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可静听冯喆这样问,心里想他为什么问这个,嘴上说:“没有啊,怎么,你想吃了?”
冯喆心说果然如此,随即转换了话题:“没有,怎么今年的雨水这么多?”
“蚂蚁挡道,大雨即到,你没听过这样的谚语吗?”
冯喆轻笑了一声:“蚂蚁窝都被雨水冲毁了,这雨绝对是灭顶之灾,还蚂蚁挡道,你倒挺有观察力的,这几天看见了几只蚂蚁?”
柴可静也笑了,问:“我家门口就有,你来勘察一下!你在省里还要待几天?”
“那得看领导的。”
“我要你陪我。”
“那得看领导的。”
“我不管,我就要。”
柴可静说话带了些娇嗔的语气,冯喆说:“好吧,你才是真正的领导,这样,我请示一下,然后回复你。”
其实冯喆知道裘樟清下午没事的,他给裘樟清说了一下自己想请一下假,出去办点事,裘樟清就同意了。
今天冯喆有心去柴可静家里,两人见了面后逛荡了一会,冯喆就说雨大挺闷的,柴可静也有心和冯喆独处,有些话要给他说,就提议去自己家,到了大牛庄,柴可静拉着冯喆到了小区一棵大树下,因为这个地方地势高,树多还枝叶繁茂的,就没怎么见雨滴下来,地皮上只是有些湿润,果然就看到了一些蚂蚁在忙忙碌碌的,柴可静指着蚂蚁看着冯喆说:“瞧,没话说了吧?是不是蚂蚁挡道,怎么就灭顶之灾了?”
“你说的是个性,不是共性。”
“个性也是存在,存在就是道理,你不能说我说的不对吧?”
“以偏概全是不好的,是要犯主观主义错误的,工作中应该尽量避免。”
这地方有些隐蔽,因为雨大,也没一个人影,柴可静听了张开双臂就楸住冯喆的脖子,整个人攀在冯喆身上,眼睛离得很近瞅冯喆的眼睛,说:“我不管什么大道理,我只管我自己,这里没有什么工作,只有我和你。”
柴可静的话大有深意,冯喆看着柴可静黑漆漆的眼睛仁,心里有些感触,但是心绪被更多别的东西所侵蚀,扭头看了一下左右说:“好了,我错了,柴科长是伟大正确的,赶紧走吧。”
到了柴可静的家,葛淑珍不在,冯喆随着柴可静去盥洗室洗了一把脸,先到她卧室去了,柴可静却很快的冲了个澡换了一身家居服,进来后将门关上伏在冯喆的背上,头枕在冯喆的肩膀上,好大一会也不说话,冯喆闻着她身上好闻的气息,将手里的书一放,侧头看着柴可静,发现她闭着眼睛,模样温柔可爱,就不禁的端详着,半晌,两人都保持这样的姿态没动,柴可静懵然张口轻声说道:“我爱你。”
“嗯?”
柴可静没有张开眼睛,又说了一句:“冯喆,我爱你。”
“你说什么,我耳背。”
柴可静张开了眼睛说:“你听见了,你知道的,你赖皮。”
冯喆一听,闭嘴就不说话了,柴可静将嘴唇凑过来吻着冯喆。
葛淑珍回家没进门就觉得有些异样,一问保姆,果然是冯喆来了,心里就有了计较,让保姆做了几样菜,烧了汤,然后就在客厅里看着电视,心里在想着一会怎么说话。
饭菜好了,葛淑珍就叫柴可静出来吃饭,柴可静一边整理着凌乱的衣服一边神情旖旎的看着冯喆,嘴上说:“我们单位的房子要明年交工,到时候我就搬出去住。”
冯喆站起来将自己身上沾的长头发捻掉,这时候柴可静已经开始梳头,嘴上就答应了一声:“搬出去?阿姨不会同意的。”
“我是我,我妈是我妈,她能管了我一辈子?”
冯喆低了一下头说:“你家毕竟只有你一个女儿,你要考虑父母的因素,子欲养而亲不待,不要落下遗憾,”冯喆说着抬起头,顿了顿:“父母总是为了儿女好的,儿女不能太自我了。”
“搬出去我父母还是我父母,难道就会变了?”
冯喆不想再和柴可静说这件事,就掏出手机,柴可静以为他有短信来了,就不再说话。
冯喆给手机设置了闹铃,时间就在十分钟之后,还把闹铃的响声换成了来电话的铃声,音量调节的不大不小,重新的放到了兜里。
等柴可静收拾打扮好,两人就到了餐厅,葛淑珍很慈祥的和冯喆打了招呼。
一会保姆端上来的菜里有一道就是爆炒红薯杆,接下来又端上来一笼热气腾腾的蒸红薯,还有,今晚的汤是红薯山药小米熬的粥,葛淑珍很热情的让冯喆多吃点,说这汤养胃,所谓冬病夏治,夏天更要保养身体,年轻人在不注意,老了就晚了。
冯喆一直很平静的听着葛淑珍的话,但是却没有动筷子,柴可静先喝了一勺汤,嘴上就问:“妈,怎么今天的饭都跟红薯有关?这是红薯开会呢?”
这时冯喆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来一看,给葛淑珍和柴可静说自己接一个电话,就起身到了餐厅外,伸手将门关好,嘴上就嗯嗯啊啊的胡乱答应着,完了进去对着柴可静说:“阿姨,我有事要先走了,可静,你们慢慢吃,再见。”
葛淑珍说:“怎么说走就走,这就不能吃了饭?皇帝还不差饿兵嘛,不急这一会,少吃点。”
“不了,阿姨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冯喆说着话就朝外走,柴可静看着冯喆,站起来又看了自己母亲一眼,跟着冯喆身后就出去。
两人到了楼道里,平时冯喆很少坐电梯的,这会却伸手按了电梯,柴可静问:“你这就走?”
柴可静的表情很有一种审视的意味,冯喆心里叹了一口气,答应一声说:“要不,吻别一下?”
这时电梯来了,柴可静率先一步进到电梯里,看着冯喆说:“我和你一起去。”
“你去哪?”
“你去哪我就去哪。”
冯喆站在电梯外看着柴可静,柴可静也瞧着冯喆,冯喆说:“快回去吧,一会饭凉了,你小心感冒。”
“你还关心我?你关心我就对我说实话。”
冯喆就不吭声了,这时听到有房舍开关门的声音,冯喆就进到电梯里关了电梯门,柴可静说:“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没害怕什么。”
“那你到底在躲避什么?”
“我没躲避什么。”
“你为什么不对我坦诚?”
“你要我对你坦诚什么?”
“你觉得你应该对我坦诚什么?”
“你为什么会这样问?你想知道什么?”
“不是我想知道什么,而是你觉得你应该对我说什么。”
“我觉得你该回去吃饭,而不是在这里……”这时候电梯门开了,冯喆往外垮了一步,柴可静紧跟着出来,冯喆就看柴可静,心里一软,说:“好啦,你究竟要干什么?你又要知道什么?不能回头说吗?我又不是黄鹤一去不复返了。”
柴可静却没有笑,说:“我就怕你不复返,你将你的手机给我,刚才谁的电话?”
冯喆一听伸手就拉开了单元楼的门,外面的风立即就倒灌了进来,柴可静穿的单薄,登时打了个哆嗦,冯喆见了又急忙的关上门,柴可静看冯喆还是体贴自己,嘴上就说:“今天,你去哪,我也去哪,除非你永远的不理我了。”
……
葛淑珍看着满桌子的饭食,慢条斯理的喝着汤,心说这小年轻,还想抵抗到什么时候,迟早要让你知难而退。
但是柴可静出去了有一会却不回来,葛淑珍担心自己女儿衣服穿的少,正想打电话给柴可静,却看到柴可静的手机留在饭桌上,于是就准备自己出去,可是这时候柴可静的手机响了,葛淑珍拿起来一看,是几条短信。
这短信就是冯喆和裘樟清在一起的照片,但是莫海伟不是用他自己的手机号码发过来的,葛淑珍见到冯喆和女儿之外的女人在一起那个模样,心里的火顿时就冒了起来。
……
冯喆一听柴可静的话,回头看着她,知道柴可静是认真的,说:“你怎么就这么倔呢?还真是和外表不相符。”
“我应该是什么样的?”
“你看上去很温柔的。”
“温柔的人也是有脾气的,就像是棉花,棉花再软,再轻,也是有斤两的,你不也总是波澜不惊的,可是我知道你内心藏着很多东西,”柴可静顿了顿说:“我让你失望了吗?”
这下轮到冯喆沉默了,柴可静伸手牵着冯喆的手说:“你为什么总是隐藏自己?你对我们的感情没信心吗?”
柴可静将冯喆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冯喆说:“可静,我是对我自己没信心。爱情是奢侈品,不仅仅需要两个人付出,还是社会上层建筑的一部分,牛郎不爱织女吗?可是能改变什么?”
柴可静往冯喆跟前走了一步:“我们生活在真实的世界,不是神话故事里,你我彼此相爱,这难道还不够吗?”
冯喆听了回答:“真实的东西往往是非常残酷的,现实中无可奈何的事情太多了,是,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可是婚姻就涉及到双方的父母和家庭了,你应该都看出来了,你的母亲不欣赏我,更何况还有你的父亲呢?这不是什么勇敢不勇敢的事情,勇敢要分很多种,一味的勇敢就会变成莽撞,而且勇敢要看面对的是什么困难,我不怕困难,我只是不想让你夹在我和你父母之间难以抉择,或者让你父母为了我和你疏远,我从小寄人篱下没享受到家庭的温暖,但是不能因为我的遭遇就可以自私的让你背负不孝的罪名,不能让你不顾一切的为了我伤及你父母的心,我知道我过于敏感了,这种敏感有些基于神经质,我也一贯如此,做事瞻前顾后的,我也不想这样,可这种习惯养成了我一时半会也改不了。我越来越发现对于你是属于生活的东西,到了我这里就成了生存,对于你是生存的东西,到我这里就属于人生,而对于你属于人生的内容,到我这里就成了所谓的命运,你可以理解我是想得多了,甚至可以想我内心自卑,我就是自卑,我渴望让人爱但是绝对不强求,以往我只在属于自己生活范围内寻找心灵的慰藉,我没想过去打扰任何人,你对我来说是另一个世界的,我真的还不知道怎么接受你和你所带来的另一个界面的东西,我现在离开,只是想好好冷静一下,我们都需要好好想想今后要怎么做。”
“我们是要好好想,是我们,冯喆,是我和你,不是彼此分开的想,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吗?”
冯喆将柴可静放在她胸前的手放下:“有些东西不是你想改变就能改变的,别人也帮不上忙,归根到底都是需要自己单独去解决的。我面对命运从不服输,我一直都在很努力的争取生活里美好的东西,尽管会有心无力、尽管会头破血流,尽管不能一帆风顺,哪怕像是被命运给诅咒了一样,奋斗是必须的,谁不在奋斗?哪个人不想过得好?可是面对感情,对待爱情岂能简单的用奋斗不屈服之类的态度?越是喜欢越是难以割舍的事物我就越是不想给予伤害,如果不是抱着对你负责任的态度,我就不会顾忌你母亲对我的态度。有时候光有了爱情真的是不够的,你说只要有你我在一起的话只会让我更加的感觉对不起你家人。我要是不愿意和你在一起,我今天就不会来,因为预料到来的结果面对的就是那些红薯!”
“果然是因为红薯,你不吃红薯可以告诉我的——不对,你之前说过你不喜欢吃红薯叶子粥,可是你这样难道仅仅因为红薯?”
“这已经不是红薯的问题了,红薯只是一个起因,一个纠结点,今后还会面对和红薯类似的许多事情,红薯的这一关过不去,我就没法面对你,还有更多的是思想观念和生活习性方面关隘,可静,我只是想冷静一下,可是面对你这个‘静’我是静不下来的,你要理解。”
柴可静看了冯喆好大一会才说:“那好,你走吧。”
冯喆就要走,可是柴可静却没有松开手,于是他将柴可静抱在怀里,好大一会才说:“你这么好,怎么就喜欢我了呢?”
柴可静听了嘴里呻yin了一下,很是满足,在冯喆的耳畔回答说:“你一直都很优秀的,你能喜欢我,我才是觉得捡到宝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幸运,你刚刚说的话,我真的还没想过。”
听了柴可静这样的话,冯喆看着她一副陶醉的样子,摇摇头,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让气氛轻松了一些:“我没那么好。听话,赶紧回去,真的要感冒了。”
柴可静又吻了冯喆一下,才走了。
本来冯喆决定,今天要是在柴可静的家没有吃上与红薯有关的食物,就带着她去八里铺那里的房子的,可是没出所料的葛淑珍就给他准备一整套的红薯大餐,果然挫折总是比顺利多。
车外连绵的雨,车上收音机放着邓丽君的那首《在水一方》的歌,听着听着,冯喆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几年前杨凌穿着她姨宽大的衣服躲在阳台上避雨的画面,一时间心乱如麻。
要是柴可静是杨凌,自己还会这样纠结吗?
可见自己还是忘不了杨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