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喆点头,脸上做恍然大悟状,牛阑珊又说:“你知道本来招考的是局里办公室的岗位,怎么就将你送到老干处了吗?”
冯喆再次摇头,说:“去哪都是干,我一初出茅庐学生,能找到工作就不错了。”
牛阑珊摇头:“你是不错的!几百人中脱颖而出,可是小冯呀,不是大姐说你,老干处的性质能和办公室比吗?”
“根本不能比!”
“大学生怎么滴?你不要妄自菲薄嘛,如今大学生虽然多的普遍,可大学生和大学生是不一样的,人生重要处往往也就是几步路,起点不一样,过程自然就不一样,结果,能一样吗?”
“你和大姐不一样,你来日方长,自然年轻有为,而大姐一平常女人,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行,老干局,真不是你呆的。”
冯喆说:“处长您今年有三十?我不懂的,不过我觉得咱们处里吕处长五十多了吧?他总要先离休的,花副处长年纪也不小,处长你工作能力没的说,局里人都熟,我这房子不就你亲自要来的?不是说机关里年龄是个宝吗?要是提干,政策对女干部也是倾斜的,我看牛处长绝对就是未来老干处一把手了。”
牛阑珊听了笑眯眯的点头:“什么呀,你大姐我三十多了……”
冯喆很真诚的一脸惊讶:“啊?不像啊,哪有?不能吧?不会!三十多?”
牛阑珊喝了一大口酒说:“真三十多了,可别说一把手,咱们局里有个典故,以前,老局长不是退了吗,得了一种老年病,走路一只手举起,一只手又垂下,浑身一颠一颠的,”牛阑珊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你瞧,这像什么?”
冯喆说:“举盘子上菜?”
牛阑珊捂嘴哈哈一笑:“你说的倒是也形象,我刚开始说这是托塔李天王,因为那个老局长就是姓李嘛,后来,有人说这就是‘一把手’。”
冯喆想了一下,就点头:“果然是。”
牛阑珊笑说:“你看,老局长,一只手上一只手下,这样,还不就是‘一把手’?你知道谁这样说老局长吗?”
“谁呀?”
牛阑珊立即冷笑了:“嘁,花满勤,这人平时板着脸,其实最不是东西了。”
牛阑珊却没说花满勤到底怎么一个不是东西:“反正啊,办公室和老干部处,差别太大了,都说是人就不去办公室,办公室的不是人,可谁不想去办公室。”
冯喆沉默着,牛阑珊说:“办公室的人自己成天埋怨是像牛一样干活,像狗一样看家,像兔子一样奔跑,像王八一样憋气,可也没见谁主动调离的。”
酒足饭饱,牛阑珊霞飞双颊,倒是有些成熟女人的风姿,两人到了楼下去,吧台说冯喆已经结过账了。
牛阑珊心里喜欢,眉头却皱,嘴上说:“小冯怎么这样!说好了大姐请你的。”
牛阑珊说着就掏钱要给冯喆,冯喆见她将钱都拿出来了,心说这女人也不是很市侩,一边拦一边说:“今天处长帮我解决了住的问题,我在老干处也算有个家了,这就是大事、喜事,在我们那叫乔迁,主人是要请客的,所以,处长可不能跟我争,这是原则问题,领导不能让我刚工作就犯错误。”
牛阑珊听了更加喜欢,心说这小冯年纪小,真挺懂事,话说的自己吃他还是帮他的忙,于是就不再谦让。
来的时候走路,回去牛阑珊说还是步行,一是消食,二是再和冯喆说说话。
下午上了班,冯喆就开始挪办公室用品,那间屋里放了一些杂物,也好收拾,和尚静忙了两个小时,终于一切妥当,歇了一会,冯喆对尚静说自己要去买点东西,尚静看也不看冯喆,说:“你去找吕操。”
冯喆心说这女的整个一白雪公主,有白雪皑皑的冷,有公主的傲,不过没有白雪公主的温柔,我一科员,你只是个办事员,就算你长得好,我又不打算追你,你在我跟前一副苦大仇深的,要干嘛?我出去给你说一声,是礼貌,你却把我的礼貌当鸿毛,我不知道找吕操?
而且,她称呼吕操不叫职务,直呼其名,这是什么意思?
冯喆去了吕操那,办公室门锁着,花满勤也不在,就去了牛阑珊那里,敲了门,进去牛阑珊就说:“敲什么门,以后别这样,怎么和大姐都客气。”
冯喆就说了来意,牛阑珊说:“呀!这倒是大姐的失误了,你尽管去,甭着急,今礼拜三,今天肯定忙不完,下礼拜再来上班,乔迁嘛,大姐给你做主了,要帮忙吱一声啊!”
冯喆谢过牛阑珊,买了用品从**路拐进了单身宿舍楼,既然牛阑珊说自己是孙悟空,那冯喆这就算是回到了自己的水帘洞。
进水帘洞后自然又是一番打扫卫生,随既洗了洗,躺在床上,冯喆想自己这一段的际遇。
武陵市市司法局机关司法行政专项编制为七十六人,这里面含有警察编制十七名,局长兼局党委书记谢海生是武陵市政法委副书记,正厅级干部,下来副局长七名,纪委书记一名,政治部主任一名,这些领导都是副局级待遇,其中政治部副主任、机关党委专职副书记、纪检监察负责人、监狱劳动教养工作管理处处长、市依法治市领导小组办公室专职副主任兼法制宣传处处长各一名,这些人都是高配正、副县级,而后的领导职十二个,像监狱劳动教养工作管理处副处长,法制宣传处副处长,老干部处的处长全是高配正科级。
也就是说,冯喆所在的老干部处在司法局里只是个科级单位,处长就是科长,而不是县处级干部,不过称呼上叫处长总比科长好听些,就像在地方,叫人乡长镇长的,哪有县长听着来劲舒坦上档次。
所以,吕操是正科级,到了地方就相当于镇长乡长,花满勤和牛阑珊属于副科长,相当于副乡长副镇长,冯喆是科员,尚静只是办事员。
科员是指一个科里不是领导的成员,科员其实就是一般工作人员,不是领导干部,副科级才是领导职务,县乡一级政府体系里的干部有四级:副科级、正科级、副处级、正处级,这个四级别的人员配置,每个级别只有四五个岗位。
按照规定,晋升乡科级正职领导职务的,应当担任副乡科级职务两年以上;晋升乡科级副职领导职务的,应当担任科员级职务三年以上。大学本科毕业生考公务员对应是科员,其他晋升科员职务,应当任办事员三年以上。
也就是说,从办事员到正科级别,正常升迁的话,需要八年时间。
在县级干部序列中,提拔为副科级后,干部档案就会从人劳局移到组织部,成为组织部管理的正式领导干部。
冯喆粗略算了一下,这个时候,全国科级干部大约有九十余万人,想成为只有四万个的县处级干部后备人选,几率小于百分之五,而从一个普通科员成长为一位正厅局级官员,顺利的升迁,大约需要二十五年。
眼下全国公务员总数已达到七百零九万人,超过百分之九十属于科员及科员以下职务,而且,有百分之六十的,是在县级以下政府机关。
冯喆就是这七百零九万分之一,如果能做到正科级,要保证在四年左右升到副处,然后如果能在三四年的时间里再晋升为正处,那么他到时候年龄大约是三十五岁左右。
在全国六十余万县处级公务员中,其中有且只有大约六千人可以成为厅局级后备干部,这样来说,冯喆就是在三十五六岁成为正处级干部,至少再要十一年才能升到正厅局级。
再往后的升迁就更难了,全国大约四万个厅局级干部中只有一千余人能成为省部级后备干部,而跨入省部行列,需要更快更年轻,假如一个相当于地级市市委书记的人职务年龄是四十岁,就是说他要在每一个层级上都要领先别人五到十年,这样,才能保证在大概五十三岁左右升至正省部级。
了解到了公务员晋升规则,冯喆不禁为自己过往发下的豪情壮志感到好笑,岭南大学副校长张光北是正厅级别,相当于武陵市司法局长的职务,自己今后要是按照正常程序一帆风顺的被提拔,到了正厅级岗位上,也应该是四十七八岁了,那时张光北这个对于自己来说是小肚鸡肠的家伙会在哪里?也许会在某个老干部处单手朝天的做“一把手”吧?
再想冷冰冰的尚静,这个女人参加工作一年了,也就是说她需要再干两年,才能和自己平起平坐,成为科员,那她在处里整天拉着脸,难道谁欠她三斤绿豆?摆谱给谁看?
不过冯喆又想,既然政策规定了有正常的升迁,也就是说与之匹配的就有特别的提拔方式,难道尚静有什么强大的道行和后盾?
想了一会,冯喆打开窗户,眺望了一会星空,吹了吹夜风,摊开纸,拿出笔,将吕操、花满勤、牛阑珊、尚静这几个人的名字、年龄、已知性格、秉性、爱好分行写出来。
这样不知不觉就零点了,冯喆望望满满横七竖八字迹的纸,再看了一遍,到洗手间将纸点燃,烧成灰,扔进马桶,一通水下去,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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