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冯喆的头发就不长,这下一大片没有了头发,看上去有些滑稽,但要是理发,搞不好就会成光头。
一个县长以光头的形象出现,实在不雅,古方谨说要不给县长弄顶帽子戴上,冯喆说自己从小戴不得帽子,一戴帽子心里着急人难受,还不如就这样,等过几天头发稍微长长点,再做打算。
回到县里已经是半夜,随即到了住处,冯喆让古方谨和司机也赶紧回家休息,昨夜到现在差不多二十四个小时没合眼,大家都很累了。
在回城之前,冯喆给蒋道游再次打了电话,蒋道游说要尽快的查明起火原因,并说要对此次五里屯乡森林火情中涉及的有关责任人分情况做出处理意见,还要将处理意见拟上报市委、市政府,待市里研究后,按管理权限,看怎么对有关责任人决定处理。
冯喆放了洗澡水,然后盯着镜子中的自己,觉得从前面看,不太能看到被燎的卷曲的那片头发,但是从侧面和后边看,就非常明显了。
第二天早上,冯喆一到县府下车,见到他的人都大吃一惊。
县里所有机关单位的人昨天只知道五里屯发生了森林大火,但是没想到火情很严重,竟然将县长的头发都给烧掉了一片,也有人知道冯喆是抬担架期间不慎从山坡上滚落的。
人肉舌头比喇叭广播都快,大家得知后,都觉得x县长是个以身作则的人,同时也看出xin县长做事的态度。
无论如何,这是一个绝佳的接触县长的机会,众人纷纷向冯喆问询身体是否无恙的同时,有人出主意说县长可以搞个假发先戴头上。
在一团和气中上了楼,田永玺一见冯喆也吃了一惊,冯喆再三的表示自己没事,没伤到头皮,只是昨夜回来的太晚了,有些累,今早也起的晚,没时间理发罢了。
头发问题,回头再说,冯喆让田永玺先安排kai县府常务会议。
一会参加会议的人又都不同程度的问询了冯喆有没有受伤,冯喆不管这些人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一概的谦和表示不妨事。
结果在没开会之前,有人就开始斥责五里屯乡的领导不力,简直就是无视防火安全,每年都出事,这给县里的工作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和困扰,应该狠狠的处理几个才对,不然不打板子不知道疼。
有人则说,林业局监管不力,应该负主要责任。
会议开始,郭世杰先汇报了关于五里屯乡山林大火发生的原因调查情况:“现已查明,五里屯乡庙洼村村民黄怀慈,在五里屯林业保护区偷猎之际,将自己吸过的烟头扔在林中,引起了此次大火。”
“目前,黄怀慈已经被拘留,即将报请县人民检察院批捕。”
冯喆脸色凝重,在座的人都以为冯县长是在恼怒引起火灾的在这个黄怀慈,为大火造成的损失感到痛惜。
冯喆也确实是在恼怒,但和别人想的恼怒不一样。
这个在“林业保护区偷猎”,还“将自己吸过的烟头扔在林中,引起了此次大火”的黄怀慈,就是冯喆的生身父亲。
这才几天?自己的两个亲人,一个piao娼被抓,一个放火烧山……
冯喆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接下来,冯喆照本宣科的表彰了此次五里屯林区灭火行动中公安系统指战员的卓越表现,林业局长柳述俊则汇报了火灾的扑救工作及造成的经济损失。
会上一致同意了公安部门对火灾肇事者的处理意见,接下来,县监察局局长卢焕生提出了对此次火灾主要责任人的处理意见:“第一:五里屯乡乡长苗智慧,作为五里屯林区的防火第一责任人,对此次火灾应该负有主要责任。”
“建议免去苗智慧的乡长职务,调离五里屯乡,按一般干部安排工作。”
“第二:带队上山灭火的副乡长周建仁,领导不力,建议给他行政记大过处分。”
“第三:县森林防火指挥部办公室作为全县长设的防火机构,在得到了火情通告后,虽然及时组织了县专业扑火人员奔赴火场,同时也向五里屯乡发出了扑火的命令,但对火势规模估计不够,非常保守,这里有懈怠的倾向,致使扑火队伍的规模没上去,更导致了五里屯乡整体上山的扑火队人数远远不够,增加了灭火的难度。”
“林业局主要领导由于判断错误,指挥不当,让本来可以得到有效控制的火情蔓延开来,从而给国家财产造成很大的损失。建议:免去柳述俊县林业局局长、县森林防火指挥部办公室主任的职务,另行安排工作。”
“另外,关于五里屯乡木材检查站发生的事故,还在调查之中,今天就先不谈,等调查结束,再研究怎么处理。”
“我不同意!”柳述俊听卢焕生说完就喊了起来:“我不同意这样的处理!”
常务副县长杨跃民一听看着柳述俊说:“你激动什么?喊什么喊?有话不能慢慢说?有理不在声高,屋里哪个人听不见你,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就是,有话好好说。”有人在附和着杨跃民。
柳述俊睁大眼说:“五里屯乡起了大火,我作为林业局的局长,作为县森林防火指挥部办公室主任自然是有责任,但这能全怪我吗?”
“这火是五里屯那个庙洼村的黄什么,黄……那个人吸烟乱扔烟头引起的,刚刚卢局长也说了,大火起来后扑火不力的责任主要是五里屯乡的乡长苗智慧,对了,还有那个到了现场组织扑火的副乡长周建仁!我已经第一时间将火情报告给了冯县长,而且也及时的组织人员到了五里屯,我自己就在五里屯现场指挥调度,你还要我怎么样?”
“我声明,我只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但这次火灾要我负主要责任,我绝不接受。”
卢焕生冷冷的说:“你接不接受,那是你的事,怎么处理,那是我们的事。”
“‘我们’是谁?”柳述俊听了又叫了起来:“你别张口闭口我们我们的,我们是谁?你代表县wei县政府吗?你能代表蒋书记吗?——你只是监察局局长!”
“我还是县纪委副书记!”卢焕生立即的争锋相对:“你这样的态度,不是一个林业局局长应该有的表现。”
“我应该是什么态度?我应该怎么表现?那你在这里是以监察局局长的身份,还是县纪委副书记的身份?”柳述俊冷笑说:“好啊,那请问,对我的处l县纪委也是这个意见吗?”
卢焕生看了看在座的人,脸上似笑非笑的说:“看来柳局长的确有些激动了,我想提醒一下柳局长,我们现在开的是政府会议,政府会议研究的就是行政命题,现在对你的处理也就是行政处理,党纪问题,会在专门的县委常委会议上研究表决。”
柳述俊本来是有些气急败坏的,不知怎么忽然的又安静了下来,这时副县长刘大宇忽然说:“那个在林区偷猎还点火的黄怀慈,太可恨了!”
“对这种人,要重判,要起到震慑作用!”
冯喆的眼神轻飘飘的在刘大宇的脸上一扫而过。
这个会开到现在为止,县府主要的几个成员还没有说话,同时似乎他们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刘大宇忽然的插话,似乎有偏袒柳述俊的倾向,冯喆觉得,刘大宇作为副县长,同时也是县森林防火指挥部副总指挥,对柳述俊的处理结果直接就影响到了对他的处理,只有对柳述俊处理的轻了,到了刘大宇这个副指挥的身上时,责任才会更小一点。
但是,刘大宇这个将矛头对准了火灾肇事者的言论,实在是画蛇添足,且多此一举,他这样一说,将大家的目光全都吸引到了他这边。
刘大宇一句话说完,登时觉得自己冒失了,这下枪打出头鸟,本来卢焕生说的是对柳述俊的处理,柳述俊和卢焕生在王八对绿豆针尖对麦芒,自己这样横插一杠子,将火力全都吸引了过来,真是失策。
果然,卢焕生马上以更正的语气说道:“刘县长,那个在林区偷猎的黄怀慈,是失火,而不是点火,这样两者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刘大宇听了默然,他有些懊恼。
好大一会,会议室都沉寂着,冯喆看看众人,神态凝重的说:“同志们,我很痛心,五里屯的这次火灾,给我县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这样的危害是显而易见的,造成的影响,是恶劣的,五里屯的周建仁同志,到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不知道伤情如何?我到现在都没有去医院探望,我感到深深的不安。”
冯喆这是在给周建仁说情。
冯喆一说话,本来安静的会议室更加的静寂,只有冯喆的声音在响彻。
“这次火灾,损失是惨重的,教训是深刻的,作为全县防火第一责任人,我难辞其咎。”
“作为兆丰的代理xian长,我没有好好的完成党和政府、人民让我担负的重要的使命,辜负了上级领导对我的期望,我感到很自责。”
“我愧对大家,愧对兆丰人民。”
杨跃民一听冯喆说完眯了一下眼,显然他对冯喆的这一番说辞非常意外。
杨跃民是常务副县长,同时也是县森林防火指挥部办公室副总指挥,刘大宇这个副总指挥有责任,杨跃民自然也有责任,不过杨跃民是常委,和冯喆一样是市管干部,在工作中犯了错,怎么处分是属于市里的事情,县里的监察局是没有权限对其做出处分决定的。
冯喆的这一番话一说,刘大宇比刚刚卢焕生宣布对柳述俊的处理还要着急:“县长,要说责任,我们在座的都有责任,都有领导责任,失火这事怎么也不能怪在你身上,你看,你冲在了灭火第一线,甚至还为此受了伤,头发成了什么样子?你要是这样自责,我们在座的人可真是没话可说了。”
刘大宇说完,副县长张航军和也说dao:“县长,事情出了,责任是该划分,但对于这场火灾,你是负的是领导责任,但这绝不是主要责任。”
副县长王秀良也接着话说:“是的县长,咱们县以前各乡镇也发生过火情,关于怎么划分责任,以前是有例子可巡的,你刚刚到兆丰,很多事情还在了解阶段,所以,对于工作中出现问题,你的态度,我想我们大家伙都能理解,但你不必过分自责。该是谁的责任,那就是谁的,你不能以自己是县长就将责任全担下,这不合适,在我们县,也没有前例。”
县长都自责起来了,在座的其他人能没有责r县长都自请处分,谁还能说自己是清白的?
那么要想自己不承担责任,只有让冯喆不承担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