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天问起权晟风,这样坐吃山空的日子,过不了多久。
他搂着我望着一份旅馆提供的报纸,沉默了片刻,“我去找个工作。”
我心里有点发酸,我了解他,他从很年轻的时候,就出来混黑道,虽然最初在覃涛手下打马仔,可后来他能打能杀,又有脑子,覃涛就将他提拔了上来,在社会上,他从来都是主宰者,很少在别人手下,我看着他比原先更瘦的脸,他的眼角有一丝皱纹了,我惊觉,他三十八岁的生日刚过几天。
“晟风,不安全,我昨天去街上买东西听到说——”
我欲言又止,他笑了笑,“听到什么,我每天都不出去,你告诉我。”
我咬着嘴唇,“凤城的局子,下了三张A通缉犯的通缉令,是你、许怜九还有舞绝。”
我杀了梁局害了姚庚荣重伤,而那天晚上原本登记入会的舞蹈演员名单,就是舞绝跳的那支舞,所以虽然是我代替了她上场,可最后局子的目标依然是她。
权晟风听到说舞绝被*以为是那晚的枪击凶手,他似乎长长的松了口气,“还好,他们没有怀疑你,不然现在没有了势力的我,都不知道该如何保护你。”
他说罢静静的沉默了片刻,“许怜九……”
我扭头去看他,他的眉头蹙在一起,有些凄凉无奈的笑了一声,“当初西凉码头爆炸那次,我要是不当着姚庚荣的面儿说出她的身份,就好了。现在倒是害了她,其实她们三个,我最辜负的就是怜九,她二十多岁为我做事,现在已经三十一岁了,我尚且还有了你,尝到了世间真情的滋味儿,她却爱错了男人,爱了一个不值得的。”
他低下头,薄薄的有点苍白干裂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我知道他口中的不值得的男人就是他自己,许怜九爱他深沉,甚至悲壮的都有些不像女人对男人的爱,我定定的望着他,努力安慰着,“我想,她不会怪你。”
他没有说话,其实我这样说,也是昧着一颗良心,我等了白唯贤十四年,即使最后千帆过尽我也放下了,可还不是怪他怨他恨他,如果当初早点找到我,他不是没那个能力,我又怎么会堕入风尘染脏了自己。
无数次和权晟风亲密的时刻,我都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他,姚温和为了他生为了他死,二十四年都清清白白,他却不曾看她一眼,到她死了,他能给的也只是一座无情的空坟,如果不是因为我,权晟风到不了今天,他要是娶了姚温和,背后有姚庚荣撑着,所有的罪责都可以推到高楚寒身上,覃涛的那点势力,也不会得逞,我没有给他什么,我没有干净的身体,没有耀眼的家世,更没有一颗自始至终都是他的心,大抵我才是这所有女人里最不值得的那个。
我将权晟风手里的报纸夺过来,“你不能出去,你忘了,A通缉犯,是会广发照片的,不管是电视、报纸、还是大街小巷的通缉令,滨城这么繁华,一个人认出来了,为了那点悬赏,多少人都知道了,到时候,我们连在滨城藏着都不行了。”
权晟风没有说话,他的沉默让我特别害怕,我扳着他的脸,让他面对着我,“A通缉犯,都是特别大的罪,晟风,你告诉我,让我清楚,你到底都做了什么?”
他望着我,许久,久到似乎时间都静止了,我分明感觉到自己心口有些压抑,害怕听到他说,又害怕他不说,这样的矛盾感让我特别窒息。
“鸢鸢,我杀过人,也走私了很多违禁非法的东西,还虽然这些我都是通过手下做的,可我是罪魁祸首,你明白么。”
他吸了口气,“当初我知道了我母亲和我的藏身处是谈秀雯无意泄露给白家的,我恨她,提出了离婚,她本来不愿意,用自杀威胁过我,说我可以外面有女人,可以不回家,她只求做我的妻子,在我偶尔想起她来的时候,回去看看就行,再相敬如宾无情无义,能是夫妻,她就满足,后来,我很长时间没有回去,她忽然主动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在一起吃顿饭,那个晚上,我又提了离婚的事,她就答应了,后来我知道,谈秀雯的大哥从某个渠道了解了我在外面做的事,他护着他妹妹,也是为了护着谈家,说也许离婚是一件好事,夫妻之间,一旦有一方出了问题,另一方受到的牵连最严重,谈秀雯不在乎,她也是可以为我生死的女人,但她不能牵连谈家,于是我们就离了。”
他的手指穿梭在我的头发里,轻轻的蠕动着,有些痒。
“离婚那天,我还记得特别清楚,她穿着一身水蓝色的长裙,是棉质加绸的,在阳光底细望着特别滑,她拿着结婚证,站在台阶上等我,我刚走过去,她就哭了,低下头抹眼睛,不肯让我看到,我那一刻,就算再没有感情,也是心疼的,我主动抱了抱她,她跟我说,‘真好,每次床笫,都是我主动,你从不肯吻我抱我,有时候你在床上的敷衍让我觉得特别难堪,匆匆忙忙就结束了,背对着我穿好衣服,连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说,我很想知道,夫妻之间的温存是怎样的,我却从来没得到过,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廉价,一个女人,次次主动攀着丈夫求欢,可如果我不主动,你更不会碰我,这夫妻之间,是不是更快就到了尽头。’鸢鸢,她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心里闪过一丝不忍,我曾试着爱过她,其实她是最适合我的女人,她懂事不张扬,体贴也聪慧,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她在家里任何事我从不用担心,但我也清楚,这不是爱,只是一种没有感情却彼此依赖的自私。”
他扭头望着窗外,树叶沙沙的晃悠着,窗户开了一条缝,透进来的风特别好闻,清新得有些春日泥土和嫩草的气息,滨城的风里,都是天与海的味道。
“许怜九和金玉玉,她们是叔伯姐妹,许怜九叫金丽丽,她比金玉玉年长六岁,舞绝姓方,和她们是邻居,她的真名其实连我都不知道,当时她太小,才六岁,饿的都要死了,后来再遇到,我问她,她说天涯沦落人,她姓缘。”
权晟风淡淡的笑着,目光专注得望着窗外,“贵州巴县朗省那一带,九十年代初一场特别大的干旱,死伤二三十万人,我那时候母亲刚刚去世,我自己带着卖了家禽和土地的钱北上找工作,恰好路过了那里,当时她们还有舞绝,就在一个茶棚底下坐着,手里拿着破碗,那么漂亮可爱的脸上都是灰尘,看着我心里一疼,我刚失去了母亲,和亲人饿死的她们又有什么不同,我将我带着的馒头和水都给了她们,还给了她们一笔钱,虽然不多,可那是我能拿出来的最多的一部分了,许怜九当时最大,十四五岁的样子,金玉玉和舞绝都只顾着吃,只有许怜九看着我,看了很久,然后在我要离开时,她忽然跪下磕了一个头,一双看着有很多心思的眼睛,定定的望着我,问我的名字,她的目光特别坚定,还有几分我也不太明白的情愫,我说我叫权晟风,她点了一下头,笑着说我记住了。没想到,这一声记住了,就记了这么多年,我当时,本以为就是一句感恩太重时的戏言而已。”
他笑了笑,低头吻了吻我的脸,“就像我对你,只一面,就忘不掉了,我于她是恩,你于我是情。”
我搂着他的腰,耳畔是他清晰的呼吸声,每一下都撩拨进我心里,有几分光阴的沉重。
“再见的时候,我已经是世纪名流的二老板了,我同时又想到凤城发展,我从成为了覃涛手下一名马仔的那天起,我就没想过要一辈子为他所用,我一定要靠自己得到天下,姚庚荣四十岁那年才拥有了这么大的组织,我才不过三十多而已,我告诉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去做。到凤城,我就遇到了许怜九,通过她,又见到了舞绝和金玉玉,我惊讶的是,她们都出落得很美,美人对于男人而言,是致命的,于是我就将她们分开,最有心机的许怜九我在还不认识姚庚荣只是听说的时候,就想好了要给他,鸢鸢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心狠?我当初救她们,并不是要她们报答我,可我唯一做的这件好事,却是在多年后有了企图,我现在想到她们三个人,都觉得很难过,也不知道,有没有怪我。”
少年一见误终生,自从情根深种。
许怜九于权晟风便是如此吧,这份痴心,不只是她自己甘愿为他所用,还用了那么多年,教育舞绝和金玉玉,都用身子做利器迷惑敌人,最终报答了权晟风。
“我想法设法要接近姚庚荣,结果姚温和在一个雨夜送上了门,我通过她,终于进了姚公馆,我得知姚庚荣的夜总会需要一个唱得好驻场的歌女,我就找了老师用一个星期的时间教会了许怜九,她嗓子生得好,长得也标致,毫无疑问的应上了,我叮嘱她,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做姚庚荣身边的女人,她不负我的期望,才不过两三个月,就将姚庚荣迷住了,姚庚荣为了她,不惜不顾姚温和的反对,也将许怜九接到姚公馆住下,姚庚荣女人不少,可除了他的两个妻子,真正带进了姚公馆的,也只有许怜九这一个了。”
权晟风想到曾经,那目光的疏离,可能也觉得有些恍惚了,不过才一个多月而已,就好像已经过去了几年那般。
“因为许怜九,我掌握了姚庚荣许多秘密,同样,她在他身边替我说了很多话,而姚庚荣也看出来姚温和喜欢我,所以对我很多产业的发展都格外纵容,我就用在世纪名流拿到的钱在凤城开了夜总会,将金玉玉带了进来,她比许怜九长得更美,凤城第一美人一下子就叫开了,我让她帮我打入白道那些人的内部,给我在局子里做间谍,他们什么时候要查港口和码头,什么时候调查走私、盘查货物,金玉玉都会告诉我,所以每一次我都轻松逃过去。”
他攥着拳头,眼底有闪闪的东西,他忽而闭上眼睛,“而舞绝,被我带到了世纪名流,她其实并不是最初的舞绝,而是我换上去的,那个真正的舞绝,从来没有真面目示人过,她从戴着红色的面纱,即使客人出大价钱要她把面纱摘下去,她也不肯,正因为没人见过真舞绝长什么样子,所以这个假舞也没有被拆穿,她是我在世纪名流的卧底,为我做了许多事,能把覃涛从世纪名流踢走,都是她的功劳。”
权晟风又将眼睛睁开,眼底有一片浓浓的猩红,“我纵然是姚庚荣眼里的接班人,是世人在背后议论最多的黑帮王者,可我也毁了不少的女人,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英雄,我有时候甚至恨我的残忍,如果不是为我做事,许怜九和舞绝,又怎么会被通缉,她们应该嫁了个很好的男人,过着平淡的日子,而不是颠沛流离的逃着。”
他说完重重的叹了口气,将被子拾在身上盖好,有些凄凉的扯了扯唇角,“鸢鸢,我累了。”
我哦了一声,扶着他躺下去,问了大夫,他说权晟风身体没什么,只是心情太压抑了,导致身体受了影响,建议他出去旅游散心,或者开些中药调理,我买了几副,太贵了,说是好药材,一副要八十,一天就要一副,权晟风起先和了三天,之后问了价钱,就说什么不肯再喝了,大夫跟我说,不调理的话,积郁成疾更不好治疗了,要是到了住院的地步,搞不好几万都花进去,我吓得不轻,又一次趁着他午夜熟睡爬起来,从行李箱掏出来我们全部的家当,我那时候忽然想到,假如我们出事了,这点钱连离开滨城再安家都不够了。
权晟风在刚到滨城的第四天给还留守在凤城的马原打过一个电话,是用共用电话亭打的,马原说他自己的手机被监控了,世纪名流已经查封,*查到了许多权晟风从前的罪证,现在已经在各个火车站和机场埋伏了便衣,包括工作人员,人手一张权晟风的照片,考虑到南省这一代风声太紧,*的猜测是权晟风逃到了北方,于是南省这一带,并没有太多警力追查,都北上了,我当时还觉得,权晟风真的聪慧也胆大,即使被逼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清晰的分析了*的办案可能,来了一个反间计。
之后,权晟风再也没有和马原联系过,*找不到权晟风一日,自然不会放过他手下的人,跟踪监控都是少不了的,不能再自投罗网。
权晟风一日比一日消沉,他吃的不多,睡得不好,我不愿再让他放纵身体,可他却每夜都要拉着我做一次,他说只有那时候,亲密的拥有着我,才不会觉得是末日。
再厉害的角色,在随时可能陷进牢笼的那一刻,都会觉得崩溃压抑吧,严重的,就会积郁成疾,我不敢想那一天到来了会怎么样,我能做的,大抵就是养起来我们两个人,就像他曾经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带走了我,接纳保护了我,现在我也不会放弃他。
我低眸看着躺在床上睡颜微蹙的权晟风,其实我理解他现在的滋味儿,无处诉又不想憋着,可对我说了,又怕我担心,他不停的回忆那些过去,回忆所有让他记忆深刻的人,他只是想趁着自己还自由清醒的时候,祭奠一下他放纵疯狂了一辈子的人生,在那一幕幕的回忆中,他也许后悔了,也许没有,可我知道,他走上这条路,又有多少是世事的逼迫。
我换了一件衣服,然后从一侧的椅子上,拿起来另外一份报纸,离开了旅馆,轻轻将门关上,那份报纸,是我去街上买吃的特意从报亭拿来的,上面写着一则消息——皇冠天堂招聘美艳公关。
时隔近一年之久,我再次拾起了旧行,我有些想笑,可我没办法,那些女人,为了权晟风,可以赔尽清白,赔尽性命,我何尝不能,权晟风为了我,做了阶下囚,我为了他,宁愿不惜一切。
我知道纸包不住火,我也知道走到这一步,不应该,可自从遇到了我,权晟风做了太多不应该的事,他不能离开旅馆,不能见到天日,而那点钱根本撑不住多久,一旦滨城待不下去了,我们连离开的经费都没有,又怎么逃亡,怎么保命。
我攥着那份报纸,站在皇冠天堂的门外,黄昏时分,灯红酒绿又闪烁了起来,不多时,便是达官显贵纸醉金迷的夜晚,我定定的立了许久,低眸看了一眼身上这件始终不曾穿过的蓝色裙子,还是我二十岁生日,权晟风送我的礼物,很贵,很美,很清纯。
他对我说,在他眼里,我是世上最干净的女子。
那时望着他的眼睛,我告诉自己,程鸢禾,这辈子,都不能辜负这个男人,不能辜负这句话。
如今,我为了他,为了不知未来的命数,还是要踏进来这滚滚红尘。
接待我面试的是这里的妈咪,前台告诉我,她是最红的妈咪,看人准,带出来的姑娘没有不红的,她轻易不接公关,接的就一定让她赚大钱,都喊她莹姐。
倒是挺年轻的,穿着黑裙子拿着一份入职表从五光十色的楼梯上下来,她见到我的时候眼睛一亮,笑着打量了我许久,“姑娘要做公关?”
我点点头,她请我坐下,吩咐一个服务生倒了两杯鸡尾酒,她的目光从没离开我的脸,我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拘谨得往一侧黑暗处躲了躲。
“你为什么做这个。”
我很诚实,“缺钱。”
她点头,似乎这个说法听太多次了,我赶紧补充了一句,“我真需要钱。”
她笑着,“我知道,干这个,无非两种,自己虚荣,身子空虚,想一边满足自己的欲望,一边试试自己魅力怎么样,还有的是缺钱缺得活不下去了,家里有人生病需要钱,自己需要钱上学,甚至有的傻了吧唧的,为了男人,都有。”
她最后这句话刺激到了我,我脸色变了变。
“以前做过么。”
我抿着嘴唇,“做过。”
“这么漂亮,很受欢迎吧。”
我嗯了一声。
“听口音不是滨城人?”
“阜城的。”
“哦对,我也有阜城的朋友,我说听着这么耳熟呢,你挺瘦啊,站起来我看看。”
我规规矩矩的站起身,在她手的示意下转了一个圈,她满意的点点头,“倒是有料,你做过就该知道,男人没有不喜欢身材好的,光有脸蛋儿也不行,各方面都好,才能拴住男人只找你。”
莹姐点了一根狭长的香烟,吸了一口,望着我眯了眯眼睛。
“我看你在这里也能红,要是打算在我们场子做,我可以大力培养你,花钱培养,你红了,我带着你。”
我抬起头主动看着她,“我不想陪侍,只是喝点酒唱唱歌。”
莹姐的眉头皱了皱,“那样赚不多啊,以你的姿色,如果肯出、台,一晚上打底五千很轻松,咱们这里来的,全都是很厉害的人物,不瞒你说,京城的,我也接待过,那甩手都是一万两万,现在的白领都要赚俩月呢,只在包房陪酒唱歌,你一晚上不过千八儿的,你这么好的脸蛋,为什么放着大钱不赚?”
我死死攥着裙摆,都能感觉到自己手心里的汗。
“我有丈夫,我不想背叛他。”
莹姐似乎有些惊讶,“丈夫?你都结婚了?”她再次细细打量了我一下,张了张嘴,“你多大?”
“二十岁。”
“这么年轻,就有老公了?因为老公出来做?”
我沉默着没说话,莹姐笑了笑,将烟戳在烟灰缸里,“我理解,但是你既然要做公关,即使不*,也要陪男人喝酒啊,他早晚还是会知道,咱们皇冠天堂,是滨城最好的夜总会了,特别有名,你只看我们登报招聘公关就知道,咱们后台很硬,不然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涉、黄。另外,跟你说句实话,我特别看好你,咱们场子陪侍的和只玩儿包房的姑娘,都加起来八百多个,就算不上齐了倒班,到了上班点电梯都挤不动,可长得跟你这么漂亮的,没几个,你肯定能红,你要是在这个场子红了,你老公做为男人,就算你再漂亮,也不可能一次腥不偷吧,万一碰上呢,碰不上听到你名字呢,我看你的身份证……”
莹姐低头看了一眼,“程鸢禾是吧。”
我点点头,因为*在追捕权晟风,他们知道我的名字是白鸢鸢,所以我拿了程鸢禾的身份证,我本身在*眼里是无罪的,只是权晟风身边一个不知情的女人而已,他们不会花功夫找我,但是我和权晟风同时消失,一旦他们追捕权晟风,势必连带着白鸢鸢这个名字也会透露,所以我用了程鸢禾。
“你原先艺名呢,你不会用真名做小姐吧?”
“艳艳。”
我想到了黎艳惜,摘了她名字里的一个字,莹姐点了点头,“也行,尊重你的意见,我会尽量给你抬价的,一晚上不*只坐包是三百到五百,不过我白价码给你抬到八百,给你拍张艺术照,当花名册,估计你生意错不了,挺看好你的。”
她沉默了片刻,“但是你要记住,小姐结婚了,这个是客人的大忌,换位想一下,你来花钱潇洒找乐子,能找个已婚妇女么?再年轻漂亮,他们心里也别扭,小姐和客人,不就是暂时的所属关系么,他们喜欢完全属于他们的女人,所以你要隐瞒这个已婚的身份,别人问你,你就说是阜城那边的大学生,来下海赚学费,客人有的心疼你,会多给些,至于不*这个问题,你自己坚持住了,要是有客人为难你,可以找我,我帮你解决,但是不要为了自卫和客人动手,那就不好办了,咱们老板也不喜欢这样不懂事的小姐,未必会出手帮你,装可怜,你做过还不知道么。”
不管莹姐说什么,我都是乖巧的点头,这一行,我做了两年,都做到了花魁的位置,我自然清楚规矩,小姐也要长眉眼高低,你要是玩儿冷艳,就不适合这圈子,越红的越要懂规矩,私下怎么张扬都行,场子的人都给你面子纵容你,但在客人面前,一句话不痛快了,挨打挨骂是次要,光老板就能折腾死你,覃涛那两巴掌,我可是终生难忘。
我跟着莹姐简单的办了一个入职手续,试用期一个月,看我能不能为场子带来规定数额的酒水提成,也看看我能不能有红的苗子,本身这个很好做,但莹姐想让我红,所以她要看看我的能力,她不想亏了我这张脸蛋,在带着我去楼上摄影棚拍花名册的艺术照时,还在劝诫我,说谁也不会跟钱有仇,既然都打算背着老公来赚钱养家了,干什么不是做,为了钱嘛。
我一直没理他,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也就是坐包了,我肯定不会在脱衣服陪男人睡觉,且不说权晟风知道了会不会发疯,就是我自己,也已经狠不下那个心了。
从我决定要跟着权晟风逃亡那一刻起,我就想过,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但对于别的男人,我绝不能背叛权晟风,哪怕只是迫不得已的用身子赚钱,我也不会。
本身就不是一个干净纯洁的姑娘,权晟风不在乎我的过去,我却为了他在乎我的现在。
我拍了照片,摄影师也同样赞不绝口,说我在近景下都没有缺憾,天生的风月场红苗儿。
莹姐大概是看我二心思,怕我不做,给我预支了五百块钱,嘱咐我千万别忘了晚上九点准时过来试包。
我攥着钱,做了一番挣扎,最终说了声谢谢,放进了口袋里。
回到旅馆已经是七点了,权晟风正好醒过来,他揉了揉眼睛,问我去哪儿了,我说出去转转,他嗯了一声,起身下床,进去洗澡,我叫了服务生送饭进来,然后将我收在行李箱里一直也没碰的化妆品拿出来,对着镜子化了一个浓妆,我的脸色最近也因为太累而有些许的苍白,红尘黑眉,更显得皮肤白皙透明,权晟风洗了澡出来,一眼看到我的变化,他的眉头皱了皱,“你化妆干什么。”
我笑着转头,“想化了看看,最近都懒洋洋的,换个样子,换个心情。”
他走过来,我站起身,和他面对面,他望着我,笑了笑,“鸢鸢美得惊心动魄。”
我也笑,他忽然伸手,在我的眉毛上蹭了蹭,又拿起一侧的纸巾,在我唇上捻了捻,“太艳了,我喜欢你清纯时的样子。”
我仓皇的扑进他怀里,他万般深情的望着我,让我觉得特别难过,我知道我不是为了虚荣,而是为了让我和他能更好的活着,能在被*突袭措手不及要离开滨城逃亡的时候,不至于连经费都不够真的露宿街头,我不怕受苦,我也不怕生死,我只怕他不适应。
这么多年他都锦衣玉食过来的,也许早就受不住了幼年时期跟着母亲讨生活的艰辛了,我不想看着他从那么不可一世的辉煌变成了落魄的阶下囚,白唯贤那段时间,不就险些熬死么,我不要权晟风那样痛。
他搂着我,下巴蹭在我的额头上,紧紧贴着,“怎么了。”
“想抱抱你。”
他轻笑了一声,“除了抱我,还想要我么。”
我被他逗得有点脸红,“先吃饭。”
他吻了吻我的唇角,“你的意思,吃完了饭要。”
我尴尬得推他,他心情似乎很好,走过去拿起筷子,细心的将肉跳出来,放在我的碗里,我看着那一幕,心酸得眼泪像是控制不住的瓢泼大雨般,一股脑全都从眼睛里挤了出来,我赶紧背过身去,不想让权晟风看到,我拿纸巾沿着泪痕轻轻擦拭着,再重新打上一层粉底,我抬头看了一眼钟表,八点多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转过身,故作轻松的搂着他的脖子,“我还要出去一趟,去超市买点东西,你想不想喝牛奶,我想喝了。”
他将筷子放下,拉着我的手,“把饭吃了再去。”
我摇头,“我想一边吃一边喝牛奶。”
他笑了笑,看了一眼窗外,“天黑了,外面也看不清楚了,我可以出去陪你。”
“不用。”
我拿筷子夹了一块肉,非要他张嘴吃了,他吃进去,我眯着眼笑,“你睡觉吧,我得多买会儿,看看有没有水果再买点。”
权晟风蹙眉看着我,“鸢鸢,你想吃什么就买,不要考虑钱,我想好了,过几天出去找工作,大不了去当工人,能方便随时逃走的那种工作,我不会让你跟着我受苦。”
我的眼前再次有些朦胧,我低下头,哽咽着,拼命将那种酸涩的感觉咽了回去,良久才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