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步相向,她来到了偏殿,无垢就在这里,看到她来,无垢忍着脸上的疼牵出一缕笑意道:“要走了吗?”
“嗯,待会儿杨全会送你们出去。”她这样说着,走近,蹲在他身前,手指轻轻抚过他烫红的肤,良久,声音响起在沉寂的殿宇中,“还疼吗?”
“早不疼了,没事,别担心。”他的安慰让她更加不安,内疚地道:“对不起,若非我让陈相允带你进宫,你也不会无端受这伤。”
“都说了与你无关,不要总把什么事往自己身上揽,这样活着太累。”灰袍在夕阳之下泛起赭红之色。
“对不起。”停留在滚烫肌肤上的手指如秋风中的树叶,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再度响起的声音了夹杂了一丝不易见的哽咽。
他握住她在夏日里冰凉的手指,停下她的颤抖,一字一句道:“你没有对不起我,能帮到你我很开心,所以不要再内疚了好吗?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等待你去做。”
“我知道。”她缓缓言道,手在无垢掌中握成拳,随着他的起身而起身,广袖拂过摆在旁侧小几上的雪花兰留白花卉纹梅瓶。
杨全在殿门上轻敲两下,示意时辰已到,该送他们出宫了。
手轻轻从他手中抽出,掌纹漫过肌肤的感觉是温暖而熟悉的,眼前这个男人一次次给过她相同的温暖,但她一次次离开,不是不愿停留,而是不能,从她出生的那一日起,就注定不能随心所欲。
望着空空如也的掌心,他长吸一口气道:“我从梅香身上取了点血带回去,看看能不能找出她死亡的原因,一有消息我就派人通知你。”
“嗯。”她背过身往外走了几步,眼见着就要跨过门槛时忽地收回了脚,侧首道:“我派人送去的人参收到了吗?”
听到无垢答应她又道:“往后你需要什么东西就告诉我,我叫人给你送过去。”停了一会儿她又不无惆怅地道:“现在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了。”
“只要你能记着,我便很高兴了。”他这样回答,轻而无移之余地。
与陈相允分开,青青无疑是不愿的,但她明白陈相允这样做的原因,知道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所以没有反对,默默送他离宫。
拂晓遥遥站在华灯初上的永昭宫门口,灯光迷离,延绵不绝,连那与碧波池相连的水榭也一路点了过去,无数灯光伴着天上明月一并映照在池水中,华美无限。
望着走到近前的青青,拂晓容色平静得看不出一点涟漪,“往后要委屈你一些,以宫女的身份暂居宫中。”
青青惶恐道:“公主言重,青青能得公主庇护已是感激万分,何来委屈二字,公主若有什么差遣但请吩咐。”
拂晓蓦然一笑,迎着吹乱了长发的晚风对若雪道:“叫上岚风,把沧澜阁收拾一下,让青青姑娘住进去。”
若雪微微一惊,与一般宫殿不同,永昭宫是朱元璋独独赐予拂晓居住的,所以并没有其他娘娘主子住进来,除主殿外大部分地方都空了,沧澜阁就是其中一间,说不得有多好,但拿来给身份尴尬的青青居住却已经是很优渥了。
若雪虽不愿,却也知道主子心性,知道她从来说一不二,垂首答应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青青出去。
待他们都走后,拂晓将小祥子叫了进来,她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他。小祥子在冷宫里待惯了,乍来到这般富丽华美的地方都不知手该往哪儿放,垂头盯着光可鉴人的金砖不敢抬起。
拂晓徐徐摇着宫扇睨眼道:“日间在冷宫你被我们抓到的时候,曾叫喊说别杀你,怎么,这宫里有人要害你不成?”
小祥子紧张地交握着手迟疑了半晌方道:“回公主的话,在梅香死前的半个多月里,她曾多次与奴才说起有人要杀她,奴才当时以为她是胡言乱语,没往心里去,没想到她真的死了。”
执扇的手悄然一紧,凝声道:“这么说来,梅香早在出事之前,就知道自己要死?”
“应是这样,奴才见梅香的话应验了还死的不明不白,很害怕,深恐自己也会被杀,所以看到公主一行人在无人愿意踏足的冷宫时才会那样叫喊。”他紧张的手心冒汗,在那样的潮湿冷腻中他忽地抬起头说道:“奴才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拂晓起身走了几步道:“说吧,此刻又无旁人。”
“是。”小祥子极力定了定神道:“梅香一早知道有人要杀她,自然会千方百计避着要杀她的人,断不会自己送上门去。”说到这儿他鼻子一酸,“奴才在冷宫这么些年,除了那些被发落到冷宫的人外,没有人愿意踏足那个不祥的地方,只有碽妃娘娘是例外,十几年了一直都记得梅香,时时来看她,像她那么好的人,绝不会杀梅香的。”
他这样说,虽是发自真心,但未必没有讨好的成份在里面,是以拂晓只是笑笑并不接话,转而问道:“梅香可曾说起过要杀她的是什么人,原因又是什么?”
小祥子低头想了一阵道:“是谁要杀她,梅香不曾提起过,至于原因,有一回她倒是说起过,好像跟一件十几年前的旧事有关,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所以要杀她。”
在打发小祥子下去后,拂晓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方向,所有的事情都跟十几年前的旧事有关,看来要查出是谁害死梅香嫁祸给母妃,就必须查清楚在十几年前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且说若雪青青到沧澜阁后,岚风先一步到了,正带着几个宫女在里面打扫,尘土扬的四处都是,青青一时不注意吸了一大口进去,呛得她咳嗽不止,令原本想帮忙的她赶紧退了出来,不敢再进去。
若雪旁边看得脸色一变,勉强忍了即将出口的话一言不发地进了沧澜阁,岚雪见其面色不对逐打趣道:“怎么了?板着一张脸,活似谁欠你几百两银子似的?”
“我倒宁可是别人欠我钱。”若雪没好气地道,回头瞧了一眼站在外头的青青啐道:“你瞧她,别人捧了她几句,她就真把自己当主子了,甩手干站着什么都不做,就看着咱们在里头忙活。”
岚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摇头道:“算了,谁叫人家得王子宠爱,没看到今天王子跟公主单独在里面谈了许久,十有八九就是谈她的事,否则公主怎么会让她留在宫中,还赐了沧澜阁给她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