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五 高家

瑞娘跟云妙说起的时候还生怕女儿心有疙瘩,想多了,哪知云妙全不在乎地应了,神色间似乎还满高兴的。不由心想,这闺女还小,只怕压根就没对那高家老三有什么心思呢。

不过高家老三倒确实是个不错的。哎,反正闺女还小,也许还有更好的也未可知。倒是儿子云涛年纪不小了该抓紧了,可惜的是高家的两个女儿都是庶出的,不然娶过来多好,这么多年了,都是知根底的。

高家太太来的时候带了两个庶女,高文樱和高文梅。她打的主意倒跟瑞娘颇有相通之处,却差得有些远。

她家现在在京城也算中上人家,儿子生得仪表堂堂那是不愁媳妇的,虽说老三高文卿早就吞吞吐吐半遮半掩地透露出想娶云家大姐儿的意思,可是最近好几家家世都不错的人家来问自家老三,若是老三能娶个娘家得力的媳妇岂不更好?

至于这云家,若是能将两个庶女不拘哪一个嫁过来,倒也算是好的。

高家太太领着两个女儿和瑞娘见了礼,妍儿也在一边见过,高太太和瑞娘也有几年没见,便聊些乡里旧事京中见闻,让妍儿陪着高家小姐们到自家小花园里散散。

云妙正在自己的静室里琢磨怎么改良一下自己的丹药,就听到外头有点闹腾,不一会儿张奶娘就过来敲门,“大小姐,外面是妍小姐陪着两位高家小姐,说高家小姐听说大小姐病了,就想过来探病,正等在院外呢。”

云妙微微冷笑,这个云妍那点小心思动的,本来让高家人见到自己的黑脸也无所谓,但是想到会气到瑞娘,云妙就不打算让云妍遂心得逞。

“就说我这病不能见风,不便相见,等日后好了再去谢过高家小姐关心。”

张奶娘应声去了。云妙放下手中的药材,用神识听着外面的动静,云妍和高家两位小姐听了张奶娘的话也不好再坚持,云妍便邀她们去自己的院子里坐坐。

等到无人处,云妍从袖中取出帕子来抹抹眼角,“我姐姐她这是面皮薄,不好意思见你们呢,…唉,好好的怎么就…”说着忙掩住自己的嘴,“没什么,两位姐姐可别多想,妙姐姐只是受了些风寒而已。”

这般欲言又止,呼之欲出地不就是想让这两人知道姐毁容了么?

云妍就跟她那亲娘一个德性,都是天生有戏子本事的啊,在这小小的云府太屈才了。

云妙都懒得多看,收回了神识。因为一整天都不用出门,她倒是又炼出了一炉回春丹,这回想是手法熟练,火候恰当,出来的成品色泽温润如玉,粒粒光滑均匀。看着倒像是上等的玉珠一般。

等到了夜里,她又去摆摊。仍旧是原来的地方。刚刚铺好摊子,就听背后一声呼喊,高若洪钟,差点吓了她一跳,回头却见是那天卖竹器的大娘,上来就拍着她的肩,笑成了一朵花儿。

“哎呀,大妹子,你那药可真神了!我前夜回去吃了,结果你猜怎么着,第二天起来,我家老头子说,老婆子你怎地变了个样儿,倒象是年轻了好几岁。”

大娘说的兴奋,比手划脚地指着自己的脸,“你瞧我原来这儿好深一条皱纹哩,如今只有浅浅的一道,不仔细看看不出来哩。”说着,面上带了些娇羞,声音也有点荡漾,“我家老头子说仿佛回到了我年轻时的模样,呵呵呵…”

说实话,大娘您这体格,年轻时也…算了,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倒也不必深究了。

云妙见这大娘果然年轻了约有八九岁的样子,也微笑道:“恭喜大姐了,若要想一直保持着这样子,还得一个多月后再服我的药一次,到时候您来找我就是。”

其实须要再服药那都是哄人的,主要是想看看这药能持久多长时间。

因她的嗓门哄亮,动作夸张,倒引来不少围观路人,便有那来逛的媳妇子上来打听,“你这药是什么价,我这个年纪能吃么?”

云妙打量了这妇人一眼,见她身穿青色比甲,衣料不错,打扮得象是个高门大户里的得脸仆妇,便装作认真地看了看她的面相,“哎呀,可真是对不住这位大姐,我这药却是对您无效。”

又指指着旁边的大娘,“这位大姐的体质,属于可变化的,服药还有用,您这般的,却是不成的。”

那媳妇子听了只得悻悻然走了。

云妙心想,这位还不知是哪家的仆妇,万一用了药有效,再去她主家那里一说,我这想闷声找试药人的盘算可不就得落空么。

卖竹器的大娘听了沾沾自喜,道:“果然大妹子这药是有来历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用,这可是个稀罕事儿。”想着自己定是命好,不然方才那个媳妇怎么就不能用呢?回去倒要跟邻居们显摆一番去。

旁边围观的人顿时有些激动了,这什么药啊,这么神奇,还挑着人来!

便有一位中年男子上来问,“这药只能妇人用么,有无男子用了能年轻几岁的药?”

云妙摇了摇头,“这祖传秘方只有妇人用的药,那男子用的早就失传了。”

那男子失望地走了。

围观路人中顿时走了一大半,清一色都是男子。

却也有边走边说赶明儿要带夫人来的,还有人听了这话故意打趣说要带妾室来的。

呸!来了姐也不给你药!

云妙心里翻着白眼,只见人群中有一个青衣妇人怯生生地上前一步,轻声细气地问道:“这位妹妹,不知我可能用你这药么?还有,敢问这药价钱几何?”

云妙打眼一瞧,见这妇人约摸三十出头,五官倒也清秀,只是面色苍白,容颜憔悴,身上的衣衫半旧而整洁,有些破损之处也用线缝补得很齐整。

云妙问道:“敢问这位大姐年纪几何?”

那妇人咬了下嘴唇小声道:“二十六了。”

围观众人有小声惊呼地,“看着倒老相了。”立时就有人用肘顶了她一下,这位嘴快的大婶才省得,忙向后躲了躲。

哎,年纪轻轻就为生活所迫,青春飞逝,红颜易老啊!

云妙点点头道,“可以。我这药也不贵,这位大姐是第二位买我这药的,便给你打个对折,只要…二十文钱便好。”

本想说两文的,后来一想咱是卖的回春药又不是耗子药,也不能贱得太离谱了。这么多眼睛都看着呢。

这个价显然低得不可思议,围观群众都发出一声惊叹,那妇人似松了口气,从怀中取了荷包,细细数了二十文出来,交于云妙,云妙倒了一粒红色的药给她,交待了第三天过来看下效果。

那妇人谢过云妙才离去了。

她刚一走,就有人道:“哎,这谢娘子也怪可怜的。嫁了个那样的人家,当牛作马,累死累活,好容易日子好过些了,男人就要娶二房了。”

旁边的人也纷纷点头应和,骂那负心男人不是东西。

此时又出来一位四十来岁的大婶,也要买药,云妙见她打扮是普通人家,便也给了她药,后来再有来问的,云妙便都推说不适用了。

云妙收了摊子回家,那卖竹器的大娘热情地又塞了个竹蜻蜓给她,她看着做得挺精致,想着这个倒可以给弟弟玩,便不客气地收下了。

回到自己屋内,躺在床上,回想着这几天所见所闻,不由感慨万千。

小小一枚回春丹,倒试出来多少人间冷暖,世情百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