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喆想口述给谢小苗听,但是觉得不太好,就要了纸,在上面写了裘樟清办公室需要增添换掉的物品,看着谢小苗一味点头的模样,冯喆心说自己初来乍到,不管谢小苗内心到底如何,至少表面上过得去,总比多一个暗地里给自己使绊子的强,于是就说:“这些都是我了解到的一些信息,具体怎样,还要请裘书记首肯。另外,主任,裘书记喜欢喝普洱茶,她喜欢那种不太大,外表朴素一点的保温杯,水不多,拿在手里也不沉,保温的时间也稍微长久些。”
谢小苗看着冯喆列的清单一味的说好字,然后对着冯喆连连点头,说还是冯主任想的周到。
“主任,我是在你的领导下工作的,都是对裘书记负责的,裘书记那边觉得好了,大家的工作才没有白做。”
谢小苗心说这冯喆会说话,姿态倒是摆的很低,嘴上就说:“你说的是,裘书记满意了,我们的工作才是有成果的。”
“还有一个情况,裘书记喜欢绿色植物,要是在她办公室摆上几盆,可能效果会好些。”
谢小苗又是点头,冯喆说:“要不,基本上,我们先按照这个办。不知对裘书记休息的地方,县委办这边是怎么安排的?”
谢小苗说:“县宾馆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但是冯主任既然来了,我就要麻烦冯主任和我一起去实地看看了。”
有了冯喆刚才说的这些,谢小苗觉得自己带着冯喆亲自到县宾馆看看,这样才能让裘樟清满意,对自己多一些印象分。
再者,和冯喆一起去,这正是一个互相增进了解的机会。
冯喆当然没有理由回绝,他也必须去宾馆那边瞧瞧。
看看冯喆再没有什么补充的了,谢小苗就说到冯喆那边屋子看看,冯喆顺应着到了裘樟清办公室隔壁,一瞧自己办公室里面的设施很齐全,电脑办公桌椅子沙发热水器都是新的,窗明几净的,比半间房那儿不知好多少倍了,就说谢谢主任了。
谢小苗再次觉得冯喆有异于旁人,这个冯喆对涉及裘樟清的问题表现的那么认真仔细,对于他自己的事情却没有什么要求,这本身就是一种不一般,于是就叫人来,让照着冯喆的单子打印,然后立即去办。
这个工作人员嘴上称是,一瞧冯喆写的内容心里就嘀咕,这等于前期做的工作全白费了,裘樟清屋里的摆设和物品几乎全都要换,心里就很不乐意,觉得每次换了领导都要这样折腾,但是不乐意也没办法,出了门就找人一起去忙去了。
县宾馆和县委办公楼离得不远,可是谢小苗打了电话要了车在楼下等,然后和冯喆一起往电梯那里走。
出行办事不是一定要坐车,坐车不是目的,有车坐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县委办的两个主任走路去县宾馆才是不正常的,到了什么时候就说什么样的话,到了特定的时候就要办特定的事情,言行举止要和身份环境相适应,这才是符合一般规律的行为模式,所以谢小苗的作为,冯喆自然不会反对,再者谢小苗是主任,他安排的,自己为什么要反对。
两人往电梯那边走,有几个工作人员见到两个人过来,都站住了立在靠墙的一边,中间的通道留给谢小苗和冯喆,有的说谢主任好,有的说两位主任好。
县委中除了几个常委领导,也就属于谢小苗和冯喆的职位高了,职员们的姿态是端正的,而谢小苗只是若有似无的嗯了一声,或者是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不知道到底是在回答大家,还是嗓子痒痒,眼睛却是目不斜视的,脸上竟然有些严肃。
冯喆本来想和大家说话的,一见谢小苗这样,心中一动,不能表现的有异于谢小苗,也照葫芦画瓢,嗯了一声,略微偏后谢小苗半步,走了过去。
那几个工作人员等谢小苗和冯喆过去才各自走开,两人几步到了电梯门口,这时冯喆又先行一步,伸手按了电梯按键,谢小苗说:“冯主任到县委这边,还没有和大家见面,这是我的责任,稍后忙完,我会安排。”
冯喆正要说话,电梯来了,冯喆就靠右退了一步,到了谢小苗的身后。
冯喆处处低调,将谢小苗彰显的处处领先,这让谢小苗满意的同时有了一种不踏实的感觉,但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可能,是因为这个冯喆在裘樟清是代li县长那会已经是裘樟清身边的红人了,这会裘樟清是县里的一把手,冯喆的地位水涨船高,可是他对自己这样客气,谢小苗觉得捧得高摔得响,虽然自己不应该岌岌自危,但是要让冯喆一直在自己面前这样客气下去,谢小苗害怕自己终究哪天会被虚假的幻想所蒙蔽了……
这时电梯门缓缓的打开,里面首先闪露出一张半眯着眼睛的脸,这双眯着的眼睛在身材高大的谢小苗脸上一扫而过,然后就盯着谢小苗身后的冯喆,眼睛稍微睁开了一些,可是很快的,就又半眯着了。
这个电梯里站在几个人前端的人,就是如今梅山县宣传bu副bu长李显贵。
梅山县县委和县政府办公是在一栋楼里的,电梯只有一辆,楼体两端倒是有楼体可供步行上下,但是县领导显然是没有步行上楼的习惯,所以此时在电梯口碰到李显贵,很是自然。
李显贵是县里领导,谢小苗虽然是县委办主任,但没有入常委,而且在谢小苗成为县委办公室主任之前,李显贵一直就是谢小苗的领导,谢小苗脸上就绽放了笑容,说了声李bu长好,但是李显贵像是没听见,或者是在思考别的事情,对谢小苗的问候没有做出回答,这时,冯喆在谢小苗身后也说了一声李部zhang好.
冯喆的发音很清晰,电梯里加上李显贵一共四个人,其余的三个人都听到了谢小苗和冯喆的问候,他们都对着谢小苗点头,至于看向冯喆的眼神,那就有些含含糊糊,不过这时候李显贵拧过了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对着身边的人说:“问题很严重,这是很危险的,需要好好研究一下,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法……”
谢小苗和冯喆都不知道刚才李显贵四个在电梯里都说了什么,李显贵也并不是转过身和身边的人说话的,而只是低了一下眉眼,这个动作是领导对属下说话交待事情的标准模式,他身边的那个人比李显贵稍微的高些,就赶紧低下头弯着腰倾听着李显贵的话,随即不停的点头,嘴上呃呃鼻子嗯嗯的一直答应着,这样,李显贵像是根本没有留意到谢小苗和冯喆,尤其是冯喆的问候。
李显贵是领导,领导在思考问题,领导可能随时随地都在思考重大而深邃的问题,领导的世界是低阶层与普通职员所不能懂的,一如写诗的诗人有骑马上的手舞足蹈谓之推敲,为情所困的人思念恋人会不思茶饭谓之用情至深,疯子要疯魔癫狂才能谓之疯子区别于常人,所以李显贵在电梯里忽然想到了一个重大问题的解决方案要及时给下属批示,领导这种行为和做法谓之心系百姓黎民关心县里的大事,属下自然要牢牢把握领导讲话的精髓和每一个字句,这不能有一点的闪失和错误,否则可能差之毫厘而谬以千里,造成的后果必然严重无以复加。
因此,李显贵身边的一个人拿出了速记本握着笔迅速的在做着记录,可见这个人确实是经常的为李显贵的话做文字记载的,李显贵也一字一句的在诉说,不过对于谢小苗和冯喆来说,他们丝毫是不知道李显贵究竟在谈论什么问题的,而且李显贵没有停顿的迹象,谢小苗和冯喆也只有在一边等待,谢小苗觉得自己是不能走开去拐向楼梯的,那不是坐不坐电梯的问题,而是在李显贵讲话的时候却转身而去,此种行为是要不得的,是不礼貌的,是不能被谅解的,更是要避免的,再说,要是自己走了,李显贵可能已经看到了自己——李显贵绝对看到了自己,至于看到没看到冯喆,谢小苗不能确定,因为自己高大的身材可能遮挡住了冯喆,自己本身就站在电梯的右侧,可能从李显贵的视线就遮挡住了冯喆,而李显贵有没有听到自己的问候,那是另外一回事,如果一会李显贵讲完了对身边人的问题叙述,要和自己说什么,却不见了自己,那对他是不尊敬的,那种情形和结果可真是糟糕透顶了。
所以,谢小苗不能离开,不能走,他只能也必须的在电梯门口等待,等待李显贵在电梯里面谈话结束,等待着李显贵待会可能的要与自己交谈,也等待着李显贵可能不理会自己径直的离开,这些都是李显贵的权力,自己作为曾经的老下属,李显贵怎么对待自己,那是他的事情,可是自己的职责和耐心却是一定要坚持下去的,没有为什么,不需要有为什么,就是要等下去。
李显贵在电梯里面足足说了有五分钟,谈话断断续续的,他的视线像是在看着电梯外面的空间,也像是在看着电梯对面的墙,更像是穿透了这种种的空间时间的局限而透视到了无尽的虚空,这五分钟在每天二十四个小时里实在不算是什么,在一般人的感觉里也就是吸了一支烟、撒了一泡尿、心跳了大约四百余下而已。
一寸光阴一寸金,这电梯内外的六个人的五分钟就这样过去了,不知道换算成“寸金”能值多少钱,而寸金难买寸光阴,这又是一个糊涂的算术题,不知道这六个人平时有没有审核过在有生之年自己浪费挥霍过究竟有多少五分钟。
终于,李显贵明显的是说完了滔滔不绝的高瞻远瞩和明见万里,他再次将眼神略微的睁开了一下,这次很是明确无误的,谢小苗知道李显贵是看向了自己身后的冯喆,可是李显贵说了一句话,让谢小苗彻底的觉得自己有些糊涂或者难以言喻了。
“下去。”
李显贵说了两个字:下去。
李显贵身边的人顿时愣了一下,不知道领导说的下去,是指让电梯上的某个人离开电梯,还是别的什么意思,但是跟在领导身边的必然有和领导心意相通者,有人明白了李显贵的话语所指,伸手按了一下,电梯门缓缓的又关闭上了,电梯载着李显贵四个,重新的往楼下去了。
就这样,在等待了五分钟之后,李显贵几个没有下电梯,还是将谢小苗和冯喆留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