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姜风动 34.鼎力襄助
何商见问,呆了呆才不好意思地笑道:“对了,她们还都不知道你醒了呢……我这就去告诉她们!”
“等等!”百里骥隐隐觉得反常,指着桌上的空碗问:“这百丝碧玉羹是她们俩做的没错吧?既然不知道我要醒怎么还预备下羹汤了呢?莫不是我真的抢了师兄的消夜?”
“不是。你也晓得她们两个从来只管你的饮食,我们的餐膳另有人准备。至于这羹汤……其实打从我找到这里她们就在做了,说是怕你醒来会饿,所以先做好了预备着。稍微凉了她俩就倒掉重做,每个时辰要做四、五次,日夜不停。”
见少年蹙起眉,何商也叹道:“我早就劝她们歇歇,可任谁劝她们俩也不理,只埋头在厨房反复做这个羹。”
百里骥虚应了一声,想了想方道:“那麻烦师兄把她们两个叫过来。”
踌躇片刻,青年有些犯难地摇头说:“她们不能进来。”
暗道一声果然,百里骥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一副“请解释清楚”的样子。
何商赶紧转开视线,搓着双手略显尴尬地说:“哦……师弟有所不知,其实这是你哥的命令。”
“命令?”那家伙已经这么强势了吗?
“嗯。你哥说她们见了你就哭哭啼啼的太吵人,因此命令屋外的护卫绝不能放她们进来。”
“护卫?哪里来的?”从南宫家带来的护卫除了翟忻侥幸逃脱外明明已经全部被申乌桕毒杀……
何商很坚定地摇摇头说:“不知道,我一个也不认识。”
百里骥差点再次晕倒。
他勉强勾了勾抽搐的嘴角,抵着微痛的额头叹道:“这位大哥,你还真是没有好奇心啊!不知道他们是打哪儿来的就放心的让他们守在外面?”
闻言,何商干净的面庞上又泛红了,低声解释着:“我看他们都听你哥的命令,而且身上也没有明显的杀气……应该没问题……况且我整日担心你的情况,没顾及那么多……”
百里骥听说百里骐自有安排,心中先安下五分;彻底明白从何商这里能了解的信息实在有限,他也只能作罢了。
无论如何肚子里有了东西垫底,百里骥感觉身上恢复了些气力,推开被子翻身下床。还没等他穿上鞋,何商赶忙上前拦住他劝道:“你起来做什么?快躺下……”
“都躺了五天了,再躺真就僵了。”百里骥摆摆手,趿着鞋子站起来。
多日昏迷产生的负作用立即显现,百里骥只觉眼前一黑,向侧踉跄半步,下意识伸手去扶身旁的桌子。
从他起身开始就严阵以待的何商想都不想就托着他的腋下将人搂住,扶他靠在自己怀里急急问道:“怎么样?头晕么?”
“你别摇晃!”百里骥闭着眼睛靠着他,脸上莹白的有些通明,有气无力地说:“没关系……大脑供血不足……一会就好……”
突然一阵凉风吹来,百里骥生生打了个寒颤。勉强睁开眼睛,不甚清晰的视线越过何商的肩头,看到了站在门口表情yin晴不定的百里骐。
人影一闪带进丝缕晚风,将门悄无声息地合好。
百里骥眨了眨眼睛,看着自己对面目瞪口呆的何商,虽然心里觉得应该说点什么,但大脑很不配合地宣布暂时罢工。因此,他老实地选择靠在身后微凉的怀抱里继续头晕。
何商还半举着胳膊,维持着开始时的姿势僵在原地,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呆呆望着倚坐在床上的百里骐和被他圈在怀里的人。
“麻烦何公子通知厨房把药煎上,另备些容易消化的清粥和点心,一刻中后叫翟忻和慕容信进来。”一身皂色银纹劲装的百里骐自然而然地对业已石化的青年吩咐着,同时将怀里的人往右移了些,用空出的左手轻搭在他腕上。
熟悉的温凉真气迅速将眩晕和酸麻平抑下去。
百里骥刚刚觉得舒服一些,一种奇异的情绪涌上心头——
担忧,恼怒,还混着淡淡的酸涩和无奈。
这分明不是自己的情绪!
心中一惊,百里骥稍稍偏了偏身子想要看看身后的人。然而这个动作还没完成就换来了一声低低的呵斥
“别乱动!”
百里骥立刻停住不动了,倒是一旁持续发呆的青年被惊得原神归位,一拍额头赶忙出去通知还悬着心的其他人。
这厢百里骐收住真气,起身腾出地方想扶百里骥躺下。百里骥连忙按着他手说:“我真不能再躺了,让我坐会儿罢。”
百里骐似乎想了想才点头,伸手拽过软垫给他垫在背后。
一丝笑意传来。
百里骥抬起头,却见那熟悉的面庞上波澜不惊,淡淡的找不出什么痕迹,只有一双眼睛荡漾出些许波光。
更待细细体会,扶着自己的手突然离开,那些奇怪的情绪也随之消失。在百里骥反应过来前,身体已经先斩后奏地行动起来,一把拉住那只刚离开不远的手。
果然,淡淡的惊讶传来,微微担忧,然后还有一丝温暖的兴奋。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睛,感觉他心中的担忧逐渐放大,百里骥决定先不把这奇怪的发现告诉他,只牵起一丝笑容道:“没事,就是想问问你外面的情况而已。”
百里骐也微微笑了一下,反握住他的手说:“你放心,处理的差不多了。一会儿翟忻和慕容信来了让他们说给你听。慕容信是我从慕容家借来了,办事能力和效率都非常不错;翟忻也是个得力的助手,帮了我不少忙。”
敏锐地察觉到隐在温情后那丝嗜血的冷硬,百里骥心头一悸,面上不甚在意地问:“你从哪儿回来的?受伤了么?好像有血腥气呢……”
“是么?”百里骐迅速低头扫了一眼,深色的衣料看不出什么问题,手指也是修长干净的,至于有没有血腥气他倒是拿不准。不过,有血腥气也是正常的,毕竟这几日一直在做“清理”工作。蓦然想起白日里那双带着哀求和绝望的眼睛,心里涌起说不明的气闷……
被那波动的情绪影响,百里骥皱皱眉,沉吟片刻终于开口说:“其实我不太希望你——”
不适时的敲门声插了进来,未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百里骐往门口扫了一眼道:“你接着说。”
“还是算了,让他们进来吧。”
“那我去换件衣服。”
百里骥点点头,看着他松开自己的手站起来,拉开门走了出去,把那些情绪也一并带走了。
闭了闭眼睛,漏掉心头淡淡的失落。再抬头已有两人恭敬地站在一旁。
向来xing情内敛恭谨的翟忻此刻几乎藏不住心中的激动,欣慰与高兴全写在了脸上;如此倒衬得慕容信年轻端正的脸更显平静干练。
百里骥忍不住笑了笑,指着旁边的椅子说:“坐吧。”
慕容信依言坐了。
翟忻还站在原地上上下下地将少年一顿猛看,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带哽咽地说:“家主总算醒过来了!属下失职,让家主遭此大难,真是罪该万死!幸亏家主福泽绵长,若您有个什么不测,属下以后再没脸见老爷了……”
百里骥被他吓了一跳,哭笑不得地啐道:“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哭丧呐?我还没死呢!”
翟忻从地上爬起来,犹自不肯坐,只垂首站着道:“属下都听小湘说了,家主受苦了……本该我们护卫家主,没想到反过来竟让家主护了……”
百里骥听着他满肚子自责,淡淡瞟了慕容信一眼。只见蓝衣青年目不斜视,一副不该听的听不见,不该看的看不着的坦然神情。
不错,很有专业精神!百里骥暗赞了一声。
一旁翟忻转而恨恨地说:“……宿辰堡那些败类,枉负了名门正派的名声。还有赤炼派、临风楼、五湖帮……家主放心,公子说了,这些人一个也逃不掉。”
“一个也逃不掉……”百里骥默念了一遍,觉得这句话出奇的熟悉。
“是。”翟忻接着说道:“现在除了打了您一掌的那个小子还押着等您亲自处置,其余的人公子都替您‘处理’掉了。”
“这么快?!”百里骥叹了口气,揉着眉心问:“你怎么不拦着?此事明着闹大了可不好呢……毕竟这里是慕容家的地方。”
慕容信闻言立即接口答道:“我们家主让我给您带句话——他没听说南宫家主和崔少堡主有什么争斗,只知道兄长的外孙遭小人暗算,因此才派属下前来照料,以供驱驰。”
不等百里骥开口,翟忻也朗声说:“大小姐传信过来,请家主过目!”说罢双手递上一个比小指还细小的金漆封筒。
百里骥拧开封口取出字条,字迹娟秀中带着张狂,却只有一句话:
有妄害家主者,如灭南宫一族,杀勿留!
百里骥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心中温润润的,忍不住嘴角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