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鄢都势力的干预,事情变的简单起来。云絮飞手下的谋士,和白陌尘相较显然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虽然最终目的是拖延为主,然而白陌尘一上来就以雷霆之态出击,先是召集一众将领来大帐商议云絮飞的“病情”。满身流脓红疹、昏迷不醒的云将军吓了众将领一跳,谁都没料到他‘病’的如此厉害。
接下来,白陌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趁机公布求婚公函,聘礼单据等等。先坐实了殷如行的未婚妻身份。接着,他以娘家人的姿态,强势要求介入祺地大军战时调动事宜。凡有否定质疑之声的,一律由黄师兄、方印然等小高手们快速制住,随后就是软禁。一副你们不交权,我不放人的架势。一时间,众将哗然,鄢都企图趁云将军病重夺取祺军军权一说,在大军中迅速流传开来。
强敌在侧虎视眈眈,内部就空前团结起来。虽然一众中层将领被软禁了。低级军官们却还行动自如。白陌尘没那么多人手控制住全部,他要的,本也不是全部,而是造这么个势,实为拖延。
行动自如的低层军官们犹如一盘散沙,无法各自为政。在有一个共同的目标“赶走鄢都人”的前提下,这盘散沙居然也凝聚了起来。摆出拖延姿态。一方面,竭力打听云絮飞的“病情”,看有无好转迹象。另一方面,一些较为能说会道的人出动,向其它势力军团,如:何暮、桓蹊等求助,期望能用舆论压力迫使鄢都放人。
白陌尘对于这些私下的行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阻拦。只有给这些人一种“看上去很有期望解决”的可能,他们才不会做出鱼死网破之举。祺地大军暂时也就是安定团结的。
低层军官们的想法并没有错,白陌尘这种公然夺取他方兵权的行为,其实是触犯了众怒。属于极端不可取的烂招。唇亡齿寒。各方势力军团统帅也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祺地兵权就这么易主。问题是,求助是需要时间的。现在是秋天季节,稻谷即将成熟。此时不抢先占据地盘,等秋收过后。便是打下土地,也要面临着粮食被前头守军运走或消耗的局面。所以,时间就尤为紧要。
鄢都军队在宁湛的带领下,势如破竹,早已一路直指东寰内陆富饶的平原地带主城:昌平而去。罗枫寒带着谋臣文士随后跟行。桓蹊作为第二大军团首领,对于占据一片有利地盘的渴望和鄢都人不相上下。他兵力不如人家雄厚,眼睛瞄准的是地势稍欠的河谷一代。前锋人马已经出发。重力队伍压着不多的粮草后行。
何暮、冯淡勋,也都有各自看上的地段。在这种忙乱的局势下,他们所能给祺地人的回复也就是派遣一两个来使过来,表示安抚,顺便拖住局势。真正能腾出手来解决,非得等大军先抢下一块地盘,稳妥驻扎了才行。
于是乎,拖延的要求就这么达到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祺军从上到下,所有不知内情之人,无一不对殷如行愤然以对。都是这个女人将鄢都人引来的!
总有人要承担将士们的怒火。就这样,种种怨怼、满腔愤慨都倾泻在了她身上。
殷如行可以想象,即便是苏雷他日到来,安抚住了大军。对于她的反抗情绪也不会有丝毫减少。苏离算计着她离开鄢都。罗枫寒牛刀小挥,轻而易举的就堵住了她的退路。她如果真嫁给了苏雷,也只能做个普通主妇,再不会有领兵作战的一天。祺地的士兵不会听从她的任何号令。自始至终,她身上都打上了“鄢都”这个烙印。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看透了内幕的殷如行,再没有心思待在祺军军营。又不能直接离开。索性每天早出晚归。在周围地区晃悠,纾解心情。
祺军现在驻扎的诸丘一带,是靠近东寰岛西海岸的一片区域,除了通向港口的路线上有一些开发成熟的城镇外,其余地段大多都很荒凉。又经过战乱的洗礼,田地荒芜。想抢都没处去抢。若不是大军自带了不少的粮草。期望在当地收集粮食,只怕连吃饱饭的机会都没有。
四处走动后,殷如行才发现,东寰岛的开化程度确实比天元大陆要低上许多。这里实行领主分封制,但凡在领主名下土地上生活的民众,都要服从领主的管理,土地是属于领主的,收成自然也是。大大小小的领主们在自己的领土上可谓是土霸王,政令、税收、军事等等都一手掌控。东寰王室绵延四百多年,越来越多的领主被分封。王室能收到的税收也越来越少。大领主们甚至可以将自己名下的土地再分封给二级领主。这些二级领主等于就是一级领主的属臣。这种国中之国的政体,引发诸侯战乱简直太正常了。
天元大陆的情况就要好的多。世家们虽然拥有大片的土地,税收方面也无需交付国家。家族可以蓄养一定数量的私兵。然而,有关行政、经济、律法的统治却是由城主派遣的官员管理。换句话说,世家们只是有钱,想要军权和政权,就必须出来做官,做由城主府任命的官。而城主府在任命地方官员时,显然不会让本籍贯的官员在家乡任职。这种行政体系,要比东寰岛更为先进。
行走之间,几乎看不见人烟。大片的田地被荒芜,很是可惜。遥遥见到几个衣衫破烂的农人,在士兵的看管下辛劳耕作。见到殷如行一身铠甲装扮,眼中露出麻木的色采。
那一队士兵倒是对她的美色有所垂涎。见她铠甲整齐,长剑佩戴,倒也不敢放肆。交头接耳一番,出来个中等个头的士兵,还算有礼的询问:“这位姑娘,敢问是哪家将军属下?”
殷如行心中冷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她并没有露出侵犯的意图,这些士兵好好的跑过来问话做什么?还不是看她是个女人,还是个漂亮的女人,觉得蹊跷,才过来询问。
荒郊野外,四下无他人。她但凡稍有弱势。保不准就被趁势给掳了。以拐卖为异世穿越开端的殷如行,对凭空过来搭讪的人有着天然的厌恶,冷声道:“听口音,你们不是天元人。又是哪儿的?”
不是天元人自然就是东寰人了。在自己的土地上被侵略者堂而皇之的责问。士兵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愤怒,反倒因为她盛气凌人的气势,语气中的试探切换成了恭敬:“小的们原是盛都尉下辖军士,因贵地禧军统帅冯公子娶了咱们东寰兴平公主,成了一家人。盛都尉便带着小人们跟随了王室。那些乱匪被赶走后,田地不能荒着。景丞相下令命小的们监督这些贱民多开垦荒地,来年春天。也好多种些粮食。”
盛都尉便是在天元联军登陆之前,诸丘一带的实际统治者。手下也有些兵马。蚍蜉难以撼树,面对天元联军压倒性的优势,盛都尉几乎没有抵抗的将地域控制权双手奉上。大军接手后没多久,主力军队就忙着深入内陆抢夺更富饶地盘去了。诸丘唯一的优势是通往西海岸的交通便利,留下看守的天元士兵并不多。大部分便征用了当地原有的武装人马。由于冯淡勋娶了兴平公主,目前在名义上占了优势。盛都尉虽然知道联军中有几方势力,还是选择依附在了冯淡勋名下。
殷如行若有所思。他们这些外来人士。终究数量有限。如何以少量的人数稳坐金字塔上层的位置,看来还不是那么简单的。也难怪东寰王一副被赶出老家后还趾高气昂的样子。在东寰这片土地上,外来人士想真正压制住当地人士。的确需要几分运道。
侵略一片土地很容易。侵占,继而完整拥有,将土地上的人同化,而不是被同化。这就很难了。
她丝毫不怀疑天元军队的战斗力。宁湛、苏雷的赫赫战名不是吹出来的。夺取地盘只是时间问题。而恰恰夺取完土地之后,才是麻烦的开始。
思路瞬间被打开。眼前出现了一条新的道路。马上得天下,马上却治不得天下。也许,她并不需要去带领军队四处征战。祺军对她反感又怎么样?这么大一批军队,要吃喝、要医药、要武器、要战马、要铠甲,要士兵补给,哪一样是能凭空掉下来的?来到东寰的士兵人数就这么多。不会自行增加。东寰本地人却是可以源源不断再生的资源。这么一批青壮年男儿,日后若是留下来成家置业,又有多少人有能力回去娶天元女人再带来?大部分的选择只能是东寰女人。而由于战乱大量流失青壮年男丁的东寰岛,剩余的女子资源也会相对富余。迟早有一天,他们这些天元人要融入这片土地,彻彻底底变成东寰人。
郁闷的心情豁然开朗。兜兜转转。她都快忘记学武的初衷了。她原本就不是爱打杀之人,学武只是为了有自保的能力。能光明正大的用自己的脸昂首世间。这样想来,就是不上战场,她也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反感情绪什么的,又算的了什么呢!
殷如行心情大好,对着那士兵也和悦了几分:“你们景丞相都设置了哪些规划,给我说说?”
士兵却重复了一遍最初的提问:“姑娘,敢问您是哪路将军属下?”
天元人渡船而来的全是军队,女眷幼儿等家眷亲属目前还未有到来者。这么个漂亮女子独自在外,实在是很可疑。
然而回答却令他很惊讶。
“那你听好了。我是鄢都领军帐下校尉,殷如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