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这只鸟,心中起伏不定。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这只鸟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大水球有旅馆的房间那么大。里面影影绰绰,看来还有很多东西在里面。
我趴在上面仔细张望。里面有一道阴影,距离我越来越近,看得出来,它在上浮。
这阴影的形状很奇怪,但是我能看出来,不是人的影子,圆滚滚的,有点像是一团杂草。我心里有点犹豫,这片影子显然不小。如果真的是个怪物,这层薄薄的人皮恐怕挡不住它。
但是这周围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逃跑。我很发愁得望着身边的石壁。
这里像是一跟空心的吸管,吸管中间卡着一粒水珠,我就趴在这水珠上。
我的目光在石壁上转了一圈,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个东西。这东西就在我头顶上。我咽了口吐沫,猛地抬头。看见刚才的那个大树根已经笼罩在我头顶了。确切的说,这不是树根,因为乱蓬蓬的树枝后面还连着一根枝干。不仅是树干,即使是树根都在乱抖。像是无数条蛇缠绕在一块,来回扭动一样。
我看着这个东西,吓得趴在水珠上一动也不敢动。但是我不动,并不代表人家不动。那根树干好像能看见我一样,扭动着,慢慢向我靠过来。
我偷偷看了几眼石壁,好像没有什么地方可以逃出去。
有那么一会儿,我想打破水珠上的人皮,然后躲到里面去。但是里面分明有另一个怪物在来回游荡。进去了,只能是瓮中捉鳖,自投罗网。
我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怪物,默默地说了一声:“这位大哥,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我这句话刚出口,那怪物像是得了一个信号似得。猛地向我冲过来。
我低头想躲过去。但是我错了。
拿东西不是树根,根本就是折叠起来的网。平时叠成一团,在临近我身子的时候,突然全都张开,一下把我兜在里面。
我身不由己摔在网里面。心想,看来,在进洞之初,就是这么个东西把我网在里面的。
至于这些网是什么构成的,我并不打算去研究,。但是身子躺在这上面,想不知道也是不可能的了。
我全身上下都包在里面,只要一睁眼就能看见那些黝黑的关节,细细的腿,一排一排,挣扎着,像是风吹过的麦浪。
蜈蚣,全都是蜈蚣。无数的蜈蚣组成了这张网。它们怎么做到的?这么多蜈蚣配合的这么好?不仅首尾相衔,组成一张网,还能收放自如。突然,我想起荒山的蚩尤蛊来。虽然碎尸万段,但是仍然能被整齐划一得指挥。
想到这里,我开始扯着脖子喊:“我是荒山蛊鼠传人。和阁下可是世交啊。”
要是青龙听见这话能笑我半年。但是我真是穷途末路了,简直和做汉奸没什么区别。
但是,即使我现在已经摇尾乞怜了。蜈蚣们依然没有理会我,沿着山壁来回拖动我。
我翻滚着,双手乱舞,想抓住点什么东西把自己的身子固定下来。就在这漫无目的的乱抓过程中,我摸到一条东西,又软又滑,还很凉。
等我握住它的时候,才发觉有点不对劲。蜈蚣们的身子都是硬邦邦的,摸上去像是一块硬铁板,从来没有软的。
我心里一惊,不会是摸到蜈蚣嘴里,抓住它的舌头了吧。
我连忙扭头看。但是蜈蚣晃得太厉害了,我根本难以转头,我的眼睛瞟得快要把眼珠子掉出来了。还是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用余光看见一片花花绿绿的东西。
我心里愁得要命,莫非这里边还混进来一只五彩蜈蚣?怪不得这么软,这蜈蚣身上长了长毛,简直就像是一张毯子啊。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五彩蜈蚣摸起来是什么感觉,因为每次遇见它,我都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想到这里,我突然有点嘀咕了:“怎么这次遇见五彩蜈蚣,身子还能动呢?”这个念头一出来,我真想给自己一个耳光。真是贱呐。难道全身僵硬动弹不得才合适吗?
我叹了口气,这口气也因为翻翻滚滚而叹得断断续续。结果,这口气一叹完,我的后脖子一凉,我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贴上来了。
在这个地方,除了蜈蚣,还能有什么东西?我想伸手把它拿开。但是两只手都被身子压着,根本抽不出来。
它见我没什么反应,得寸进尺,从后脖子一下窜到我脸上。我整个头都几乎被包住了。
众所周知,人的脸皮再厚也比手灵敏。所以,它刚刚包住我的脸,我马上就感觉到,这东西绝对不是蜈蚣。
偏偏这个时候,蜈蚣织成的网慢慢停下来。
我心里很忐忑,心里默念着:“这位兄弟,你到现在都没有咬我,估计是想跟我交朋友。我就同意了吧。”
然后慢慢伸出手,想把它从我身上摘下来。在这个过程中,我心里隐隐升起一个念头,这形状,这手感。真像是一条蛇啊。
我的嘴被它堵着,始终张不开,只好在心里使劲呐喊:“我是千眼井的姑爷。咱们是一家人呐,蛇大哥。”
那条蛇没有太为难我,我挣扎了几把,它就懒洋洋得从我身上爬下来了。
我睁开眼,看见怀里抱着一条大蛇,舌头正冲着我的脑袋吐着信子。
我看着它身上花花绿绿的纹路,犹豫着叫道:“阿花?”
那条蛇吐了吐信子,伸了伸脖子,算是回应。
我这时候身子周围的蜈蚣成千上万,我就躺在蜈蚣堆里,抱着阿花几乎要热泪盈眶。
但是我心里总觉得有点不踏实。这条蛇越看越像阿花,但是给我的感觉,怎么总是那么不亲切呢。
我的预感很快成真了。阿花很快重新把我缠起来,然后把我的头一口吞下去。
这个把戏它已经玩过很多次了。但是这次不同,我清楚得感觉到,它不仅仅是把我的脑袋吞进去就算了。它根本没有打算再吐出来,不仅如此,还在一点一点得往下压。看样子,阿花的胃口不小啊,想把我整个得吞下去。
生死之间,感觉往往是很敏锐地。阿花第一次吞我的脑袋的时候,我吓得半死,这条蛇嘴里那股味,我这辈子也忘不了。现在我终于可以确定了,这条蛇肯定是阿花。
我两只手在外面又抓又挠。很久没剪的长指甲挠在蛇皮上。阿花肯定感觉到疼了。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闷响。
九头蛇的吼声我听到过。没想到,阿花也能发出这种声音。
我早就开始窒息了,脑袋憋得头昏脑涨。
后来,我干脆放弃抵抗了。反正在这个地方估计也活不下去,还是让老熟人把我吃了算了。至少能给后人留下个童话,比如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什么的。我程大力也就出名啦。
但是,阿花吞咽的节奏突然乱了,它开始迅速的想把我咽下去。但是随之开始在地上打滚。我只能双手死死得抱住蛇身,防止它在剧烈的滚动过程中,把我的脑袋从脖子上揪下来。
后来它开始了一阵阵剧烈得抽搐。我被吐了出来。
我大口大口得喘气,但是只喘了一口就被呛住了。我感觉有一些黏黏糊糊的,像是鼻涕一样的东西,劈头盖脸得浇下来。
那张蜈蚣组成的网,居然有本事把这些黏水包裹起来。就像是昆虫背着一粒水珠一样。
我突然恍然大悟,我终于知道火羽鸟为什么会被封在大水珠里面了。
阿花在网里面翻翻滚滚,它好像很害怕这些东西,看得出来,它几次想从网眼里钻出去,但是都失败了。
我用手捂着眼睛,想看看这些黏水是从哪里来的。但是根本不能抬头。
很快,我的小腿就被完全淹没了。根本迈不动步子,就像是在一碗比较粘稠的米粥里面游泳。
我发现那张网已经连接了四面的石壁,我想走到边缘,攀在石壁上爬出去。但是我只走了两步,就被什么绊倒,一下跌倒在地。
我本以为这下再也爬不起来了。没想到阿花从里面钻出来,来到我身下,拖着我向石壁方向快速得窜过去。
我看见它通身红肿,像是起了一层疹子。
我着急的撸起袖子,查看自己的胳膊。还好,虽然黑乎乎的有不少泥,但是没有红肿。看来,这种水对阿花是有毒的。
我眼看着石壁就在眼前,不由得有些兴奋,趴在阿花身上,努力的露出头来,手脚并用帮忙向前划。
但是几秒钟后。我突然觉得手上有些异样。我把手举到眼前,发现整个手掌呈现一种死灰色。
我见过死人。死去的千眼井人,皮肤就是这个颜色。
我有点害怕,想摸摸我的胸口,但是我突然发现我的身子完全没有感觉了。手摸在上面,不仅双手没有知觉,连胸口也感觉不到。
我心中惶急,难道我已经死了吗?
我冲着自己的脸上打了一巴掌。完全没有火辣辣的疼,只有木木的感觉,像是隔了一层棉被。这感觉,实在是太微弱了。
听说人死的时候,最先消失的是触觉,最后消失的是听觉。难道,我现在正在慢慢死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