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垢实在不忍一脸期待的叶子失望,也许这面真的很好吃呢,人尚且不可貌相,何况是面。
带着这个想法他低头贴着粗瓷碗,将面条拨到嘴里,顿时一种又酸又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难吃!他下意识要吐出来,但终是不忍心叶子失望,强忍着将嘴里的面条咽了下去,“嗯,不错!”
“当真?”陈相允对他的夸奖十分之怀疑,搅着碗中糊掉的面条实在与好吃两个字联系不起来,唯独拂晓笑笑不语,目光滑过无垢微拧的眉宇时有浅默的温柔在里面,这个男人永远是善良的不忍伤害别人,哪怕是一丁点也不忍。
叶子哪知他们在想什么,只听得无垢说好吃,当下高兴地拍着大腿道:“还是这位客倌识货,十里八乡就没一个人说我叶子的面不好吃的,哈哈哈,快吃,大家都快吃,不然凉了就不好了。”
叶子在那里热情的招呼,诸人却迟迟不敢动筷,他们可是亲眼见着无垢趁叶子不注意使劲拿茶水灌口冲掉那股酸涩的怪味。
若雪小声地问杨全:“这东西真的会有人吃吗?莫不是那老板在唬我们吧?”他们虽是奴才但在宫中一直以来吃的并不差,对眼前的东西委实有些难以下咽。
杨全摇摇头没说话,此时一直没什么人来吃面的摊前突然来了一对老夫妇,花白头发,满面褶子,各自穿了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已经洗的看不出原来颜色。
他们站在面摊前也不说要吃,只是一脸渴望地盯着那些在拂晓他们看来难吃至极的面,还不停咽着口水。
叶子似乎认识那对老夫妇,走过去熟络地道:“哟,是庄大爷和庄大娘啊,好些天不见了,我还以为你们回乡去了呢!”
老夫妇摇摇头没说话,目光在叶子和那堆面间来回,渴望中又有几分羞涩。
这样的目光叶子也不是头一回见了,当下爽快地道:“大爷大娘饿了吧?别急,我这就给你们下面啊,你们先坐会儿。”
老夫妇眼中的羞愧之意又深了几分,哆嗦着从破布兜里拿出几枚脏兮兮的铜板递过去道:“我们……我们只有这么点,要不……要不就来一碗吧?”
“不用!”叶子二话不说把那钱推了回去,“几碗面能值多少钱,我叶子虽说不是啥有钱人,但还请的起,就别和我客气了,坐会儿,面好了我给你们端上来啊!”
老夫妇互看了一眼摇头道:“这……这怎么好意思,每次都白吃你的,我们……我们……”
“行了行了,几碗面而已,难道还能把我吃垮了不成?”叶子爽朗地笑笑,拉着老夫妇坐下后回到面摊后面,抓起一大把面准备下锅。
“等一下!”拂晓忽地叫住他,然后指着自己面前那碗没动过的面道:“少下一碗,把我这碗端去给他们好了。”
坐在旁边的陈相允立刻反应过来,跟着急喊:“我这碗也不要了,你都给他们好了。”
若雪杨全随即反应过来,抢着要叶子把面给那对老夫妇,片刻之间老夫妇面前就摆了四碗面,唯有无垢那碗是动过的,不好意思端给他们。
迎着他们不解的目光,拂晓淡淡道:“左右我们也是吃过东西的,并不饿,还是给他们好了。”
老夫妇尚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好事,对着拂晓一班人千恩万谢后埋头狼吞虎咽地吃起面来,吃得极香,仿佛那是世间最美味的东西。
叶子见没啥事又跑到拂晓他们一桌聊起了天,无垢指着那对老夫妇道:“你和他们很熟吗?”
“不熟,就是请他们吃过几次面而已。”叶子摇摇头道:“他们两个月前来的北平,没钱也没认识的人,只能在街上流浪,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看着挺可怜的。”
“他们不是北平人吗?这么大年纪跑来北平做什么?”拂晓挽着衣袖问,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老夫妇佝偻的背影。
“他们从济南来,据说是为了找出生时被人偷走的女儿,多年来已经把济南附近给找遍了,去年不知听谁说他们女儿有可能在北平,所以就一路乞讨过来。其实……”叶子摇头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人海茫茫哪可能找得到,也许卖了也许死了,谁都不知道会在哪里。”
“你时常免费给他们面吃?”陈相允眉眼轻挑,带了些许漫不经心的笑意。
“是啊!”叶子满不在乎地说,“只是几碗面罢了,我叶子还请得起,出门在外的谁能没点困难,相互帮帮就过去了。就像我,当时要没有人给喂奶早就饿死了,哪还能活到现在,所以现在遇到能帮的就尽量帮一把,做人不要太计较,否则就没意思了。”
陈相允闻言笑笑转头对拂晓道:“天气炎热,咱们还是别在这里待着了,早些回去吧。”
拂晓拭了拭颈间的汗点头起身,若雪早已知机地从荷包中拿出一个金瓜子放在叶子手上。
拿金瓜子付面钱的人叶子还是头一回见,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拔腿追上已经走出老远的拂晓道:“我没钱找你,何况那几碗面你们也没吃,钱我还是不收了,金瓜子你拿回去吧。”
“不用找了,你收着吧。”拂晓睨了他一眼并未收回金叶子。
见她执意不肯收回,叶子无法,只得挠着头笑道:“那你们下回再来,我免费请你们吃。”
浅浅一笑,她举步朝着马车停靠的方向走去,这一回无垢没有再跟随,他知道她要回宫,而他,没有一道回去的理由。
当陈相允从身边经过的时候,他忽地拉住了陈相允的手臂,低声却无比认真地道:“公主是一个极好的人,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容易,希望王子能够好好待她!”
陈相允并不意外他的话,薄唇轻扯,眼角泛起邪魅的光芒,令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看来殷公子很关心公主?”
无垢被他问得一怔,压下不自觉流露出来的关切淡淡道:“在下和公主好歹朋友一场,自然该要关心。”
陈相允勾唇一笑,眼波流转锁定在正登上马车的拂晓身上,声音飘渺难测:“殷公子真是想多了,能得大明公主下嫁,小王高兴还来不及,又怎敢不以礼相待呢?!”
以礼相待与以情相待,虽是一字之差,意思却相差千里,他……并不是真心爱她……
盯着那个越过自己大步往马车走去的身影,无垢在心中默默叹息,这样的人并不能够给拂晓幸福,但是他却无能为力。
目送马车离去后,无垢又去了城中各大药铺,结果与原先一样令人沮丧,没一家有百年以上人参出售,百年以上人参是续命固神的好东西,可遇而不可求,一般人若非有急用是断断不肯卖的。
至于十几年、几十年的人参,府中有的是,并不需要再买,无奈之下,他只得空手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