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想什么呢!叫你两遍了都没听见。”
陆有正神游呢,不想忽然听到这么一声爆喝,吓得一哆嗦。
“干什么!我有这么恐怖?!”
“哪能呢哪能!爷,您有什么吩咐?”陆有立刻换上一副童叟无欺的笑脸。
“我这两年变化大吗?”隶铭忽然蹦出来这么一句,陆有呆了呆。
“爷,您说什么?我,我不大明白您的意思,呵呵。”在心里默默鄙视一番自己,这种话说出来,简直有辱自己这陆大少长随的名号。
结果隶铭那里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默然一会儿,甩出三个字:“没什么。”
陆有又一次吃瘪,反正两年来也没少吃,习惯了。
见少爷只是站在窗前往后院那里看,站了许久都没有要挪开的意思,陆有忽然心中一动:后头小院,似乎是往常敏之小姐来时住的地方;两年前七夕时候,少爷还叫自己去偷敏之小姐绣的香囊;是了!少爷收到京中书信前几日,似乎就是在这里看后头敏之小姐坐在梧桐树下发呆,然后出去了的,回来以后就喝了好几坛子的酒,可惜那天少爷下去时候不准自己跟着,也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少爷回来气成那个样子;刚才还没头没脑问的什么?这两年他的变化大吗?......
少爷这样,莫不是?......!!!
陆有望着自家少爷出神的背影,惊得在心中默默张大了嘴巴。
说实话,自己从小跟着少爷长大:开裆裤时候跟着少爷爬船舱货舱;念学塾时候跟着少爷往同窗桌斗里放蛤蟆、往师爷眼镜片上涂墨汁;十二岁时跟着少爷考秀才,因为自己没考上,后一年的贡生考试少爷便没有去;再大一些时候,就是瞒着老爷夫人偷偷跟着少爷去长三堂子......可以说,少爷没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万幸万幸,这一次这事虽然自己发现的是晚了些许。
想到此处,陆有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万幸还是给自己发现了少爷的真心,姑且
算是真心吧。其实陆有心中还是有些怀疑:自家少爷自己知道,那干过的那些事情说出来,谁要能觉得他是颗情种那也只能说明自家少爷演技太好,当年为着打动沪上一位花魁的芳心,少爷那是没少做功夫,可是心底里呢?不过是为着闲着无聊和段少爷打了个赌而已,事后任凭那花魁哭天抢地要他回去,说什么爱不爱的,少爷也不过一笑置之,再没见过。后来那位隐雯也是一样,偷藏了少爷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小玩意儿,就被少爷给发落了。照着少爷素日行径,恐怕那偷的什么玩意儿也是个借口,不过是厌烦了罢了。只是这一次,少爷这一动了念头就能保持了两年这么久,照这么看来......陆有暗暗给打了个分:恩,敏之小姐八成有门儿。
“咳咳,少爷,小的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心理活动了那么久,想要开口还是挺难的。
“该不该说自己不知道吗还用问我!”很明显的自家少爷还在郁闷中,不太想搭理自己。
死就死了!带着这样的念头,陆有心里忽然有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壮阔。
“少爷,您要是想见敏之小姐,就去见呗,总好过自己在这里烦心的好。”
少爷那边一片安静,陆有心想这次完了!
却没有想象中的暴风雨,只是许久之后,才响起来一个干涩的嗓音:“要是她不想见我呢?”
......
得!没跑了,少爷动了真心了。
可是方才的问题,想了一圈,陆有觉得自己还是回答无能。难道不是吗?他的见识仅限于少爷跟堂子里头的倌人们,一个大小姐,还真是没这个经验。
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五个字:“我也不知道。”
诗雅的生辰后没几日,就是暑假了。存志特意将自己北上京师的送别宴定在了敏之暑假第一日,遍请能请到的亲朋好友,当然还有这一次替自己出了许多力的陆帮主一家。存志还觉得自己挺体贴,此去京师要待多久自己也不知道,特地挑的这个日子好让妹妹跟自己能
热闹一下,却不知道自己妹妹此刻正略有些伤情,对他的这个安排自然满意不起来。
才吃了没一会儿的酒席,就热得不行。盛夏时节嘛,即便是太阳下了山,那地上仍旧能热得煮熟一个鸡蛋。
敏之偷了个闲出来,准备到湖中亭子里头醒醒酒,顺带乘个凉。
一到夜间,敏之那眼睛就有些看不清东西,大夫说是夜盲,不爱吃胡萝卜所致,多吃些就无妨了。可是越吃越厌烦,后来索性就不吃了,是以这不大不小的眼疾就落下了病根,一到了全黑的地方就全凭触觉,恨不得能四个脚着地才好。
“小姐小心,左边有一块石头。”
“小姐,上头有个突起,你略低一低头。”
在墨玉云莱两位护法的守护下,敏之终于安全穿过假山,远远望去,湖心亭子里头亮了盏灯,想是先前已经有人去过,点起了灯了,真是体贴。敏之想着,就带了二人直往那里去,心下安慰:要不是这盏灯,还指不定能不能不碰个鼻青脸肿的回去呢!
待敏之走到离亭子还有两三步路的地方,才发现里头原来已经站着一个人,原来不是有人体贴点上了灯,乃是人家一直在这里待着所以才点着灯。敏之有些惭愧,若是知道此处已经有人在了,必定不会再来这里,打扰别人清幽总不是什么好事。而待她看清楚里头站的那人是谁,便不再只是惭愧了,更多的,是局促不安。
几日前方才见过,那天他一身月白衣衫,今天长身玉立站在这里的......天色晦暗,虽有一盏灯却不够分辨得清他身上的颜色,似是莲灰?抑或是浅藤紫?敏之很奇怪自己现下的情形,怎的纠结于他衣裳的颜色不放,却没有半点紧张。难道是等着这一天已经许久了?!
似是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心口处猛然开始狂跳,这样的才是紧张吗?敏之一边偷偷地深吸气再吐气来平复自己的呼吸,一边看着眼前那副衣角渐渐变大,只好将视线定格在他腰间那块碧玉螭纹壁上。
同样的玉璧,自己也有一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