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能说么。”
我注视着权晟风,他的脸色有些不对,似乎躲闪什么,我刚想走过去,他却忽然退后了一步,接着那边便走过来一个妙龄女孩,年纪和我相仿,长相有些妩媚,水灵极了,她端着酒杯,直直的朝着权晟风走过来,声音柔软得能滴出水一般。
“晟风,你怎么不去找我啊?”
权晟风眼睛还在盯着我,我也那么看着他,四目相视间,他有些不安,女孩的手挽上他的手臂,“晟风,你听见我说话了么。”
权晟风微微蹙了蹙眉,不动声色的将她的手拂下去,“今天晚上你不是主角么,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父亲让我过来找你,说看见你在沙发这儿坐着,我就来了。”
权晟风嗯了一声,眼睛仍旧看着我,“我让人送你回去。”
我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回去。”
我迈开步子才发现自己腿有些软,我走了不过两步,就跌在了权晟风怀里,他将我揽住,语气有些责备,“我说了安排人送你回去。”
他的手死死抓着我,我根本挣脱不开,我忽然觉得很多不确定都在这一刻包裹住了我,我相信他,可我也害怕,我不知道凤城到底等待我的都是些什么,也许是荆棘丛生,而并不是像我满心欢喜答应跟他来时心里想的那样。
“晟风,这是谁啊。”
女孩走过来,瞥了一眼他揽住我腰的手,有些不悦,“父亲跟我说,你从来不近女色,碰一下女人都不愿意,这个是你什么人。”
她的语气有些不快,权晟风轻轻松开了我,却没有离开我的身子,仍旧贴着,“你父亲在告诉你这些的时候,难道没有跟你说,我也是男人,也有男人的需求么。”
女孩的脸色变了变,旋即又笑了,“只是你用来发泄需求的女人啊。”
权晟风动了动身子,距离她更远些,“男人并非只是身体需求,女人喜欢男人,男人也可以喜欢女人。”
女孩愣了一下,目光在我和他脸上来回游荡,最终有些不可置信的落在他脸上,“你说什么?”
权晟风沉默了片刻,“什么也没说。”
他四下看了看,最后朝着宴厅的大门口招了下手,一个男人走过来,格外硬朗的气质,“风哥。”
“送她回去。”
男人想了一下,“送回哪里?”
“权府。”
“晟风——”
女孩再次开口,“权府,你不是说谁都不能进去么,我上次到门口找你,你是这样告诉我的。”
权晟风冷着一张脸,却极力克制自己,他的声音倒是比寻常对待别人温柔了许多,“你父亲在哪里。”
“马上就过来了,许怜九陪着他呢,我看那个女人就烦,一个夜总会的女人而已,还妄想嫁给我父亲续弦,我是不会答应的。”
我听了这话,脸色有些难堪,我能想到我当时多么惨白,我就是夜总会的女人,似乎很多清白家的姑娘,提及我们都这么不屑一顾。
权晟风也感觉到了,他轻轻拉了拉我的胳膊,“回去等我。”
我木然的点了点头,跟着那个男人要离开的时候,远处跑过来两个保姆穿着的妇人,都是大汗淋漓焦急不安,朝着我们身后的女孩喊着,“温和小姐——”
我错愕一瞬,心里更清楚了,这个女孩就是凤城最大的黑帮姚庚荣的独女姚温和。
眨眼间两个妇人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站住,手上托着几个盒子,“这是高先生吩咐我们送给您的——”
“不要!”
姚温和生气时候也是格外温柔的嗓音,听着就我见犹怜般的楚楚。
“我那次跟他说清楚了,父亲也摇摆不定,他是我父亲最看重的手下,我不想跟他闹得不好,送回去,我不能收。”
姚温和咬着嘴唇,一双黑亮的大眼睛闪着几缕急躁,“高楚寒呢,他不是替我父亲看着花场么。”
“开车到了外面,留下这些就走了。”
姚温和看着那些盒子,“那——回来我自己给,你们收到我房间里,放好了,别磕着碰着,不然我也没法还了。”
她说罢又将目光落在权晟风脸上,“我有话问你,我父亲跟你说了很多次我们之间的——”
她正说着话还没讲完,忽然身后的舞台上一直轻声的音乐停了,话筒前出现一声男人的咳嗽,扩及了全场,虽然苍老,可底气十足,底下的宾客都纷纷回头看去,一个六十多岁拄着拐杖有几分英气的男人站在台上,虽然有些戾气的脸格外深沉冷冽,却在此时也带着几分浅笑,他的目光扫及台下,最终定格在这里,姚温和笑着朝台上摆手,我回眸去看她,她的笑容真美,那唇边浅浅的梨涡,比之春风轻拂尚且过之非不及,我恍惚中看得有些愣了,台上的老者笑了笑,“温和,过来。”
姚温和站在权晟风旁边,抿唇笑了笑,老者微微气恼的脸上却还是纵容的笑意,“我让你过来,你非往别人旁边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也不肯给父亲留脸了?”
宾客纷纷将目光投过来,都瞧着她小,也有许多的目光审视在权晟风身上,他们并排而立,一个玉树临风硬朗气派,一个娇柔妩媚纯情犹在,我心里莫名一滞,似乎是疼,又像是堵着,我微微错后了一步,这个动作让权晟风的眸光一紧,他刚要伸手过来,恰好被姚温和将手握住了,“晟风,你陪我过去吧。”
权晟风低眸望着他被她握住的手,轻轻抽了抽,可是姚温和握得太紧,他又不能太大动作的回绝,毕竟伤的不只是她一个姑娘的面子,他们握手的时候底下已经有些唏嘘声,这样就更重了,台上忽然在这个时候又传来一声,“本来还想等几日,定了再说,不想女大不中留,既然我这爱女都不愿等了,也罢,一起过来吧。”
权晟风的眉毛蹙得更深,他望了一眼台上,刚想张口说什么,姚温和就止住了,“我都做到这个让步了,你还要驳了我和我父亲的面子么。”
权晟风有些怒色,他的眼睛冷冽的望向她,“事先没有告诉我,你会做什么。”
“不然你就不来么。”
权晟风低眸沉默了一会儿,“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不是,那就顺其自然吧。”
姚温和拉着他的手,带着他往台上走,权晟风终是没有再回绝,跟着她过去了,他们每走远一步,我的呼吸就顿了一些,到最后,几乎只能喘半口气了,其余的全都堵在胸口,压抑得我将将窒息,他和她站在台上,姚庚荣一脸满意的望着他们,那个男人到底是叱咤凤城的厉害角色,虽然笑着,可眼底的精明与狠厉,却让人难以忽视,底下见状都响起了掌声,越来越烈,我看到权晟风有些僵硬,他始终望着台下的我,我们四目相视间,我朝他安慰的笑了笑,他却并没有放心,眉头反而蹙得更紧,我看到他脚步往前迈了一下,但到底还是止住了,因为这个动作,我既欣慰又苍凉,欣慰于他在乎我,还想过来,苍凉于他不知顾及什么,还是止住了选择放弃。
权晟风吩咐送我回去的男人在我旁边低声问了句,“白小姐,咱们走么?”
我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留着也没什么用了,早知道是这样的一幅场景,我倒是宁愿就在权府里待着,凭空想象得再难过,也好过亲眼见到了这份锥心之痛。
我跟着他穿过仍旧鼓掌祝福的人群,一直走到了大门口,我没有再回头去看,我只知道心里那种被撕扯开来越拉越大的洞空虚得我很想奔跑呐喊、喝醉睡过去,当我彻底远离了那个宴厅,走出了宾馆门外,坐进车里,我隔着车窗望着外面的霓虹璀璨和人海攒动,莫名想到了那句诗词——几家欢乐几家愁。
有人笑的同时,谁又是失意的人。
男人坐在前面,没有立刻开车,而是回头看了看我,“要不要陪着白小姐出去逛逛?凤城您才来,还有很多地方不熟悉,若是回去觉得没意思,我也能为您当司机。”
我撑着下巴摇头,浑身都是软的,只想找个地方歇会儿,他点了点头,“那我立刻开车送您回去。”
“我想问你一句,姚温和和权晟风,到底什么关系?”
男人有些为难,犹豫许久,还是没说出什么,我笑了笑,“不好说就算了。”
“没什么,风哥原本就没别的意思,是姚先生想得太多,而姚小姐又盛情难却,要不是为着在凤城,风哥现在还拗不过姚先生,他早就不会这么忍着了。”
我低下头,高跟鞋不知什么时候被人踩了一脚,鞋面上有点浮沉,我都没直觉,想想刚才还没出来到时候,我一定像个傻子一般,我懊恼的弯腰去蹭,蹭干净了还觉得心上有些沉,我将车窗拉下来,晚风料峭清寒,从外面一股脑的灌进来,吹在脸上,倒是清醒了不少,可也跟刀割般的冷冽。
“大抵身不由己吧。”
“正是这个意思,就是身不由己,凤城目前还是姚先生的地盘,很多生意都和风哥有联系,倒说不出谁靠着谁,现在相安无事最起码面上看着井水不犯河水,私下也不和平,可如果真的连这点面子都不给,那得罪了姚先生,风哥也不好做,凤城的*都格外买姚先生的面子,风哥不能不尊着,何况姚温和是他的独女,白小姐也该理解一下。”
他正跟我说着,前面忽然一辆车打了一下闪灯,我本能的伸手挡在眼前,指缝间看着恍惚从上面下来了几个人,接着车门便被人从外面敲了敲,“请车上人下来问句话。”
我看了一眼司机,他正要说话,我给拦住了,我平复了一下心情,推门走下去,站在来人的面前,“我是。”
“刚才和权先生在一起的那位姑娘,是您么?”
我犹豫了一下,好像和权晟风有关,我僵硬得点了点头,“你们是谁?”
为首的男人笑着点了点头,“姚先生有请白小姐一叙。”
他这么一说,司机走了下来,拦在我旁边,“敬告权总了么。”
“姚先生吩咐我们做事,别的不知。”
“那不行。”司机冷冽着一张脸,“风哥也吩咐我将白小姐安全送回去,不能中途跟你们走。”
为首的男人笑了笑,忽然敛去了笑意,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把黑亮的手枪,套在袋子里,但是头儿露着,我一看就知道了。
“姚先生做事,不需要经过任何人批准。”
司机身子瞬间紧绷了起来,但仍旧不肯放,“不行。”
为首的男人冷哼了一声,扣动了扳机,与此同时,身后的宾馆内又走下来两个男人,他们四下望了望,飞快的跑过来,站在持枪男人的身边,耳语了几句,男人蹙了蹙眉,点头,将枪收起来,又将目光看向我,“白小姐,姚先生传话,权先生也在,请您到书房见面。”
我稍稍松了口气,轻轻推了推旁边一直护着我的司机,“既然权晟风在,就不用担心了。”
司机想了一会儿,抬眸看着那些人,“即使权总不知道,他的人,也不是说动就能动的,纵然姚先生只手遮天,也不能不给我们权总面子。”
那些男人没有说话,而是分成两队站在两侧,中间空出一条路,我沉吟片刻就走过去,再次进了宾馆大门,只不过这次没有去三楼的宴厅,而是从一侧的通道径直到了另外一扇门,带着我来的男人按了一侧的门铃,开门的是个五十来岁的妇人,点了下头,侧身让路,“姚先生就在一楼书房。”
我这才发现眼前并非宾馆了,而是一套宅子,大抵三层楼,装修格外高调精细,复古的家具呈着一番豪华气派,几乎每个房门口都有两个黑衣保镖保守,见我们走过去,最正中的一间门忽然打开,我不知被谁推了进去,脚下一个不稳,直接栽在了地上的毛绒毯子上,身后的门也在我栽倒的同时被用力关上了,“砰”地一声,我惊了一个颤抖,我微微欠起身子坐直,揉着险些折断的手腕,正疼得咬牙抽气,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个男人格外低沉发闷的声音,“这么半天才来,我从派人出去请我要见的人到我算计着到来的路上,我等人从来不超过十五分钟,而你竟然在门口就让我等了这么久,凤城的地盘上,你也太不识抬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