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卫民和松本庆子的午饭是在酒店客房里吃的。
阿兰德龙和罗莎莉走后,他们收拾完行李后颇感疲倦就没有去餐厅用餐。
索性用客房电话叫了送餐服务。
宁卫民要了一大份海鲜拼盘,松本点了一个一人份的海鲜饭,再加上一瓶夏多内白葡萄酒。
两个人非常简单的一餐,连个沙拉都没要,就花费了将近一千法郎。
这还不算给推着小车来送餐侍者的一百法郎小费。
要知道,这年代的法国,人均月收入才六千法郎,合着一个人的工资就够吃这么六顿饭的。
就这个价儿,是真不便宜!
都快能赶上日本坛宫分店宰小鬼子的价码了,可味道却很一般。
都别说跟坛宫的手艺比较了,就是与京城的马克西姆餐厅比,也拉垮太多了。
这不免让嘴刁的宁卫民多少有点腹诽,感到刚落地就被法国人狠狠宰了一刀。
不过也没办法,谁让这是戛纳呢,而且还是举办电影节的五月份。
这个特殊时候,这个法国休闲海滨小镇,无疑已经成为全世界的焦点。
大牌云集,星光闪耀。
欧洲富贵阶层趋之若鹜,前仆后继,就跟赶大集似的,不惜动用飞机、游艇、帆船,往这旮来。
所以在此期间,汇集在这个小地方的人都淤了,一切消费都是飙升到天价的。
像戛纳电影节官方所指定酒店——卡尔顿洲际酒店,因为住了太多的明星,安保严密,进入都需要工作证,这家五星级酒店最便宜的房间一晚就要两万法郎。
宁卫民和松本庆子下榻的酒店只有四星级。
不但设施设备稍显不如,酒店位置距离戛纳影节宫也要远上不少,所以价格肯定会便宜点。
但即便如此,毕竟是高级套房,住一晚也需要一万八千法郎。
而且因为戛纳人满为患,最少也要住上一周,否则酒店还不接待。
实际上他们能顺利入住,这里面既有皮尔卡顿大师的面子,也因高田美奉大师之命,提前为这对新婚夫妇在酒店押了一张五十万法郎的支票。
最终他们才能享受到这样舒适的套房。
这应该算是大师送他们的一份新婚礼物。
其实大多数来参加电影节的人,哪怕是专业人士都远没有他们这么幸福。
只要不是业内大腕儿,无论导演还是演员,都只能选择入住当地的民宿和小旅店。
哪怕条件差,价格也不便宜,地理位置还不方便。
每晚也要至少两千法郎起步,这就是目前戛纳真实的消费水平。
说白了,戛纳做的就是电影节和旅游季的生意,每年就靠这几个月赚钱呢。
反正人家在旺季不愁没人来消费,淡季压根就不操这个心。
要打个比方,其实这景儿就跟几十年后咱们国内黄金周时期的各大旅游胜地似的。
五一和十一期间,哪怕一个最普通的便捷酒店的标准间,也能从平日一两百块涨价到四位数去。
所以为这个置气没必要,这就是市场需求导致的资源挤兑。
恰恰相反,既然清楚这其中的道理,宁卫民所需要考虑的倒是自己要不要在戛纳置产的问题了。
别忘了,他目前可是兜里钱多到了没处花的一个人。
他从日本弄出来五亿美元的财富,本就是打算要做海外投资呢。
其实法国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嘛。
就拿戛纳来说,依偎在青山脚下,濒临地中海之滨,里维拉海湾把临海的几环锁了起来,占据了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
虽然这里是因电影节而闻名于世,但也得承认,这里水天一色的蓝让人沉醉,的确有独特魅力,不愧为法国人喜爱的旅游胜地,属于稀缺性的旅游资源。
日本海滨的旅游城市一下子就被比下去了。
而这里就是再贵,还能有日本的房价贵吗?
两相比较,戛纳自然就呈现出价值洼地的特质了。
何况当下金融形势下,美联储为了防通胀,还把基准利率一下从5.875%提升至9.8125%,加息幅度为3.9375%。
以这个角度来看的话,宁卫民实在是财大气粗。
他要是把倒腾到海外的财富都换成美元的话,一年光吃利息就得有五千万美子。
光靠这个,哪怕他什么都不干,差不多每过一分钟就能赚到一百美元。
闷头睡一宿就得赚五万美金。
混一天赚十五万美金。
再加上美元因为加息升值,也带动了世界其他主流货币的贬值。
拿法郎来说,今年汇率已经从一美金兑换六法郎变成一美金兑换八法郎,而且贬值的趋势甚至还在扩大。
如此一来,合着宁卫民每天得消费一百二十万法郎才能实现利息收入和他个人支出的持平。
怎么算也是花得没有赚的快,真是一个妥妥的“息爷”了。
是,目前来看,投资法国或许并不是最好的时候,显得有点蠢。
毕竟这年头无论干什么都远不如存美元吃利息划算。
毕竟无风险年入百分之十的美事天下难找。
但话又说回来了,能称得上聪明人的人,看待问题必须要有远见,不能只看近前。
宁为民真要是个喜欢在方寸间计较得失之人。
那他现在还留在日本琢磨炒股和炒房呢,压根也不会这么早把资产转移出来。
他当然清楚,完全是因美国在用货币潮汐在全世界做局,促使法国闹了钱荒,这里的优质资产才便宜。
他看的很明白,要是真等到美国缓过这股劲儿来,也许就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了。
所以贵就贵吧,宰就宰吧。
他这个层次的人,已经不在乎多花点“冤枉钱”了。
现在的他就跟有了系统附身似的,根本不怕被法国人把他当羊牯,谁让哥就是豪横有钱呢。
就这样,抱着这样的想法,宁卫民开始有意地关注起身边能够接触到的投资机会和相关信息来。
希望能够尽快捋清思路,为自己,也为庆子在这里找到好的投资标的。
说心里话,他的心里当然是倾向于在法国多投些钱的。
除了从政治的角度来看,两国关系比较稳定,这个有利于资产的安全性。从个人情感和人脉的角度来讲,皮尔卡顿公司总部也在这里,他还有几个看来颇为可靠的朋友,有些事做起来就很方便。
那么投资法国,最大的好处就是相对稳定,不会出大问题。
不懂的事能找到靠谱的人请教,难办的事儿也能找到办法,总不至于没有退路。
反而把从日本弄出来的钱都投到美国去,这么干的话,倒颇有点自投罗网,才出狼窝又入虎穴的傻气。
因为那里虽然有确定性的机会,但不确定的风险也很高。
架不住美国人是个被犹太人掌控在厚利的国家,秉性不但贪婪,还无耻,动不动就耍流氓啊。
说句不好听的,鉴于美国最终会成为大国的对手,像他这样一个共和国的子民在美国做投资,那不是给人家的嘴边送菜嘛,绝非长久之计。
对他来说,最明智的策略就效仿他在日本的所做所为,只是一个赚快钱的机会,捞一票就得跑。
只要他的钱在美国境内,恐怕永远得琢磨着怎么抽身而退的问题。
否则真让美国鬼子盯上,那到时候吃多少就得吐多少啊。
弄不好还得经历孟晚舟所遭的那些罪。
他可没那么傻。
总之,吃了东西,又小睡了一会儿,一晃就到了下午三点。
感到恢复了精力的宁卫民和松本庆子又在床上做了点新婚夫妇都喜欢做的事,之后,他们洗了个澡,才决定一起出去逛逛。
宁卫民换了一件原色的棉麻衬衫,戴着墨镜,下面是卡其布的裤子。
松本庆子则穿上了一身白裙,为了遮阳,除了戴着墨镜,头上还有大大的草帽。
而他们出门就是美丽的克鲁瓦赛特海滨大道。
这里宽阔整洁,一边是辽阔的海滩和海湾,一边是雅致高档的旅游酒店。
酒店的建筑有上世纪的古建筑群,也有非常现代化的楼宇。
最有名的酒店,高级餐馆,奢侈品店基本都聚集于此。
不论是欣赏风景,还是吃饭购物这里都不容错过。
在街道中间的绿化带,全年皆有鲜花盛开,阳光下生机勃勃的棕榈树,几乎可以视为戛纳的象征。
要知道,戛纳国际电影节的最高奖为“金棕榈奖”,奖杯为金制棕榈枝,就源于戛纳本地随处可见的棕榈树。
总之,在这里慢步,白色的楼房、蔚蓝的大海,以及一排排高大翠绿的树相互映衬,构成一幅美丽的自然风光。
为此,宁卫民和松本庆子都感到,“精巧、典雅、迷人”,这大多数人对戛纳的评价还是很客观的。
尤其让他们满意的,是在这里男女可以正大光明的亲近和表达爱情。
这里和日本相比,完全就是另一种风情,大街上的男女多是拉着手,搂着腰的,当街打奔儿也不在少数。
是在日本受社会风气使然,他们还从没在公众场合手拉手的招摇过市过。
现在两个人亲亲蜜蜜在街道上走着,完全自然而然,手就牵在了一起。
这样的入乡随俗,吹着徐徐吹来海风,慢慢忘了烦恼,才真算有了点度蜜月的意思。
不过还是那个问题,一切都很昂贵。
街头快餐车一个简单的套餐就敢标价一百一十法郎。
一个三明治七十法郎,汉堡八十八法郎,连甜筒冰激凌都要五十法郎。
法国最有名的露天咖啡馆当然更贵,在巴黎二十法郎一杯咖啡就已经让民众叫苦不迭了,但在这里最便宜的一杯咖啡也得六十法郎。
说的就是最normal,最général,最普通,不加啥花里胡哨这那那这的café!
但这还不是最过分的!
最过分的是一壶白水居然也要收八十法郎。
实际上,宁卫民和松本庆子在经过一家咖啡店的时候,就亲眼目睹了一桌顾客跟餐馆的人为此吵了起来。
顾客好像就是两个本地人,他们点了两杯咖啡,要了一壶水,结果餐馆给送来的账单却要他们付出二百法郎!
于是顾客就不干了,他们似乎认为,戛纳地区餐馆的白开水理应免费供应,这样的收费是不合理的。
然而餐馆非常强硬地拿出了一张电影节特殊菜单,理直气壮的要顾客按菜单付钱。
虽然这穿着白围裙,留着大胡子的家伙法语说得叽里咕噜根本听不懂。
但宁卫民和松本庆子都从他夸张的肢体动作上明白了这家伙的道理——电影节就是这个价!有钱就来!没钱就滚!
怎么说呢?
反正照宁卫民的理解,就是戛纳电影节期间,戛纳本地人就不该出来活动。
要是自家里没啥吃的,那你就饿着吧,活该饿死。
而这还不算,因为举办电影节,戛纳的旅客中心和官方纪念品商店都有特殊的纪念品出售。
电影节期间,买纪念品甚至还要排队。
无论是官方纪念品店,还是代售的旅游商店,几乎每一家商店都是人满为患。
宁卫民和松本庆子途径一家旅游商店时,走进去想看看。
真没想到一进去,他们就被商店里的标价震惊了。
官方海报一百五十法郎、印有戛纳字样的雨伞二百六十法郎,纪念T恤衫三百法郎,钥匙链一百五十法郎、金棕榈图样的手链一百法郎,印有戛纳字样的场记板冰箱贴一百二十法郎,连明信片都要二十五法郎……
戛纳有多贵?
戛纳电影节赚了多少钱?
通过这些小小的纪念品可以一窥究竟。
这都不是惨无人道了,简直没有人性啊!
真不是买不起,而是不值得,太侮辱智商了。
偏偏那些欧洲人都傻得出奇,就是这么贵,居然也舍得掏钱。
就这场面,那真是给宁卫民看得热血澎湃啊。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有“法抠儿”之名的法国人,在天坛买他的工艺品那么痛快。
他以为自己要价够黑,是黄世仁,原来他太心慈手软了,压根就是开善堂的。
人家这儿一件T恤衫的价钱就够买他料器,绢人加乱七八糟全套的了。
要论价钱贵,连日本的迪士尼商店里的纪念品都被比下去了,满应该被评选为良心企业了。
这就叫做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了,看来市场调查还是很有必要的。
宁卫民现在越来越觉得戛纳的投资价值和商业潜力还真的不小啊。
尤其是法国人不会做生意这个劲儿,真的太可爱了,让他感到这里就是商业蓝海,大有可为啊。
他要是能把自己的商业触角伸到这里来,不考虑民族情绪,只论商业手段的话。
他绝对有信心,在两年之内把旅游商品的业务给垄断,把餐厅做到戛纳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