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殿春想,晴娘子在画境中那么久,恐怕所有的情景都看过不知道多少次了。而接下来的场景估计并不是她愿意见到的。

晴娘子跟在清谲的身后,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她身后拉着的长长的影子看起来非常落寞。殿春赶紧跟了上去。

清谲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晴娘子就静悄悄地扶着门框看着他。

清谲从自己的画册中取出了晴娘子的画像,将上面的疤痕一笔一笔抹去,又拿起笔一笔一笔勾勒出晴娘子的五官。画到最后一笔的时候,他拿着笔的手抖了一下,笔一下掉在了地上。笔在地上跳了几下,在他的鞋面上染上了一点红色。

一滴泪水直直落在了画面上,晕开了晴娘子眼角的一点墨迹。

他失魂落魄地看着那一副被毁掉的画像,一会念叨着对不起,一会说我该怎么办,还会说娘子救救我,我好难受。

晴娘子推开门,走到了清谲的面前,直勾勾盯着他。

过了一会,晴娘子问清谲,“你可曾后悔过?”

晴娘子的手抚过清谲的眼角,从那滴泪水之中穿过,“后悔对一个毒妇产生感情?”

手继续往下,“后悔答应长老。”

晴娘子的脸上突然漾开一道绮丽的笑容,漂亮的眼睛半眯,眸中划过一道冷光。同时,她的指尖变黑变长,虚虚穿透了清谲的脖子,厉声道,“是否后悔杀了我!”

在晴娘子的指尖穿透清谲的脖子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天空上迅速聚集起了浓厚的乌云,地上的叶子被阴风卷起来,贴着地表打着圈。

下一刻,画境中的场景骤然变化。清谲的身影越来越淡,只剩下一个晴娘子保持着原本的动作站在原地。

地上忽然出现一个漩涡,殿春的脚下一空,直直坠了下去。

等踩稳了之后,她才抬起眼打量起四周来。这是一个地牢,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墙上的一个火把在散发着昏暗的光。地牢中的空气不流通,有一股很浓重的灰尘味。还有一股强烈的怪异味道殿春有些描述不出来。

如果非要描述的话,那大概是——鲜血混合着中药的味道。

又苦又涩又腥,直搅得人胃里翻江倒海。

吱呀一声。一道阳光打在了地牢中。殿春回过头,看见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有十来级阶梯,阶梯上的一道小门被外面的人推开。两道半透明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逆着光,这两道本来就不是实体的影子变得更加模糊了。

浅一点的那道身影的声音很冷,“你自己进去吧。”是晴娘子。

那个深一点的身影是清谲。清谲扶住了墙,弯下腰干呕了几声。他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走进地牢。

晴娘子嗤笑道,“好不容易求来的机会,你难道要浪费了?”

清谲的身形有些僵硬。半晌之后他才扯了一个苦涩至极的笑容,涩着声音问晴娘子,声音中带着祈求,“娘子你是骗我,是不是?”

他希冀地看着晴娘子,见晴娘子没有立马回答,他眼中逐渐亮起了光,那一点光亮越来越大。就在他即将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晴娘子勾勾唇角,冷笑道,“当我闲吗?”

清谲眼中的光瞬间湮灭了,整个人呆呆地望着晴娘子。晴娘子似乎还觉得这样的场景非常有趣,掩着唇笑了起来,最后恶意满满地冲清谲眨了眨眼睛,“不抓紧时间看看她,说不定下一回就看不见了。”

清谲后退了一步,用看怪物的目光看了晴娘子一眼,最后一扭头,猛地扎进黑暗之中。

晴娘子脸上的笑容忽地一滞,缓慢转眼,紧紧盯着清谲的背影。殿春似乎还看见她的眼眶里闪过了一点晶莹。

不过很快,她就收起了自己受伤的姿态,换一副趾高气扬的目光轻轻踩着阶梯走进了地牢中。

清谲紧紧盯着地牢的最深处,脚却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样,一步都不能往前挪。殿春也向那一处看过去,终于知道地牢中的味道从何而来了。

黑暗中躺着一个人棍。她的身上没有遮体的衣物,手脚都被砍掉了。为了止血,她的伤口截面上被敷上了厚厚的草药。再往上看去,人棍没有脸,她的脸骨上只覆盖着一层皮肉,因为缺少了皮肤的保护,这层红彤彤的皮肉变得干瘪又皱巴巴。她似乎是听见了声音,缓缓转过了头,定定看着清谲,一颗一颗泪珠从她的脸上滚落下来。

晴娘子一见人棍哭了起来,就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将腰间的长鞭取下,狠狠一甩。

空气中炸开了鞭子挥舞的噼啪声,只见那根长鞭绕过了清谲,直直落在了人棍的身上。

人棍的身上又出现了一道伤痕,血立马渗了出来。人棍张开嘴,开始无声地嘶吼哀嚎。她一张开嘴,在场的所有人就能看见,她空空的口腔中没有舌头。

清谲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他猛地转身,举起了手,下一刻就要罩着晴娘子的脸甩下去,“你怎么这样!”

“我怎么样?”晴娘子冷笑着上前一步,仰着脸,“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晴娘子心肠歹毒,晴娘子冷血变态,那一条不是你在心里说过许多边的?”

“你!”清谲的眼眶泛着红,狠狠看着晴娘子。他举在半空中的手颤抖了几下,最后放了下来。他苦笑了一下,失望地看着晴娘子,最后错身往外走去。

鞭子将他的腰身束缚住,“你就想走吗?我同意了吗?”晴娘子手上用力,一把将清谲从阶梯上拽了下来。

她俯下身子,钳住了清谲的下巴,眼神冰冷,一句一顿地问道,“我同意你离开了吗?”

清谲紧紧抿着唇,不甘示弱地看着晴娘子。

或许是被这样地目光刺痛了,晴娘子恼羞成怒地一甩手,她看着角落的那个人棍,胸脯起伏了两下。最后,她蹲下来,看着清谲,凑上去,狠狠咬在了清谲的唇上。

清谲被下了一跳,一抬眼就撞进了晴娘子的眼中。

那双眼睛好黑啊,里面没有一点光亮,看到底了,都找不到一点除了黑色之外的任何色彩。到底要经历什么才会拥有这样的眼睛啊……

清谲的心忽然抽痛了一下。

下一刻,角落里人棍忽然发出了一点响动,摄住了清谲的注意力。清谲的目光移过去,看见人棍无声地看着他流泪。那张被剥了脸皮的脸无疑是可怕的,但是她的主人曾经也是一个清丽可人的佳人啊。说到底,还是眼前的人将她毁了。

清谲转眼,直视着晴娘子,含糊不清的话语从他的唇齿间溢出,却与风月无关,“你是故意的。”

晴娘子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伸出舌尖仔仔细细将清谲唇上被她咬出的伤口上面渗出的鲜血舔尽,很是得意,“是啊。”

清谲如坠冰窖。

殿春看看已经被做成人棍的阮钰,又看了一眼被晴娘子压在身下的清谲。暗自下定决心:可千万不能忤逆晴娘子,凡事都要顺着她的心意。

跟着两人从地牢中走出去,殿春才发现,这个地牢就在晴娘子院子之下,有一个密道能到达。殿春觉得晴娘子绝对不会将清谲放走。

也的确是这样。

晴娘子眼中的暗芒一闪,毫不犹豫地将仍在失神的清谲敲晕。见清谲的身子逐渐软了下去,晴娘子甜甜笑了一下,在清谲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紧接着,殿春就目瞪口呆地看着晴娘子拖着清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晴娘子从屋子中取出了一个铁索,右手紧握着一把刺刀。

清谲身上的衣服早就被她褪了下去。

她在清谲的后背上找了一下位置,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手中的刀刺了下去。刀没入肉,钝钝地撞在了肩胛骨上,晴娘子勾着唇笑了一下,脸上被鲜血溅了一道血痕。她本就艳丽的五官浸在鲜血之中,愈发绮丽美至糜烂。

只见她细细将清谲后肩的皮肉剃去,染满鲜血的手一遍拿着药粉为清谲止血,一边将那一双肩胛骨上凿开一个洞,方便将铁索穿过这对骨头。

一切都完成了之后,清谲面白如金纸,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晴娘子亲手为清谲更衣,将他置于床上。她踢掉自己的木屐,爬上床,抱着清谲的手臂闭上了眼。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滑下。她的眉间微微蹙起,脸上的血已经干透。

空气中那股冷冷的血腥味半天都不散。地板被鲜血染红了,从床边挂下来的帐子的最低端都吸饱了血液。可是晴娘子偏蜷缩在昏迷不醒的清谲身边,神情纯净得像是还未见过人间险恶的稚童一般。

这样诡异的场景叫殿春身上的鸡皮疙瘩一层一层冒起来,她的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发软。

听晴娘子说清谲杀了她的时候,殿春还可怜过晴娘子一瞬。

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卧槽!

卧槽!!

还夹杂着对歧离渊的真情呼唤。

师父你在哪啊啊啊啊啊!!!!!!你可爱的小徒弟觉得自己小命不保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