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意一直在旁边好奇地盯着朱如水的肚子看,趁人不注意悄悄拉一拉拂晓的手小声问道:“母后,仪母妃的肚子里真的装了个娃娃吗?”
“是啊,等再过几个月就能出来和你做伴了。”拂晓话音刚落就听得陈天意又问道:“那是从哪里装进去的啊?仪母妃身上又没洞。”
无忌的童言惹得众人皆是笑出声来,也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只得一个个都装糊涂,所幸陈天意很快就忘了这茬,跑到朱如水前面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抚着她的肚子,小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陈相允抚着他的头宠溺地问道:“意儿,你希望仪母妃给你生个弟弟还是妹妹?”
“弟弟!”陈天意想也不想便大声回答,问其为什么,他小脸一皱嫌弃地道:“上回去看王妹,听得嬷嬷在那边说女孩子要文静端庄,要笑不露齿,莲步姗姗。”他学着嬷嬷的口吻说话,又道:“一点都不好玩,既不能陪儿臣骑马也不能陪儿臣射箭,还是弟弟好。”
“那如果弟弟要抢你的东西呢?你是给还是不给?”这句看似不经意的问话令拂晓心中一紧,隐约有些明白他这样问的意思。
陈天意歪着小脑袋想了半天:“那就让给他好了,儿臣是哥哥,哥哥不能抢弟弟的东西,会被人笑话的。而且母后常说兄弟手足之间要相亲相爱,不能吵架。”一边说一边还使劲的挺小胸脯,那模样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陈相允抚着他的头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拂晓的脸上,温和若许,后者回以他一个相同的微笑,夫妻应是这样的吧。
朱如水怀孕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一时间静仪宫成了后宫中最为灸手可热的地方,不管真心还是假意总之前来恭贺道喜的人络绎不绝,到后来朱如水疲于应付,干脆就称身子不适,统统给回绝了。
原本只是一个借口,没想到之后竟真的不适起来,整日卧榻不起,精神不济,穆太医看了好几趟都没什么起色,眼见着精神一日比一日差陈相允也急了,这日一下朝便过来了,还把两个左右院使都给叫来了,与穆太医一道为其诊脉,看看到底是何病症,问题出在何处。
三位太医轮流把过脉,只觉脉像虚滑,胎气浮动,可就是诊不出具体问题在哪里,更谈不上对诊下药。当他们胆战心惊地将这个结果禀告给陈相允时,不出所料回应他们的是一声怒吼,“一群饭桶,不是个个都说医术超群塞过华陀扁鹊吗?怎么这么点事就束手无策了?!若是贵妃和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孤就摘了你们的顶戴发配边关!”
三位太医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所谓伴君如伴虎真是一点都不差,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把小命赔进去,唉。
“王上稍安勿燥,而今急也没用,还是先听听太医怎么说。”拂晓安慰过陈相允后将目光转向诸位太医,命他们起来回话,“真的一点原因都找不到吗?”
左院史斟酌了一番后上前小声道:“微臣并不敢确定,但仪贵妃仿佛有麝香侵体的症状。”
“麝香?”拂晓与陈相允均是大吃一惊,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重的惊骇,麝香是什么东西他们都清楚的很,拂晓断然否决道:“这不可能,仪贵妃有孕在身,对麝香之类阴毒之物避之唯恐不及,怎可能会沾染,何况穆太医也在,他不可能没有察觉,除非……”看向穆太医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穆太医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骇得浑身发抖,手摇脚颤地道:“微臣没有!微臣没有!贵妃所用所食微臣均一一仔细检查过,绝无疏漏。”
“那麝香从何而来?”陈相允怒目而视,穆太医正待答话,鼻翼忽地微微一动,旋即又用力吸了几口讶然道:“什么东西这么香?”
经他一提,众人也纷纷感觉到确实在整个层内都充盈着怡人的清香,因着不太浓郁所以先前不曾注意到。
陈相允对这香味最是熟悉不过,不假思索地道:“是襄妃身上的香味。”
“襄妃她不是在隔壁的信阳宫吗?隔了宫墙也能闻到?”拂晓甚是疑惑地道,还是银屏上前回了话,“是,近月来,咱们这里都能闻到襄妃娘娘身上的传来的香味。”
穆太医沉吟片刻,转身与另两位太医低声商谈了一阵,两位太医眼中浮起重重惊悸,仿佛有什么不敢置信的事,其中一人更断然道:“这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陈相允不耐烦地问,两位太医皆盯着穆太医不言,此猜想是他提出来的,理所当然由他来回答,穆太医无法之下只得硬着头皮拱手道:“回王上的话,微臣……微臣怀疑……怀疑……”后面的话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他不知该不该说。
“怀疑什么,快说,吞吞吐吐地做什么。”陈相允不耐烦地吼了句。
“是是是。”穆太医被他吼得冷汗都出来了,拭了一下艰难地道:“微臣怀疑贵妃娘娘出现的症状与襄妃身上的香味有关!因为除此之外微臣再想不出其他可能。”
“荒谬!”陈相允一掌拍在紫檀长几上怒喝道:“你的意思是说襄妃的体香之中含有麝香?这怎么只要能,襄妃的体香乃天赋异秉,怎可能含有阴毒之物,休要在这里危言耸听!”
话音犹在,里面忽地传来一声东西摔碎的声音,陈相允关忧之下疾步入内,只见朱如水正半卧在床上低声哭泣,地上是摔成粉碎的药碗,暗褐色的药汁溅了一地。
“怎么了?好端端地怎把药给摔了?”陈相允坐在床沿抚着她露在锦被外的脊背问。
如水仰起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庞哀哀道:“喝药有什么用,反正也保不住孩子,还不如不喝来得干净,大不了到时候臣妾随这孩子一起去算了!”
“不许说傻话!”陈相允轻斥了一句,旋即又有所不忍,放软了声音道:“别吓自己,会没事的,孩子一定会平安生下,孤还等着他叫孤父王呢!”
如水含泪摇头道:“王上不用说好听得安慰臣妾,臣妾心里明白的很,太医都来看那么多回了,可没一回能找出原因的,呜……也许真的是臣妾福薄,命中注定无子!”长发未曾绾起,悉数披落在身后,在这样的黑色映衬下愈发显得她苍白不堪,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
“可是王上,臣妾舍不得他,他都在臣妾腹中待了两个月了,臣妾有时候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心跳,臣妾真得舍不得他离去……”她忽地一把攥住陈相允金线绣成的衣袖慌乱而悲伤地道:“王上,臣妾求求你,求求你救救这孩子吧,他也是您的孩子,没了他,臣妾真的不想再活了!”
陈相允心疼地抚着她单薄虚弱的身子,温言道:“不会有事的,相信孤,一定不会有事的。”哄了一阵见朱如水情绪没刚才那么激动了,便让宫人再去煎一碗药来,并嘱她一定要喝下去,不能再任性了,亲眼看着她答应后方才出去,太医和拂晓都在外面候着,见他出来纷纷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