不可遏制地怀念过去的他,怀念他们夹着甜蜜醉意的往昔。。。如果他从来没爱过她,那么彼时她感受到的情深意切只是一种幻觉?

想着一去不复返的昨日,常欢颜不禁伤感,无穷无尽似的,不知是爱无止尽,伤无止尽,还是心无止尽。

伤感没延续多久,即被一种叫震惊的感觉所替代,常欢颜怎么也想不到唐礼信竟然就是那个他们要等的人,这个世界真是可以细小到亲兄妹变夫妻。

看到服务生推开门,将身后的唐礼信引进贵宾房,常欢颜即时震住,身旁的靳承宇看起来却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仿佛这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唯有伸过来扣住她手的掌心略觉紧绷,透露出少许情绪上的波动。

唐礼信的目光碰上了他们的目光,意料之外的相遇让他原本柔和的面庞因惊异而变得略显僵硬。

钟彦霖夫妻背对着门口坐,两人正投入地说着悄悄话,听到声响双双转过头去看。

“礼信。”钟彦霖从座位上站起来,等唐礼信走到跟前,就微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久没见,想约你吃顿饭都有点难度。”

唐礼信脸上的线条早已由僵硬变回柔和了,“刚忙完就一刻不停赶来了。”

“你好,我叫卓澜。”

“我老婆大人。”钟彦霖给唐礼信介绍,语气温柔中带着些调侃。

“你好,”唐礼信笑笑,冲卓澜点点头。

钟彦霖正要向唐礼信介绍靳承宇和常欢颜,却见靳承宇淡淡微笑道,“我们认识。”

“喔?”钟彦霖惊讶地微扬眉。

“你们认识?”卓澜也吃了一惊。

然后他们夫妻相视一眼,彼此交换了对这个意外事件的感受。

“是啊,礼信还救过我的命。”常欢颜故作轻松自在地微笑,想到先前才拒绝了唐礼信的邀约,没隔多久又这样撞见了,未免约略觉得紧张难堪。

“是吗?”卓澜眼波一下闪耀,笑意吟吟,“这么说我们这桌人很有缘分。”

“来,坐,我们别站着说话。”钟彦霖让唐礼信在身边的位置坐下,常欢颜是面对着钟彦霖坐的,这样一来,她的目光只要稍微一偏,就正好对上唐礼信的眼睛。

“我想在礼信妙手下活过来的人很多,能有缘分成为朋友的却没几个。”钟彦霖温和笑道。

常欢颜听他提过他舅母曾约请唐礼信吃饭,不过让唐礼信婉拒了,他该不会觉得。。。。。。想到这,不觉侧目瞟他一下,只见他神情平和且略带笑意,真弄不懂那诚意是不是确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