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校门口停下了, 没教师证开不进去，喻遥下车，看见个高高瘦瘦的身影站在门口, 正冲他俩招手。
李司泽笑的温文尔雅, 冲贺晋平道：“来学校验收个科研成果都要带家属？这么黏的吗？”
喻遥刚想腼腆地嘿嘿, 被贺晋平揽住肩膀, 嗓音懒散：“就这么黏, 有问题？”
李司泽没想到他不要脸，竖起拇指：“秉性大变。”
三人沿着一条银杏道往里走，这会是复习周, 来往的学生少，路过图书馆, 玻璃窗后人影重重, 大厅门口也坐着不少闭眼背书的人。
不亏是首屈一指的理工科大学, 喻遥赞了赞，才想起问李司泽：“那个, 小贺说你是在读博士，这几天不忙？”
李司泽笑笑：“平时都忙，不差这一天，还是来陪陪你俩。”
走到一栋大楼下，门上挂了个“新能源专业”的牌子, 起码有七八个人在门口候着, 为首一个戴眼镜的斯文中年人, 微微谢顶, 看见贺晋平立刻走了上来, 握住他的手：“来了？”
“王教授。”贺晋平颔首。
王教授将喻遥跟李司泽打量一番，面露疑惑：“咦, 没叫陈工他们过来？就咱们吗？”
“现在不是元旦？陈工他们在休息。今天就我着急来了，先看看，到时候报告递上来了再叫他们验看。”
王教授脸上扬起笑意：“也对，昨天给你打电话就是提前报个喜。来来来——”一大群人往楼里走。
一楼是金碧辉煌的展厅，书写着远古至今能源发展迭代史，又有一面大墙，轮替不断播放能源枯竭和全球变暖的严峻现状。
贺晋平不是搞计算机的吗？跟新能源有什么关系？没大想明白，走到实验室门口了，一位女生递来白大褂，喻遥才明白人家这是正经实验室，他进去凑什么热闹？
“我在外面等你哈。”喻遥小声跟贺晋平说了，走出来。
李司泽刚才就想拉住他，看他意识到了，笑着跟他一起回了大厅：“这地方还不错吧？”
喻遥毕业后没少体验这么有科学氛围的环境，点头：“挺好。”
“贺晋平捐的。”李司泽语气艳羡。
喻遥回头看他，又把大厅打量一周，点赞：“大方。”
“嗯，之前专业冷门，这地方破得跟上世纪修建的居民楼一样。贺晋平除了投钱进实验室，还把这儿翻修了，修的多漂亮。”
喻遥抬头，天花板顶着个旋转的地球，正在模拟南北极冰川融化，海洋涌动不止。
“我怎么记得你们是计算机专业？”
“对，这是他投资的新能源研究计划。”
“新能源？”喻遥稀里糊涂，很多大学都有与校外企业合作的实验室或者项目，不过新能源，比较新鲜。
“对啊，新能源，我们老师当初见贺晋平往这学院砸钱，眼红死了，心想这人是计算机学院出去的，怎么吃里扒外？”李司泽目光有些感慨，“何况新能源并不是什么暴利投资，成果难出，买设备还贵，烧钱烧着玩似的——不然这学院之前也不会穷成这样。”
喻遥一怔：“那他为什么往这儿投钱？”
“哈。”李司泽露出回忆的神色：“以前寝室夜谈会，谈梦想，我们都说想在帝都生根落地，年入百万，就贺晋平说他想保护世界。”
“……”倒的确是他的中二病，喻遥想了想，委婉了神色，“有一说一，他奇思妙想不奇怪，毕竟你们的梦想是他的起点哈哈。”
“哈哈哈对。能源枯竭，气候变化……登高的确望远，但没想到他有这种想法。”
喻遥一瞬间感觉贺晋平很崇高，但立刻把这想法压了下去。资本是逐利的，就算投资短期得不到回报，但研究要是真出了成果，凭先进技术形成垄断，绝对赚翻。
李司泽脸上露出同样的困惑，搓了搓手：“老贺有没有跟你提过，他十八岁生日当天有一份协议生了效，从那天起，每年都有数额巨大的股份源源不断转到他名下。这是他爸妈送他的礼物。他大学时把其中大部分闲置资金投入了某几个行业，你猜猜是什么行业？”
喻遥感觉李司泽打开了话匣子，似乎想给他分享什么。
想了想说：“游戏？娱乐圈？房地产？我对这些不太了解。”
李司泽摇了摇头，语气一顿：“不。是教育，医疗健康和能源环境。”
喻遥心口重重被敲了一下，脑中泛起涟漪，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滋生着。
“这是我很敬佩他的地方。那时候学校富二代很多，炒股、炒外汇、炒期货挣了多少，倒卖公司赚了多少，股份分红又赚了多少，经常听人炫耀。而贺晋平搞这些，差不多都在赔钱。”
喻遥下意识开始笑。
“我以前问他为什么，他说，这些行业也许还没成熟，但打下框架制定规则，以后会有更多人来走。”李司泽看了会儿头上冰川融化的视频，“多理想化的行为。不过回报也快了，这些行业的暴利起来，无人能挡。”
喻遥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司泽扬起个清朗的笑容：“喻哥，你以后好好看着老贺，别让他长歪了啊。”
喻遥不觉一笑，慢慢思索着，我能对他的人生负责吗？
他突然觉得这几个年轻人跟他教的高中生很像，有一次为了辅助课文，他放了个关于环境污染的视频，看到北极熊的尸体，一个男同学仰在椅子上哭了，从这天起，他用草稿纸都裁成一小份一小份。
只有少年心性才能这么炽烈纯粹。
越想，越觉得贺晋平好神奇，又好可爱。
一群人从实验室出来，洋溢着喜气，到门口，王教授说：“这时间不早了？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
贺晋平婉拒：“我回一趟学校，也想带朋友到处走走。饭到庆功宴再一起吃吧。”
说了再见，三人离开，走了一段距离李司泽才问：“这次实验结果可行性大吗？”
“比前五次大。”贺晋平并不在意，“先试试，要是还不行，继续做。”
现在时间十一点半，食堂人流较为分散，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刷了李司泽的卡。吃到一半，李司泽接了个电话，博导打来让他去孵化基地，笑着起身离开了。
喻遥夹一块排骨塞嘴里：“刚才李司泽跟我夸你，说你投了很多钱在教育，医疗健康之类的行业。”
贺晋平抬头看看他，夹菜的动作不停：“别对我有那种想法。”
喻遥两眼笑的眯细：“什么看法？觉得你很崇高？”
“别。”简单一个字。
他将半块玉米放嘴里，吃的心不在焉，大概在想别的事情。喻遥扒拉他吸引注意：“为什么？”
贺晋平想了会：“很多找我的人，他们满腔热爱，但力不能及。我只不过是手里揣着一大把硬币，选择撒进这三个碗里，付出有限。崇高的是那些有理想的人，跟我没关系。”
喻遥第一次问：“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贺晋平静了一会，“除了跟你在一起，其他的还在找。”
喻遥一笑，差点把细伶伶的排骨咽下去，吐出来，羞臊又有些感慨。
吃过饭在学校闲逛，走到操场上，观众席有不少人坐着背书。喻遥沿奖状墙走了一圈，停下，注意到篮球全国大学生联赛获奖栏上的一张图片。隔着蒙尘的玻璃，喻遥一眼认出了当中穿队服抱着篮球的贺晋平。
“哇。”喻遥点了点玻璃窗，“你好帅。”
照片里他剔着短寸，眉眼中透着倦怠，在笑到五官扭曲的队友里属于一股厌世脸清流。
喻遥轻轻抚摸着照片中青年的眉心：“怎么不高兴啊？”
这细致沉浸的举止让贺晋平心弦微动，看着他皱紧的眉头，心里兵荒马乱。扭头想了一下：“当时对方有人恶意撞我队友，打完我想问清楚，其他人说赢都赢了，就算了。不开心。”
喻遥笑着回头，“你这狗脾气。”他淡红的唇瓣微翘，脸颊白皙到反光，怎么看怎么暖洋洋的。
贺晋平不自在了，也不想被看见以前不成熟的自己，拉着往外走：“不看了，没意思。”
“我觉得挺有意思啊。”喻遥没意识到他突如其来的羞耻，拧了拧，“让我再看会儿。”
“不要看。”贺晋平口干舌燥。
喻遥两瓣唇往下撇，有点委屈。
贺晋平快要认输了，哑着嗓子道：“我们回家吧？”
“嗯？”喻遥觉得他举止有异。
贺晋平支吾半晌，气急败坏地别了目光：“回家……”顿了顿声，“我想亲你。”
喻遥受宠若惊：“贺晋平，你变了。”
“……别废话！”压低的声线满含恼怒。
喻遥摸了摸兜，掏出一包口香糖：“要不找个地方解决一下，你让我继续在这儿玩。”
“不。”贺晋平答的干脆利落。
喻遥想想，也是，毕竟是布满监控的神圣校园，不能在角落行此猥亵之事。而且，食堂中午的味道放的比较重。
推门进屋，喻遥刚放下漱口杯，突然被抓着手腕一拽，背靠着洗漱池，潮湿的混合着薄荷味的吻立刻覆上唇。
怎么这么饥渴啊？喻遥模模糊糊地想，刚才我没故意勾引吧？
半晌，他声音开始断续：“……不是说好，只亲？”
“你不是喜欢A？”贺晋平嗓音嘶哑，“发|情期到了，理解一下？”
擦！哪儿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