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照在新雪上,映出别样美丽的柔光,阳光穿过屋顶星罗的空隙,照出一地斑驳,也落在年轻僧人灰色的衣袍上,妙音半眯起眼睛,仿佛在回忆,声音却极为清澈,道:“这一次集结众派弟子上昆仑,缘起于小僧的一个梦境……”
原来,面前这位妙音和尚天生便有预知未来之能,以梦境得昭示,达神谕于世人,是以得了“妙音”这个法号。
月前,妙音于天音寺禅坐、冥想之时,入梦于风雪中,却见一白泽与群兽相斗,白泽浑身浴血,显是伤势不轻,已经力竭不敌,危在旦夕。忽而众兽齐发,白泽仰天悲鸣一声,竟起了赴死之心。
忽然,大风狂作,飞雪漫天,有人青衣白裘,御风而来,手中一扬,掷出一柄折扇,旋转之间,携风雨雷电诸般变化,击退了围困白泽的群兽。那人收回折扇,缓步走到白泽身前,瑞兽口中呜咽一声,便吐出一物,落入青衣人手中。随即缓缓阖上双目,竟是气绝。
梦中的妙音想要看清那青衣人手中之物,那人却突然转身,双目如电地看来,妙音心下一抖,却见青衣人手中折扇大开,妙音这才看清,那青衣人竟是一个美得不似凡人的女子,女子竟似发现了妙音的注视,径直朝他走来——妙音一惊,便从梦中醒转。
世人皆知,白泽乃祥瑞之兽,尝传神谕、奉书于世,可妙音梦中白泽却被凶兽重伤而死,口中之物想必神物,却落入青衣人手中。此兆是凶?是吉?妙音不可知。遂将此梦对天音寺一众主持长老言明,皆不知所以。
兹事体大,天音寺主事僧者们决计便将此事休书一封,传给青云门和焚香谷的主事者知晓,共商对策。谁知,收到的消息更是惊人。原来焚香谷、青云门、天山、九黎等几大门派中也有人得此昭示,细节虽略有不同,但其中皆有白泽奉书和手持折扇的青衣女子出现。
各大派终是不敢怠慢,又不敢声张,只好派各自门派中的精英先往昆仑山查看虚实,是以这些名门大派的弟子才会出现在昆仑山下的冷云镇。只是,原定每个门派只派一人作先锋,其余人等随时候命,但天山派和九黎却是派了多人,天山派派出逐月等六人,九黎派了一对姐妹日娃和月娃。各大派都打着什么算盘不言而喻,但只暗暗计较,却也不便挑明。
妙音讲述完诸般前尘,冲着东方赟再次施礼。
东方赟微微点头,道:“以大师之见,这梦中的青衣女子是何身份?”
妙音微微摇头,道:“御风而行,又以扇为兵之人,此世间只有青罗一门,但有关青罗门的一切又只是大荒中的传说,并不可考,且青罗门已在大荒销声匿迹了数百年……不过,适才听闻有人自称风舞青罗,又纵风伤人,所以……”
东方赟笑道:“大师觉得方才的女子便是梦中那得了白泽口中神物的青衣之人?”
妙音双掌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不再说话。
宋逸上前一步,躬身道:“前辈,即知我等来意,可否指点迷津?”
东方赟回看嵩涛,嵩涛意会,便将先前包裹“龙丹”的布包展开,众人只见一块麻布上一滩褐色水泽,还粘着一些污物,众人看罢不明所以。
东方赟才道:“昨日斩杀猰貐,便在其腹中得了一团肉球,今早那肉球不知所踪,只剩这包布上的污物。如今看来,便是那女子手中的小兽因因乎无疑。”见众人无所反应,东方赟轻扯嘴角,继续道:“正如那女子所言,因因乎,乃上古神兽,能嘘气为风。你们可知,当年青罗宫宫主青藤,身边便有一只因因乎陪伴左右,而青藤既然是青罗弟子,武器自然也是一把扇子。只青藤那把扇子武器并不寻常,当年因不肯辅佐神王凛初,青藤被困大荒西岭冰城炎狱之中三百年,便是利用这三百年时间,以自身之骨为扇骨,自身血肉为扇面,辅以毕方鸟的玄火炙烤,青女的万年玄冰加固,冰火两重法力反复淬炼而成,最终又将自身半身修为注入宝扇之上,方得神兵,取名,风舞九天。”
“风舞九天!”众人听到此处,终于不禁叹呼出声。先前那神秘女子不正是自称风舞九天吗?
“所以……前辈是认为……”宋逸此时也沉思着,不敢轻易说出那个结论,只因这答案太过荒谬。
“草木亦可有灵,何况以血肉之躯炼制,又得了青藤半身修为的宝扇?”东方赟眼里一片清明,看向众人惊得泛白的脸色,又转向自己的小徒弟琬琰,道:“妙音大师的伤不能耽搁,我的腿又受了伤,行动不便,让嵩涛留下来照顾便可。琬琰,你随他们同去采药吧。方子我已写好,都在这个包裹里。”说着结下随身的包裹,交到琬琰手上。
东方琬琰口中称是,心里却明白,师父随身的包裹里素来只有沧崚残剑和古卷、笔记,师父此番交于自己,想必另有安排。
于是,留下嵩涛照看东方赟、妙音和尚,及三个大风中受伤较重的天山弟子,东方琬琰便跟随宋逸等一行八人进山。逐月和寒星本也伤得不轻,但都暗自强撑着,不甘落于人后。众人也不多言挽留,随了他们跟着。
琬琰临行前寻了个机会,询问东方赟:“师父可是以为那风青罗是宝扇的扇灵所化?”
东方赟点头,道:“此番上山,凶险万分,这些大派弟子看似一体,却各有计量,怕是一旦寻得风舞九天,便起冲突,争夺宝扇。你且不必管他们,只管按照为师信中地图,寻到岩洞,取得灵药,速去速回……”
琬琰称是,便拜别师父。
一路上,许是因先前风青罗和因因乎之事,天山派的逐月和九黎的一对姐妹,并不与琬琰说话,焚香谷的叶展本就一副倨傲不爱理人的模样,只青云门宋逸谦和许多,对琬琰也多有照拂。
因众人都是各门各派弟子中翘楚,修行皆有小成,相比之下,琬琰竟是修为最弱的一个,连御剑尚不能完成。日娃和月娃得知,甚至毫不掩饰地嗤笑起来……亏得宋逸解围,邀请琬琰与他共乘同行,这才避开了尴尬。
行至弱水上方,几人回想到前日对战猰貐的情景,仍是心有余悸。
琬琰却听身前宋逸温言道:“相识许久,又共御妖兽,还不知小兄弟的术法出自何门何派?”
琬琰想起,早年师父尝再三叮嘱师兄嵩涛和自己,不可对人提及他们属沧崚派,又这些年师徒三人东躲西藏,常以普通卦师自称,便道:“我师徒三人只寻常卦师,偶尔行医,并无门派。”
宋逸闻言,笑道:“尊师博古通今,法术精妙,可并不寻常……”
琬琰只腼腆一笑,并不接话。
飞了半日,几人终于渡过弱水,在昆仑山下降落。
众人仰首望向面前高耸入云的仙山,无不暗自感叹:好一个万山之祖的昆仑山!
又听叶展道:“此番便要徒步而上,不能御剑了,诸位多加小心。”说着,便是第一个朝着面前的大雪山行去。
注
白泽:是中国传说中的一种动物。常与麒麟或凤凰等,视同为德行高的统治者治世的象征。传说昆仑山有著名的神兽,浑身雪白,能说人话,通万物之情,很少出没,除非当时有圣人治理天下,才奉书而至。是可使人逢凶化吉的吉祥之兽。传说黄帝巡狩,至海滨而得白泽神兽。此兽能言,达于万物之情,故帝令图写之,以示天下,后用以为章服图案。后世因为白泽能够趋吉避凶,常将它的形貌使用在物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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