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路灯发出的光照进出租车里,闪逝更迭。我毫不在意路灯的光照在我的脸上,一亮一暗的。我抱着她的手抚摸着她的肩膀,想卸去压在她身上的担子。昨天下了很大的雨,这附近有一片建筑工地,托运泥土砂石的运输卡车总是为了减负而掉落下来许多,混合着昨夜的雨水,是这里的路很泥泞。司机师傅的抱怨,“什么破路,搞到车子脏死了。”他说还有几步路,车子进去不好打弯。让我们就这下。我们并不想为难他,于是答应了。我本来还想派支烟给他,但现在已经没那打算了。

我们并肩走在路上,保持了一个相当神奇的安静。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小路两旁的路灯早在很久前就已经罢工不干了,原因是经常有调皮的小孩拿弹弓射它。我打开手机手电筒,地上的路被照得很亮,就像个光源。我们一直没说话。幸好那些调皮的小孩还不算很调皮,楼道的灯还努力的发出微弱的光,以保证行人不会因摔倒致伤。我并没关手机手电筒,它就像保姆那样殷勤地替主人照亮脚下的路。走到房门口,那种微妙的安静被打破。

她用一种伤感的语气问我,有一次问我:我真的很自私吗?我说我还以为你会一路不说话。我敲了敲门,然后说:我说过,我是自愿的。我拥抱她。我能感受到她在颤抖。我对她说我爱你。她说:我也是。很不好的是这一幕恰巧被颜芳看见,她说我们肉麻到了家。这惹得她破涕为笑。

翌日,天没下雨。但还是阴沉,提醒让人带上伞。风呼呼狂响,乌云也在不断翻滚变化。不时还能听见滚滚沉雷。空气很湿,似乎可以泠出水来。

我坐在办公桌前,整理我所需要的文件。乔玉芝向我这走来。我有所发觉,于是将头埋得更低。她在我身旁坐下。那里恰巧有一张椅子,而那张椅子的主人不在。我们办公区的座椅,都是一排排的排列,中间隔着护板,这样互不打扰。我还是专注于整理自己的资料,我期待她能放弃这次即将产生的对话。但是事与愿违。她开始为昨天的事道歉。她询问我丁香的事。我说没事,她很好。“我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糟蹋了你的一番好意。其实丁香是个很好的女孩,她有她的苦衷,我可以谅解。”她说有机会向她道歉。我已经不想她们两个人见面了。况且丁香不喜欢她。我说真的没必要。而对于乔玉芝,我不敢深交了。我知道她是那种不能被约束的女人,女人家应该简单一点,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实在有伤大雅。我也十分后悔,后会将秘密告诉她,一个如此有心机的女人。虽然现在没有闹得满城风雨。但我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决定要与她保持一个相当的距离。我开始下逐客令,当然,是很委婉的逐客令。我问她还有事没有,我还要整理资料。我还自然地将目光转向电脑,装出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我正在电脑上忙活儿,查阅以往的案例,期望从中汲取经验。这个时候我接到颜芳的电话,那头很着急,让我马上去她们住的地方。丁香感冒了。我向同事支了声,然后就浩浩荡荡出发了。我来到这几天我天天来的破旧公寓时,此时已经九点多了。颜芳着急地说,她今早发现丁香还没起床,进门发现她感冒了。着急着就要送医院,但丁香不许。说没事,睡一觉,喝点热水就好。颜芳拗她不过,但让颜芳着急的是她不肯吃药。这就急坏了她。她跟公司打电话,帮两人请了假。但后来公司来电话,让颜芳过去,急事要她本人处理。她不放心丁香,特别是她还怀着孩子,于是就决定给我打电话。当然,是避着丁香的。

我注意到颜芳真的很着急,于是我让她先走。她让我好好劝劝她,然后她拿了包就走。对于我的到来,丁香显得很惊讶。她想坐起来,但我又将她摁下。她问我怎么来了,然后又说肯定是颜芳叫我来的。我说她有急事处理。她尴尬的看着我,说她让她走她也不走。我问她怎么不去医院,医生会考虑胎儿用药的。我用一只手贴在她的额头,另一只手贴在我自己额头。

她嬉笑着说只是小感冒而已,不需在意。睡一觉就好,百试不爽。我也不好再劝她,因为知道无用,颜芳已经试过很多次了。我问她想吃点什么。还说要是不舒服赶紧说出来。她说颜芳已经下过面条了。她让我陪她说会话。

她问我有没有想过把她怀孕的事告诉她的父母。我说我想过,但打消了。因为我能明白她的苦衷。我们还聊了些其他事,但都是无关紧要的。她让我先回去。说我就这么贸然的跑来,公司那边我不好交代。她还说她真的没事。我当时也想回公司了,因为我还没请假,而且最近也忙起来了。于是我准备离去。我让她给我打电话,如果觉得不舒服。她保证。我亲吻她的额头,然后离去。

我刚进办公室,就碰到从厕所出来的余晶。她似乎很开心。我拦住她,问什么事而乐得这么开心?她刚要发作,发现是我。她嘿嘿一笑,低声告诉我乔玉芝的手机正躺在马桶里泡澡。好几千的手机。

我走向乔玉芝的办公桌,她似乎正专心地看一份资料。我故意咳嗽两声,但她还是没动静。我打着哈哈问,“姐,听说你手机掉厕所了,要不我帮你捡起来,万一还能用呢。”但我没想到的是,她转过头盯着我。冷冷地,“不要了。手机掉了,换一个就是。”我惋惜地说太可惜了。但她却说,“我爱护过它,但它还是弃我而去。我已经不需要它了。厕所太脏,我不要,不稀罕。”

我虽然不知道她说什么,但我知道她言有所指,于是讪讪离开。可是当我刚坐下,我就接到丁香电话。电话里她带着哭腔,说话都断断续续地,我们能从声音中听出惊慌恐惧。我能猜到:暴风雨果然还是来了。

丁香哭着对我说她的爸妈知道她怀孕了。她哭着问我怎么办。我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到恐惧,因为她的恐惧已经流漏出来了。她一直问我该怎么办。我也未曾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我让她别急,我马上过去,等着我。没事的,相信我。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我拿起刚脱下挂在椅子上的大衣,顺势就要冲出去。这时我看见了乔玉芝。她正在看自己。我突然想明白了,想明白为何丁香的父母知道她怀孕的事。刚才丁香电话里说过,是一个女人将消息告诉丁向东,也就是她的弟弟。起初我没想过是她。因为我想不通,她根本不认识丁向东,同丁香也只是刚认识不到一天。她不可能会有丁向东的联系方式。但现在想起来,以她的性格,肯定可以查到。她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我走向乔玉芝,以一种很野蛮的姿态,拉住她的手臂。可能是因为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反抗。我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楼安全通道。我打算向她开诚布公。我直接问她是不是她做的。她并没隐瞒,我想她也不打算隐瞒了吧!她很强势的承认了。我问为什么。她近乎癫狂,我想她是疯了。她疯狂、歇斯底里的说“你是我看上的人,你只能属于我。”她要让我彻底对丁香失望,“丁家看不上你,我看的上。我比她有钱,比她漂亮,我可以让我平步青云,只要你现在说你爱我。”她真的疯了。她还冲到我跟前,强行亲吻我。

我明狠狠地推开她,并用手狠狠地揩了揩嘴,似乎她的吻对我来说是毒药。我说她是疯子。她说她就是。我告诉她我们这不可能,永远不可能,我不可能爱她。我告诉她,我爱的人是丁香。即使她没你漂亮,没你有钱。但在我心里,你永远比不上她。我知道我说的话太过头了,而她还是我的同事,我并不想把我们的关系弄成难以调剂的程度,毕竟低头不见抬头见。我叹了口气,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同她说,“以你的身份,你肯定能找到比我更优秀的男人。”但她不听,还是往我身上撞。我急了,就扇了她一巴掌。我将她的手从我身上扒开。我让她冷静下来,并让她好自为之。然后我直接走了,从楼梯上一路而下,走得很快。我在楼梯上还听见她的声音。她说我一定会后悔的,她会让你后悔的。我还听见她大喊都给我滚。

我又一次走在那条破旧公寓的楼道里。也是真是有物极必反这一说法吧!我的心里一阵好笑。我这些天,基本一天一趟往这里赶,今天是第二趟。就连我当初追求她时也没有这般勤密。刚一见到她,她就直接扑到我怀里。她开始哭泣,很伤心的哭泣。我安慰了许久才稍有缓解。我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到了对策。破罐子破摔吧!我当时也有一种早死早超生的心态,这种心态让我觉得这样的结果并不是那么难以让人接受。我让她尽量拖一拖,明天回去。我跟她一起。我已经打电话给我父亲了。我让他也过去。事情已经发展到这步田地,也是我们始料未及的,我也没想想到她会这么自私与冲动。我告诉她这件事是她泄露出去的。但终究还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将这件事同她说,也不会闹成这样。这可能就是佛家所说的“种下的因,结出的果”。一报还一报吧!往往事情发展到最后,最好的结果就发生于不经意之间。

看到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她,我把因为烦躁而产生想抽烟的冲动压下去。我对她说,中金额减时并没想象的那么坏。这对我们来说,也许还是个机会。这就像是赌博,只不过我们手头的筹码没有对手多罢了。但至少它还是公平的。一种无力感又突然涌上我的心头。这个时候,我想到了乔玉芝,那个可怜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