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的东西,自然不是随随便便能拿到的,先帝后感情甚笃,这样情意缱绻的东西,先皇后必定是带在身边入葬了,若非如此,便是家人了。这么说,妈妈可明白?”
其实没有敏之的故事,单单是这柄妆刀,映妈妈就是花了大力气也要把她弄回去的了,有她亲口讲的这个故事,可不就是锦上添花的好了么!当下拍了板,敏之想怎样就怎样,她下头,就是敏之说了算了。
“既然妈妈这么爽快,那就这么定了,我金敏之也不是来管事的,该怎么就是怎么,往后还仰仗妈妈照应,在此先谢过了。”
略略点点头算是行了礼,就吩咐墨玉送了人出去。
“真是抱歉,我家小姐有些不适,妈妈还请先回去吧。”墨玉客气着将人送到门口。
“让小姐好生休息,择了吉日再入籍,都包在妈妈身上了。”
映妈妈这是拣着了宝了,哪还管你什么礼数,更何况是来做头牌的人,没有一点架子还怎么引客人上门,这架子搭的好,好!
民国政府和德日虚与委蛇,听闻欧洲又爆发了战事,可再怎么也碍不着租界里头。
“哟,老王!听说了没?花满楼这回请回来的姑娘,可是前清皇后娘娘的侄女儿呢!”
“嗐!还叫什么花满楼啊,为了这位尊贵的前清格格,人家都要改名了,叫做‘凤栖楼’!你还不如我临时面呢......”
......
几日前克烈返京,敏之已从苏州河边的宅子里搬了出来,挪进了“凤栖楼”七层,只等着映妈妈替她挑了好日子,就打算开张了。
“下月初三我看不错,诸事大吉,姑娘觉得如何?”
克烈走之前打了一张银箔面具给敏之,今天做好了已送过来,敏之正仔细看着,听见映妈妈问,心里算了一下,点点头就当应了。
映妈妈探头看了看那面具,做工甚是精巧,也只是上半张脸的,瞧着还不错,不至于全遮完了吓着客人,也就没说什么。
“对了妈妈
,”敏之笑着递了手边的糕点过去,“开张是不是得起个名字?妈妈替敏之想了没?”
“这倒是还没定,姑娘自己可有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敏之咯咯一笑,“省事即可,就原名吧!”
映妈妈脸上的笑有些勉强,不过说到底丢的是她金家的人,在她映妈妈看来是没什么不好的。
“既然姑娘喜欢,那就这么定了。”
“谢妈妈,墨玉替我送一送妈妈。”
敏之与从前不同了。不过谁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还不会变啊,人之常情。
映妈妈出去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楼上,仍旧是门口守着两个人,除此以外一丝活气都闻不见。
“小姐,厨房送来的冰糖银耳,奴婢尝过了,火候不错。”
墨玉现如今也是愈发沉默,从前就不是太多话的人,现在简直是不到万不得已不开口。
“墨玉......”
“小姐有什么吩咐?”
“算了,你退下吧。”
本来是想问问她对自己不起艺名有什么想法,一想又觉得自己无聊得很,就没说。
墨玉退下了,屋子里有些空落落的。
来了这几天,敏之对这楼的构造也多少明白了点。整幢楼呈环形,中间是个大戏台子,一层二层是食肆酒坊,三层往上都是姑娘们的待客闺房,三层有大约十八位姑娘,四层十位,五层六位,六层三位,七层一位,七层的就是敏之自己。
这么看下来,也确实是越往上的姑娘越金贵,住的地方也大。
七层上四六开作了两间屋子,敏之这里是六,四则是映妈妈给自己留着的,上头还有一个八层,上不去,不知道里头有什么,但总不过是金库之类,守门的人看得严严实实,即便是只苍蝇想要混进去也很难。
敏之起身走到外头,靠在栏杆上望下去,戏台子上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自己初来乍到就抢了她们下头一众人的风头,只怕还有的是事情要给她应付,先保下了命和地位,才
有闲心对付其他。
初三很快就到了,说是开张,也不过就是在众人面前亮个相,有前朝格格这一名头做后盾,敏之一点都用不着替自己担心。
可是替她担心的人却有很多,当然有的是担心她出洋相,有的是担心她不出洋相。
映妈妈特地在戏台子上又搭了个帘子,敏之坐在帘子后头,墨玉则侍立一旁。外面围得严严实实全是人,楼上几层的栏杆上也趴满了看热闹的。
“你说妈妈她搭这么个帘子干什么?一会儿还不是看到个面具!”六层上的人也在外面廊子里瞧热闹,只是住的人少,就没下面那么挤得慌。
“男人还不就是爱这样的。”答话的这个倒是挺通透。
先说话的那个没什么反应,眼睛里倒是实实在在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今日来的诸位,想必也是听说了我们新来的这位姑娘的名头,”映妈妈站在戏台子上笑着开口,声音不大,这整幢楼里头倒是都听得见,“诸位都是比我这老鸨儿见过更大世面的官爷富贵老爷,自然不会是没听说过这位格格的名号的。”
下面有意味不明的笑声传来。
“格格不格格的,总要出来跟咱们爷几个见了礼,验过了身,才好说担不担得起那么大的名号吧?”
这话说得很猥琐。
映妈妈眯着一双三角眼看过去,是认得的人,没什么大花头,手上做了个手势,就有几个堂倌从不同方向过去了。映妈妈也没再往那里看,自己教出来的人,想必能教会他什么时候能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
“方才这位李老爷是开玩笑了,先不说来的这位姑娘的名头,即便是自己这里选出来的头牌,也没有这么轻易就接客的道理。”拿帕子掩了嘴笑两声,眼睛却看着前头围着的人,虽都是沪上的官爷巨贾,却还没有富贵到能让敏之出来见人的地步。
“今日是姑娘初来,就请姑娘给诸位弹个琴吧,”说着竟回身向帘子里头问,“不知姑娘可否行了方便?”
众人哗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