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驿站出来回到宫中时已是日上三竿,刚踏入永昭宫便意外看到了两个不速之客――朱元璋和宁妃!
拂晓心中一沉,压下慌意后怯怯地走过去行礼请安:“儿臣见过父皇,见过宁妃娘娘。”
“嗯,从哪里回来啊?”朱元璋头也不抬地问,倒是旁边的宁妃自拂晓进来的那一刻起,目光就一直没离开过,其中隐有几丝得意之色。
拂晓低头小声道:“儿臣不敢隐瞒父皇,儿臣刚从宫外回来。”
“这么说来,咱们大明国的公主在外头待了一夜?”随着苍老但威严的声音响起,一种无形的压力令拂晓喘不上气来。
宁妃摸着护甲上的红宝石道:“民间女子尚且不准在外过夜,何况是公主,这若是让人知道了,败坏的可不是拂晓你一个人的名声,而是整个大明国的脸面,你要皇上如何向安南王子解释?”
“不错,父皇问你,深夜出宫是为何事?”茶盏放到桌上的声音并不大,却令拂晓颤了一颤,垂泪跪言道:“儿臣有罪,请父皇责罚。”
朱元璋不悦地皱了皱白眉,“有罪没罪等会儿再说,你先告诉朕这一夜都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这回若不是宁妃和朕说起你,朕特意过来看看,还不知道你胆子大到这步田地。”
宁妃掩唇轻笑道:“皇上,这还用问吗,公主怕是有心上人了,所以半夜出去幽会,臣妾听说拂晓跟耿家公子走的很近呢。”
这番火上浇油的话果然令朱元璋更加不悦,看向拂晓的目光利如尖刃,“宁妃所说可是事实?”
拂晓泣道:“儿臣与耿家公子确是相识也有几分交情,但那只是君子之交,绝无男女之情。儿臣出宫实因担心王子。”
“王子?他怎么了?”这一回不止朱元璋连宁妃都讶异莫名。
当下拂晓将陈相允遇袭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临了不无悲伤地道:“儿臣因忧心王子伤势,所以情急之下没想太多就出宫了,现在想来儿臣实在是鲁莽了,若父皇要怪罪,儿臣绝无半句怨言。”
“原来是这么回事。”见是这么一回事,朱元璋神色缓和了几分,抚着颔下长须道:“王子遇袭受伤,也难怪你心急如焚的出宫了。”
宁妃扬一扬脸,凉凉道:“就算真是这样,公主也该记着身份,何况又没生命危险,纵是晚得一时半刻等天亮后再去也无大碍,受了伤有大夫照料是正理,至于公主,就算你去了这伤也不会好几分。”
“哎,话不是这么说,拂晓也是关心则乱嘛,毕竟是自己未来夫婿。”见朱元璋帮着拂晓说话,宁妃心中深恨,面上却是半点不露,笑吟吟道:“皇上说的是,要换了臣妾年轻的时候可能也和公主一样了。不过……恕臣妾直言,公主和王子虽然定了亲,但到底还没成亲,过份亲近于礼数不合,还是应该避讳着点好。”
拂晓心头一沉,宁妃这话分明是想阻挠自己出宫,看来当初发现的两个跟踪者果是郭家死士,他们一直在设法跟踪自己,并传递到宁妃耳目中,也许昨夜……
想到这个可能性,人几乎惊跳起来,更让她恐慌的是,自己昨夜居然完全没意识到这件事,万一谈话内容被他们听去一星半点,从而知道了叶子的身份,那……
拂晓惊骇地不敢想下去,只这一会会功夫贴身小衣已被冷汗侵湿,适才即使被朱元璋训斥也未曾出过一滴。心中的恐慌越来越深,恨不得现在就出宫去让叶子他们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但父皇和宁妃就在眼前,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
朱元璋并不知她心中在想什么,只与宁妃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你说要怎么办?”
“臣妾以为……”宁妃目光一转,微笑道:“公主应当好生留在宫中而非时时刻刻在宫外跑,既不安全也于公主名声有所影响。这次王子遇袭时亏得公主不在旁边,要是在的话岂非连公主都要受到牵连?”
这话令朱元璋甚是动容,似有被说动之色,拂晓再一次肯定宁妃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千方百计阻止她出宫,试图将她困于宫中,令她对宫外的叶子鞭长莫及。
但是这么束手待毙从来不是她的作风,当下抬头怯怯地看着朱元璋,她很清楚,这个年迈的老人才是一切的决定者,“儿臣这一回确是鲁莽了,儿臣保证下次一定不会再犯……”
话还没说完宁妃凉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有过一回就很难保证不会有下一回,再说不让公主出宫也是为了你好,公主何必执着呢?还是说在宫外这些日子公主的心变野了?”
许是认为胜券在握,所以宁妃一时嘴快话说的过了些,使得朱元璋微蹙双眉,拂晓不失时机地道:“儿臣自小受父皇教诲,无一刻敢忘,此次确是事出突然,如宁妃所说儿臣去了王子的伤并不会多好一些,但不亲见着,儿臣总是心中不安,毕竟那是自己未来的夫君。”泣泣地垂下泪来,情真词恳,令朱元璋颇为动容。
“何况……若儿臣出宫有碍名声那十二皇妹呢?儿臣尚有王子相陪,十二皇妹却是独自一人。”
宁妃早想到她会拿朱如水当挡箭牌,是以接口道:“如水从未去过宫外,也是图一时新鲜,而今既然已出去过,往后自然不能再出宫,你们姐妹都是一样的身份,皇上和本宫待你们的心也是一样的,并未有亲疏之别。”
宁妃之所以会答应朱如水让她出宫,就是为了防着朱拂晓在宫外使坏,而今既然可以趁机禁了她的足,那朱如水自然也没有出宫的很必要的。
朱元璋抚须沉吟良久道:“宁妃说的不错,你和如水往后都不要再出宫了,万一出些什么事再后悔就来不及了。再说三王子现在受了伤不可能再四处游玩,你也不必相陪。”
拂晓心中急切,脸上却不敢表露太多,只以担忧的神色道:“父皇有命,儿臣自当遵循,只是……”
“只是什么?”在问这句时,朱元璋已经有不耐烦之意,他从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主。
拂晓连忙磕了个头道:“只是忧心王子伤势,大夫说虽止了血但并不是很好,也许会有感染之症,儿臣希望可以多去照顾几天,望父皇恩准。”言轻她垂下头,忐忑不安地等着朱元璋的答案。
仿佛过了一柱香那么久,头顶终于传来苍劲有力的声音,“好吧,朕再宽限你五天,五天之后,不论王子伤势好转还是恶化,你都不能再踏出宫门一步,明白吗?”
“是,儿臣明白。”拂晓喜极而泣,连忙叩头谢恩,五天虽然很短,但足够她安排一些事了,这五天她是一刻都不能浪费的。
宁妃虽自不满但也只得忍着,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半路,她还是知道一些的,否则也不能走到今天这步田地,何况……想到昨日朱元璋说的那番话,虽极力掩饰依然禁不住喜上眉梢。
“好了,朕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一夜未睡赶紧歇息一会儿。”这般说着,朱元璋与宁妃相携起身,拂晓亲送至宫门外。
目送两人离去后,拂晓方长嘘一口气回到主殿内,刚要坐下忽地一阵晕眩袭来,身子不由得晃了一下,随月在旁边赶紧扶住,“公主怎么样,要紧吗?要不要召太医来看看?”
待眼前不再发黑后,拂晓摇摇头,就着随月的手坐在尚带有余温的坐椅中,晚蝶绞来热绢巾给她拭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