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恶钏

云妙扶着瑞娘也出了院子,这别人家的狗血事,还是让瑞娘少听为好,瑞娘抚着胸口,方才那诡异一幕吓着了她,小声地问道,“云妍还在里面,这该如何是好?”

此时她倒是觉得有个武功高强的闺女在身边很有安全感了。

云妙将瑞娘抚到一处回廊坐下,那谢府里众下人乱纷纷的也没有人过来招呼她们。

云妙压低声音宽慰瑞娘道,“娘莫怕,那附身恶灵听起来便是谢三的亡妻,她把冤情跟谢三说了应该就会离开了,云妍又没与她没甚恩怨。”

只不过是掂记人家相公罢了。

有这等大事发生,云妙还是放出了神识,瞧着院子里谢三与云妍对话。

“你说母亲将那邪灵钏给了你是怎么回事?”谢三说得有些艰难。虽然知道后院中的女人都不是简单的,然而知道自己亲娘害死了妻子还是心头阵阵寒意。

云妍凄声道:“那邪灵钏本是突然出现在婆婆的卧房内的,婆婆见了心里害怕,却没有声张,却将我叫去,说有个玉钏本是祖上传下之物,赐与我戴,我那时刚嫁过来没两年,不知道这邪灵钏的利害,便收下了戴上,没想到从那之后,夜夜都从噩梦中惊醒,不过几天,我就病倒了。请大夫来看,也看不出病因,婆母也从来不敢进我的院子探望,后来我的陪嫁丫环才打听出了这邪灵钏的秘事,原来邪灵钏出现在哪个人的附近,那人就会邪灵附身而死,若要活命,便只能找个八字纯阴的替身让她贴身戴着,过了三天,那邪灵就会转而附在替身身上,那替身便成了替死鬼!”

“我知道此事之时,已经过了三天!我想出院子求婆婆看在我替她挡灾的份和韶哥儿的份上,给我找位法力高深的仙师来救我一命,我不想死,我才二十岁,我还要看着我的韶哥儿长大,…可是婆婆却命人封了我的院子,不让人进出,我的忠心丫环想出去找我娘家人救命都被捉住打死了,七天后,我终于死了,如母亲所愿,成了她的替死鬼!她怕我不死,成不了替身,那邪灵钏还会找到她身上,所以才不给我找法师救命!…我死得好冤枉啊!”

云妍一边厉声嚎哭,一边举起左臂,掀开衣袖,露出白皙手腕上戴着的玉钏,那玉乌沉沉的,偏偏又闪着诡异森冷的光泽,紧紧地箍在白皙肌肤之上,好象是恶魔的勾索,已经缠咬住了这个倒霉的猎物,要将她的血肉精魂吸食殆尽!

云妍把那只手伸到谢珏面前,谢珏忍不住后退几步,云妍突然阴测测地笑起来。

“这是报应,谢瑶也收到了邪灵钏,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她又找了这个云妍来做替死鬼!哈哈哈…心肠一般的狠毒!若不是如此,我怎么会附身,怎么能再见到三郎?还有我的韶哥儿?”

谢珏面色铁青,额出冷汗,喉中发紧,那声音听起来都不象是自己的。

“锦娘,我知道你…死得冤枉,可是人鬼殊途,你…还是回去吧?若有什么未了之事,为,为夫替你办到就是,韶哥儿我会好好养大,岳家若有什么困难,为夫也尽力相帮…母亲那里,的确是做错了事,但她是长辈,我…”

“你说的对,她是长辈,我不能找她报仇,…你放心,我不会找她报仇的,…我就是不甘心!我不甘心让别的女人占了我的位置,让我的韶哥儿叫别人作娘亲,本该是我的荣华富贵,为什么偏偏要偏宜了旁人?!谢郎,我要和你再续前缘…”

再续前缘?

一人一鬼,怎生再续?

凡人夫妻,在世时情深意重,而一旦有一方辞世,那活着的人再是万般怀念,也少有人能撑得住白日见鬼的,谢三也不能免俗。

虽是曾经的至亲妻子,这话听着还是骇人之极,谢珏强自保持着身子站稳,定了定神才能道,“人鬼殊途,锦娘放心,我谢三不会忘记结发之情,即使再娶,那新人也会在你的灵前执妾室之礼…”

“谢郎,你就再娶我一回!这具身子虽是青嫩了点,也还过得眼去!谢郎可知我等了三年才有这般机缘…”

说着云妍已经抱住了谢珏,谢珏大惊失色,欲待挣脱,却未料那细瘦的手臂竟如结实的藤蔓一般,紧紧地将他缠绕住,不过几息,他就胸口憋闷,呼吸困难,心中骇然欲死,后悔让人都退了出去,此刻无人救援。

云妙坐在院外的亭子下,将院内二人的对话动作瞧得一清二楚。

哎,果然开阳候府后院充满了肮脏事儿么,云妍还一门心思地想要嫁进来,这回可好,聪明反被聪明误,被谢瑶利用作了替死鬼。

如今既然她病发,那就是已经过了三天了,不知还能不能有法子救回来。虽然咱跟她不亲,但好歹也是爹的孩子,能救还是要救一下的。

至于谢三被困住,暂时是没有性命之忧的,让他也受会子罪吧,他妻子死得那般冤屈,还是替婆婆受的罪,他这个当儿子的,也不能置身事外吧?

云妙自是懒得去管他们在院中如何,只要不出人命就行,搂搂抱抱什么的反正院中也没人看见。

又心想这个邪灵钏的作用听着倒象是邪修的法器,如果是邪修为什么会在候府的后院里兴风作浪呢?

还有那天慕仙小道士不是已经在竹林中布了阵法,将那阴灵之地封住了么,怎么还有阴灵作崇?难道候府还不止一处阴灵?

想到这里,云妙便将神识探入那天去过的竹林,寻找着慕仙曾经布下的几处符咒。

这一看不要紧,果然在靠近竹林小路的一侧有处符文被人抹去了!

这就难怪那阴灵会突破辟邪阵,继续害人了。

是谁,居然对谢家人这般仇恨?

云妙对谢家人几乎一无所知,自然是想不出来,眼瞧着谢三和云妍在院子里折腾着,谢三倒也有几分气力,偶而从云妍的魔掌下挣脱出来,就朝外跑,却又被追上紧紧搂住,如是三番,直累得俊面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看那表情,死的心都有了啊。

就在云妍将谢三的头抱住,张开紫红嘴唇欲在三郎面上深情一吻时,谢三神色惨然,一付闭目待死状,云妙心里瞧着也着实不忍了,正待出手,却听一声清斥自远而近,飞速传来,一道白影疾奔入院中。

虽然凡人肉眼看不清楚,云妙却是看出了这来的正是丁慕仙。

慕仙一进院子,就扔出一张清灵符,那符在空中发出一声脆响,嘭地炸开,洒下蒙蒙水点,淋在云妍和谢珏身上,谢珏似无所觉,但那水点挨到云妍身上,就好似水滴在了烧红的铁器上,发出嗤嗤连声,冒着丝丝烟气,云妍登时象是被蛰到了般怪叫了好几声,终于痛得撒开了手。

谢珏瞧见了慕仙,就好象见亲娘老子一般,不,比亲娘老子还亲几分,俊面上差点就要飚出了辛酸泪水,也顾不上姿势是否仓惶难看,连滚带爬地躲到了谢珏身后,哑声叫着,“仙长救命!”

云妍怒瞪着慕仙,表情凶戾,一双眼眸竟然渐渐变成血红之色,“臭道士敢坏我的事!我自和我相公重聚,关你什么事!”

谢珏听了这话,心头倒有些愧疚地低下头去。

锦娘嫁到谢家不过两三年,每日伺候婆母立规矩,还承受生育之苦给自己生了儿子,却在青春正盛之时惨死,说起来也的确是自己没有尽到保护之责。

若是当年自己没有出远门就好了,母亲就算要找替身也不会找锦娘了,毕竟自己还是对邪灵钏知道一些的。

不过他却不敢想下去,若是他的亲娘找不到其它替身又该如何?若是谢夫人以孝道逼迫自己同意妻子以身相替呢?

慕仙长衣如雪,面上神情比之前番见到的更加冷冽,目光冷冷地看向被邪灵附身的云妍,“邪灵钏收去的魂都已经被炼化融入了邪灵,你如今不过是有些谢少夫人记忆的邪灵化身之一而已,还说什么重聚?快快回你该去的所在,不然休怪本道手下不留情!”

那邪灵似乎对莫仙很是忌惮,略顿了顿似在犹豫,忽而眼中红芒大盛,两手指甲突然伸成变成尖利黑爪,飞身冲着慕仙就是一抓!

也未见慕仙如何动作,足下却生生地平地向后移去,衣袖轻扬,那天云妙见过的黑色长索如诡魅般伸出,将云妍捆得紧紧的。但见那困于云妍身体内的邪灵发出野兽般的震耳骇心的咆哮声,在院外数百步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令得原本还候在院外听吩咐的下人们吓得纷纷做鸟兽散。

云妙还怕慕仙使出那一招烈焰焚烧来将云妍也烧得成了灰,那可便不好向爹交待了,绷紧了准备出手拦挡,却见慕仙朝被困住的云妍一手扔出了道天雷符。

一般的鬼邪都怕雷系法术,这邪灵的道行也不算深,被天雷符劈中,登时发出凄厉长叫,身子剧烈地在长索中挣扎扭动着,虽然是附在了清秀的云妍身上,那狰狞的表情,充满戾气的喊叫却让人相信这就是厉鬼!

长叫声戛然而止,那邪灵终于停止了挣扎,低声微弱地念了两个字,“谢郎…”,充满眷恋不舍地最后望了谢珏一眼,宿主云妍才闭了目,软软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