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春和缘氲对视了一眼, 一个化了原型直接蹭着围墙跳了下去,另外一个用花枝勾在围墙的突起处,也晃悠悠落了下去。这整个过程几乎无声。
她们小心翼翼地向那件房间摸去。缘氲趴在殿春的身上, 黑色的鼻子抽动了一下, 低声说, “姬刈现在就在屋子里, 我闻到了一股龙涎香的味道。”
殿春也从空气中分辨出了那一股很淡的龙涎香气息, 但是熏香的味道和脖子上的狐狸骚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于是她想都没想,就说,“你这么好, 怎么没有被自己熏晕过去?”
缘氲:“……”
正在两个人闲聊的时候,窗纸上面的影子忽然近了。随后, 吱呀一声, 房门被打开。殿春愣住, 和那个人打了一个照面。
在殿春肩膀上的缘氲也僵住了。
屋子里的姬刈担心地问,“怎么了吗?”
只看见那个和殿春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轻轻撩动了一下头发, 歪着头笑了,“没事。来了一个熟人。”
姬刈明黄色的身影从她的身后走了出来。那双熟悉的细长眼睛定定看了殿春一眼,目光是让人胆寒的陌生,“她怎么找过来的?”
芍药勾了勾嘴角,忽然转头靠在了姬刈的身上, 仰着头, 万分委屈地看着姬刈, “看来是我的行踪暴露了, 陛下你可要保护我啊。”
缘氲恶寒地抖了一下, 问殿春,“你以前这么……娇气的吗?”
殿春:“……没有。”
姬刈看着殿春的目光一冷, 下令道,“来人啊,将这个妖孽抓起来!!”他似乎没有认出殿春肩膀上的狐狸,只当是殿春的宠物。
他的话音刚落下,几十道黑影就从四面八方落了下来。殿春知道这些都是阴军,她的手指搭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准备驱动蝶绫。可是她的意图好像被芍药猜到了,芍药的眼睛危险地一眯 ,化作了一道粉色的流光冲了上来。
她的妖力远不如殿春,但是她对殿春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专抓着殿春的破绽攻击。殿春的蝶绫几次缠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拉,蝶绫就会猛地被抽回来。芍药的手腕上只会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连血都不会出。
殿春看着那道伤口,愣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 ,芍药拿着剑直直向她的胸口插下去。寒意离她的皮肤越来越近,她也来不及思考芍药身上的异样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好将空手接白刃。
血一下子就冒了出来,疼痛让殿春的神经抽搐不已。芍药凑近了她,恶狠狠盯着她的眼睛,就像是恨不得直接将殿春一口吞下一般,“他怎么不来接你啊?”
缘氲炸毛,介于姬刈在场,她不好直接化形,干脆一口咬在了芍药的手背上。下一刻,她的鼻子眼睛皱在了一起,活像是被磕了牙一般。芍药冷笑了一声,一手将缘氲甩了出去。缘氲的背狠狠撞在了墙上,痛苦地嗷呜了一声。
芍药拿着剑的手不断加大力气,收起了脸上的狰狞,“既然他还不来,那我就不客气了。”说话间,剑一寸寸靠近殿春的心口,锋利的剑尖挑破了她的衣服,抵在了她的皮肤上。殿春连呼吸都放缓了,她听不见一点声音,只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芍药盯着她的心脏,万分惋惜地说,“为何它最后就选择了你呢?我也不必你差啊。”
殿春知道它指的是她胸腔中的那颗心脏,也指芍药花的主妖力。她咬着牙,死命将剑往外推。芍药的眼中爆出了血丝,浑身僵硬,看起来也不轻松。
忽然,芍药笑了一下,猛地推动了剑。
就在这个时候,院中狂风大作,走廊上的灯笼都被风吹的哗哗响。包围着殿春的阴军们都惊疑不定地抬起头,看着这异常的天象。
一道白影翩然落在了墙头。
芍药死死盯着那道身影,终于扯动了一下嘴角,“你终于不躲了?”
歧离渊漠然地瞥了她一眼,收回了视线,向殿春投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姬刈的目光阴沉,“国师?”
歧离渊笑了一下,从墙上跳了下来。他覆着手,像是闲庭漫步一般,和旁边紧张的场景格格不入,“陛下,我可以和你走,不过希望你把她放了。”
姬刈狐疑地看着他,有些动摇,“你是想要朕放走那个妖孽?”
芍药惊呼,“不可以!”她恨恨地看着歧离渊,又看向了姬刈,一层水雾立马就溢满了她的眼眶,“陛下,要是错过这次机会以后就再难抓到她了。你答应了要替我报仇的。”
姬刈的目光迷茫了一瞬,阴狠重新侵占了他的眸子,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歧离渊打断了他。歧离渊抓住拂尘的五指慢慢收紧,脸上的笑容不变,“陛下,希望你以后能不后悔。”
他这句话说的莫名其妙,但让姬刈愣了一下。歧离渊的话语仿佛一把重锤,轰地一下敲在了他的心口,无数道画面飞快地从他的眼前闪过。但是等他去仔细分辨的时候,又什么都看不清了。他皱眉,心里空落落的。
就这么一个晃神,歧离渊的拂尘挥动了起来,将阴军的包围圈破开了一个口子,他又一脚踹在了芍药的心口上。芍药的脸色一变,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栽去,狠狠撞在了三米开外。她到地的时候响起的哐地一声让人光听都觉得疼。
缘氲忍不住,高声叫好,“妖主威武!”
歧离渊冷冷瞥她一眼。她才猛地反应过来,举起两个狐狸爪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黑漆漆的狐狸眼滴溜溜转了一圈,心虚不已。
冰冷的剑尖从胸口离开,殿春猛地松了一口气。
她抬眼看向歧离渊,正撞在了歧离渊毫不掩饰的目光中。歧离渊似乎也是一愣,目光闪了一下,举起拳头抵在自己的唇边清咳了一下。殿春忍笑,一把拉住了歧离渊的手,“师父,我们走罢。”
歧离渊立刻反应过来。在必要的时候,他愿意把自己当人质将殿春换出去,但这不代表他乐意被姬刈当成犯人压走。趁还没有人反应过来,歧离渊提起真气,将殿春一把抱起来,翻过了高墙。
在上墙的时候,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变重了?”
殿春抱紧了歧离渊的脖子,面不改色地说,“没有。”
身后是缘氲的尖叫声,“卧槽!你们跑的也太快了吧!等等我啊啊啊啊!!”
“艹!你这群男人竟然欺负一个小狐狸!”这句话大概是冲着那些攻击她的阴军们说的。
等院子中完全见不到人了之后,姬刈才像是泄了力一样,扶着墙慢慢弯下了腰。他的心里很慌,额头上冷汗涔涔,脑子中不同的画面在不断地冲撞着。过了一会,一只柔软的手将他扶了起来,他看见了一双幽深的杏眼,似乎还闻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
芍药收起脸上难看的怒意,深吸了一口气,温柔地问他,“陛下,你没事吧。”
不知道为什么,心慢慢平静了下来,但是那抹不安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驱散。姬刈一把将芍药抱住,将脸埋在了芍药的肩膀上,低声说,“没事。”
芍药愣了一下,旋即笑开,轻轻拍着姬刈的后背,就像是安慰一个小孩一样,“没事就好,陛下别怕,我们都会帮陛下的。”
在安王府的另一个角落,站着一个穿布衣的青年。他收回了落在了远方高墙上的视线,终于回到了屋子。他的房间里一片黑暗,仅有从月亮身上扯下来的一层黯淡光雾。他定定看着放在桌子上的一个木偶,笑了笑,眼底一片落寞。
那个木偶做得惟妙惟肖,是一只吐着舌头的大狗。
没有点灯的屋子里响起了一声叹息,“月亮又要圆了啊……”
.
原来国师府被抄之后,歧离渊没有离开都城,而是住在了易百原来居住的院子里。这个地方已经是城郊,人口流动性很大,居民大多是社会的底层人士。大家忙着奔波生活,只要歧离渊不要有事没事往外跑,基本就不会有人注意他。
回到院子的时候已经夜半了,缘氲趴在桌子上,看着几乎是贴在一起的歧离渊和殿春,“能不能收敛点!就问你们能不能收敛点!”
歧离渊淡淡地扫了缘氲一点。
缘氲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往殿春那边挪了挪,只字不提刚才说的话,改口问道,“话说我们以后去哪啊?”
殿春也看着歧离渊。
歧离渊回答,“回夷山。”
缘氲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点点头,但是很快她就疑惑了起来,“妖主你不是从来没有回过祖地吗?你认路?”
歧离渊冲她微笑,“你认路啊。”
缘氲:“……”
两妖一人没有任何行李,休整一番就混在早起出城的人群中准备离开都城。在将要走出都城城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士兵拿着两张画像,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向守城的士兵冲了过来,一边跑,他一边说,“等一等,拦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