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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科家的预测是对的,就在第二天下午,人流最拥挤的时分,一位男跌下轨被撞死,而我们并没有逮住凶手。
科家们利用凌氏的势力疏通了警方,让他们参与法医验尸工作,得出的结论跟他们的预测很吻合。这名倒霉的男体内出现了有寄生物存在过的痕迹,但那痕迹很微小。刘涛说,下一次事故发生的尸体也许已经会找不到这种痕迹,因为寄生物存在的时间会很短,人体还没有完全适应它的存在,并不会给它的存在制造出一个容纳的空间。
下一次事故应该发生在十五天后,这也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要在这样的时机这样的环境完成这样的任务,我们没有丝毫的把握。
苏眉依旧经常对着电话发呆,日如飞般揭过。
这任务刚开始实行的时候,因为行径古怪所引发的尴尬使我们感到日如年,但到了死线逼近的时候,我们却又盼望一天有240个小时,只是时间永远不会偏袒任何人。
这一日便是科家们预测到的怪物换宿主的最后一次,如果这次不逮住它,往后它的行动将无法预测。
我向凌老头搬救兵,五十名手握“等离直发器”的彪形大汉守在其中十二个人流最多的地铁出口,严阵以待。我跟邵氏兄弟和两名科家助手则分成两组,守在上两次出现事故的地铁站台。
来往乘客发觉这般怪异行径的人突然壮大了队伍,纷纷对我们侧目,还有人凑上来问我们是否正在进行美发联合会的示威活动。康柏那小胡闹,开玩笑说我们正准备发起一个发型毁灭大会,碰见某人发型不对眼的马上抓来给他强制免费理发,务必要在一天之内在伦敦地铁竖立起新时代流行发型的风尚,吓得那人抱头鼠窜。
我跟康不禁相视一笑,现在我已经对这个任务不抱任何希望,心态放得相当平和。
康却从来不说些什么,连尽力而为的话也不说,这样艰难无望的任务他只当是寻常上班。
我忍不住说:“嗳,我看我们得在这里搞点副业,或者一边卖唱一边找寻怪物,不然说不定会在这里呆上半辈,这日可过得浪费了。”
康笑:“那头怪物不见得比人类有耐性。”
我一想,也真是,那怪物随兴而为,这一次在伦敦地铁,下一次说不定就上巴黎,我就算希望在这里呆半辈,它可不想。
不过我却想,假如我非得在这地下呆上半辈,康一定会留下来陪我。这种想法让我的心暖洋洋的,就像摊在阳底下的大棉被,慢慢渗透的温暖,一点点的松软,袒露在风中慵懒的飞扬。
我不禁也笑道:“我也相信它决不会比你有耐性。”
康那么聪明的人,自然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只微笑着低头看我,不说什么。
我察觉自己居然在调笑对方,脸立即热了起来,连忙低头看着轨,幸好老好康不像康柏那样口花,只笑不语。
地铁过了一班又一班,风刮过一道又一道,脸上的热终于渐渐消减。不知怎么的,我发现自己在发起呆来。苏眉经常取笑我,说我年纪大了心事多,经常在发白日梦,我自己却从不觉得,只觉得日过得匆忙,难有余暇,偶尔放松下来的时间总是转瞬即过,留不下痕迹。大概有大段大段的空白时间就是在发呆中过的吧,但是我不自觉。
发呆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我却不知道。据说当人紧张的时候,脑里就会突然不自觉地产生空白,什么都不能想,我是不是就是这种状态?但我偏偏不觉得自己紧张,完成一个紧张的委托之后,自然会放松,谁还会继续紧张?
我不认为我自己会持续紧张,并且发展成自动空白的病态,要我说,那可能是一种自我催眠吧,比如说,看见白色的花朵,嗅到合花的香气,或者,看到色彩斑斓的大花猫……为什么会这样呢,发现这些事物的时候,我会发呆。
而刚才明明什么都没有,但我却发现自己在发呆,看来病情更严重了。
明明真的什么奇怪的事物都没有嘛,我却在发呆,除了,邵康站在我身边,距离我只有30公分。
我很意外。
有点被自己吓着的感觉。
我小心翼翼观察身边在认真看着行人的康的侧脸,他的侧脸有点瘦,下腭线条却很优美,我意外地发觉他的睫毛原来颇长,也很黑……我又开始发呆了。
什么都不想不做,就让时间静静流过,就是这样,可以么?
就在我神魂飘荡的当儿,康好像感觉到什么,突然回过头来。我自发呆中醒觉,连忙想把目光移开,但已经来不及了,我跟他四目交投,只见他双目漆黑深邃有如幽潭,我瞬间没顶,突然感到呼吸急促脸颊潮热。
他以目光询问我:“?”
我的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脸热得像火烧一般,心中奋力挣扎,拼命给自己鼓气:顾倾城,你不能这样没用!你已经不是十四岁的小丫头,你现在需要的是镇定。
我深呼吸,强作镇定,缓缓转过头去,但觉头颈僵硬似是打了石膏。
偏偏康见我表情奇特,一步走过来:“你怎么啦?”伸手一探我额头,给烫了一下,诧异道:“你着凉了?好像在发烧。”
我全身发烫,头晕眼花,确实像是发烧症状,四周声音完全静止,我只听到了自己汗水一粒粒的渗出皮肤砸落地面的声音。我汗出如浆。
就在气氛相当微妙之时,刚下地铁的人流突然发生一阵骚动,有事故发生了!
我连忙叫:“就在那边!”拔脚就跑。
康一扯我:“你身体不舒服,留在这里等我,交给我去看吧。”
我似被烫着一般连忙摔掉他的手,顺带瞪他一眼:“谁发烧了,你才发烧了!”
康大概从来没见我这样对他凶过,登时一愣。我装作生气掩饰自己的尴尬,但借着这句凶话,脸上的热倒是一下降了下来。
我们一起冲向事故的源头,一名金发女倒卧在铁轨上,下半身卡在地铁车头底下,血肉模糊。
擦身而过的乘客纷纷议论,都说伦敦地铁最近事故频发,看来自杀率又再上升;还有人说这个地铁站特别邪门,应该请通灵者前来研究。
我和康带着的监察仪器并未出现异常变化,我们再一次错失了凶手。
然而,这日发生的事故并不只一宗,隔了两个小时,凌老头手下所守的海德公园站发生了第二宗堕轨意外。
“乱套了,这真是个疯狂的世界!”陈涛揪着头发说。
罗熊猫正经地说:“我们列出的公式出了问题。”
“嗨嗨,这怪物怎么说都是一种生物,而且很有可能是有智能的,那么它临时改变主意作出点异常行为也不行么?”这样发言的是康柏。
其实这样说是很有道理的,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怪物的行为规律根本就无迹可循,我们的寻行动只能继续如盲头苍蝇般开展。
康这时沉声说:“这次两位牺牲者都是女的,会不会其中真的有一位是自杀的呢?”
康说得很对,我们受到任务影响,心中早已先入为主,在今日内发生什么意外都直接归入寄生物名下,先自搞得自己阵脚大乱。
陈涛听到这么一说,即时精神一振:“没错,或许其中有一位是自己自杀的。”难为他这样一个平时头脑清晰口齿伶俐的科家惊喜之下也说出了“自己自杀”这样滑稽的词语来。
然而我们这时又犯了一个错误,过于相信自己的权威,以及对寄生物的危害仍然先入为主,我们完全忽略了还有其他可能性的存在。
凌老头儿却比我们头脑清醒,他透露给我们的消息来自警方,事实令到我们目瞪口呆。
真相是,事故发生时,至少有五名以上的目击者是目睹一位年轻男迅速走近女死者,在列车飞驰而来的一瞬间,将她推下铁轨。
也就是说,警方得出的结论是,这日内发生的两宗事故都是谋杀,而且根据目击者的口供,凶手很可能是同一个男人。
警方已经根据目击者的口供描述描绘出嫌疑人的图像,张贴在各地铁站口。
我们站在那张疑犯图像前研究良久。这个男人年龄在十岁上下,身高大约五尺十寸左右,肤色像是亚洲人,脸色苍白,黑色髦发,穿深蓝色格衬衫和灰色布裤,看上去是个忧郁略带神经质的年轻人。
我问两位科家:“有没有可能这个男人就是寄生物的宿主,寄生物控制他来谋杀别人?”
两位科家考虑良久,慎重地答我:“很有可能。”
事情过于离奇,已经无法以什么常规规则去归纳形容。凡事都无法得出结论,凡事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