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老丈的一片心意,姑娘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何况我瞧那位姑娘很想试一试呢。”
“啊?我?”突然被点到名的晚蝶吓了一跳,赶紧抬起头,见拂晓盯着自己赶紧摇头:“不是的,我没有……就是……”急于辩解的她有些语无伦次。
“我记得你生于北方?”拂晓忽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是,奴婢家乡在北方,五岁时随父母一起去了南方。”晚蝶忐忑不安地回答,生怕适才的失态惹了这位喜怒难测的主子。
拂晓轻哼一声,虽不说什么但也没有再要起身的意思,无垢见状赶紧将羊肉汤挪近几分,示意她赶紧趁热尝尝,眼中隐隐有所期待。
无聊!拂晓心里这么想着手却不受控制地拿起汤勺舀起些许放到唇边轻品,呃,为她所嫌弃的羊肉汤味道出人意料的鲜美,甚至胜过宫中御厨所制的汤品。
肉汤香浓,鲜而不膻,兼之回味悠长,令她连喝了好几口才停下,拭了拭唇角对一直伺候自己的晚蝶淡淡道:“嗯,还不错,你也试试。”
晚蝶闻言先是一惊旋即大喜,知道这是主子对自己的照顾与恩赏,当即欠身谢恩,随即斜签着坐在拂晓的右手边小心翼翼地端起羊肉汤饮了一口,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在口中蔓延,由口至心,流遍全身,只存在于记忆中的味道又回来了……
且不提晚蝶在那里回味小时候的记忆,无垢对着拂晓凝眸浅笑:“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姑娘,实是有缘。”
“有缘吗?我不觉得!”她徐徐舀动着碗中还有一大半的羊肉汤,口气冷淡无比,对他,她始终没有好感,伪善的人,其实内心比任何人都丑恶。
无垢笑笑,对她略显尖锐的话不以为忤:“你若觉得好喝的话,往后可以多来喝喝,这里的老板人很好的。”
拂晓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殷公子这是帮人揽客呢?”
“呵,我也是实话实说罢了,对了,姑娘你来北平可是有事?”
“无事,来北平探访一个亲戚罢了,你呢?”轻描淡写的回答后她反问。
“我?”他一指自己,带着几分清淡舒怡的笑意道:“不过是随处走走罢了,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出外游历不止可以开阔眼界还能煅练身体增长见识。”
“对了,那店家为何称你为恩人?”拂晓指一指正在忙碌的张老汉。
无垢默然一笑,将刚才的事讲述了一遍,末了又感叹道:“一切都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不过像他们这般恩爱的夫妻,就算真没有孩子,也能携手到白头。”羡慕从他话里行间流露。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夙望,只是至今为止这一心人尚不知身在何方。
“是吗?”她一展广袖摇着手中素雅的团扇凉凉道:“人最善变,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能保证一辈子不变?山盟海誓儿女绕膝的夫妇尚会形同陌路,何况还是无子息,岂不见七出之条中的第二条便是无子之罪。”纤指滑过粗糙的桌面,心中浮起的是那个日日在明昧殿中栽种梨花的妇人……
淡金的日光照在身上暖的出汗,然她的心纵是烈日如炽也照不暖了。
“你说的固然有,但也只是少数而已,更多的是相濡以沫的夫妇,生死不离,贫贱不弃,富贵不移。”
对他的说法她嗤之以鼻不愿再加以理会,偏是那男人固执的说:“你若不信,我便与你打个赌,这对夫妇不论子息与否必能白首到老。”
“当真要与我打赌?”她蓦地转头牢牢盯住那个固执的男人,澄净清澈的气息令她厌恶莫名,直恨不得撕下他脸上的伪善。
“是!”每每遇见她,无垢总显得特别坚持,意图纠正她对事对人过于冷漠疏离的态度。他相信,在她的内心深处始终存在着一个温柔善良的她。
“既是要打赌,那我们就得定一个期限,否则让我在这里陪你赌上十年八年可不现实。”她忍着心中的冷笑说。
“好,你说,多久?”
她眉目轻挑,举起一根精心修饰过的手指,环扣连指银镶绿松石烁烁生光:“一年!我与你打一年的赌。若我输了便收回刚才的话,若你输了则答应我一件事。”
“不公平!”阿文阿武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听到这话两人齐声反对:“你这个妖女好生狡滑,自己输了就轻描淡写收回说过的话便算了,我家公子输了就要他答应你事,万一你让我家公子干坏事或是要他自尽难道也答应啊?”
“站住,不得对我家小姐无礼!”晚蝶一脸紧张地护在拂晓面前,以免横眉竖眼的两人冲撞拂晓,真是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若是知道了主子的身份看不吓破他们的胆。
拂晓笑意不改地望着无垢,对阿文他们的话充耳不闻,更无意为自己辩解。
无垢清楚一旦答应了她,便等于为自己上了一个紧箍咒,但若错失了这个机会,就永不能纠正她的看法。
“好!我答应你!”文弱如他一时也迸发万丈豪气。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拂晓眸中精光一现,犹如含冰未化的春水:“那么咱们就静待一年后的结果了。”左右她要在北平待上两年,也不在乎这一年半载的,何况……这个殷无垢举止衣着皆不凡,十有八九是某个世家子弟,不论是否用得着能控制总是好的。
“那么我现在能知道姑娘的芳名了吗?”日渐正中,凉风习习的早晨一点点从指缝间溜走,任世人如何挽留都不能停驻半分。
“朱拂晓。”扔下这三个字她调头就走,也不管身后人是否还有话说。
看到她和晚蝶二人离开,阿文阿武立时一脸紧张地盯着无垢:“公子,您该不会是喜欢上那妖女了吧?”
“胡说什么,我与朱姑娘才见了几次面怎谈得上喜欢呢?还有,她有名有姓,不许再叫妖女。”对这两个活宝无垢真有些无可奈何,深自后悔当初为何要同意带他们出来。
听他这么一说,两人才稍稍安心,但脑中还是一堆的疑问:“既是不喜欢,公子你干嘛跟她说那么多,还答应她那个无理的赌约?”
“我只是……”望着拂晓离去的方向,无垢眼中隐隐可见同情之色:“觉得她很可怜。”
阿文阿武对望了一脸,皆是满脸茫然,她可怜?不会啊,穿的衣服戴的首饰一看就是上等货色,而且前呼后拥有一大堆人伺候,怎么也跟可怜挂不上钩,真不懂公子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