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仰马翻的包厢里。
张山满脸惊疑，凑到李元跟前，看见李元捧着的手提箱。
这打开的箱子里，赫然是一个个月饼大小的青铜盒子，表面铭刻径直、繁复的纹路。
他迟疑片刻，还是伸手，取了一个青铜月饼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
“这……这是什么？”
里面赫然是一摞，圆形的，透明的，薄膜，散发淡淡药香味，还带着古怪繁复的纹路。
张山捧着盒子，蹲下来，找见一个躺在地上，刚刚恢复神智，嘴角还在淌白沫的老男人。
“这是什么？说！”
老男人眼神迷迷糊糊，又躲躲闪闪，口齿含糊不清。
“是……是……糯米纸……”
回应他的，是张山的电棍！
滋……滋……
电火花跳跃，老男人被电的身体哆哆嗦嗦打摆子，翻着白眼吐白沫。
张山恶狠狠站起身，又踹了他一脚。
“糯米纸？
“我他妈让你再糯米纸！
“狗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
“把他们都给我绑起来，送到纯白监狱那里去！
“糯米纸这三个字，让他们给宋阴说！”
……
仙委会的办事效率堪称恐怖！
两个疑似谎报案情的混圈女，坐在出租车上，就被接到通知的出租司机调转车头，送到仙委会，进了审讯室。
八个交易“糯米纸”的老男人，则被押进了纯白监狱。
至于这所谓的“糯米纸”，照片、视频和化验报告，则在第一时间，被上传到上京总会，被递交给秘脑办，被发到仙委会高层的群里去。
走出审讯室，张山一边走，一边伸懒腰打个哈欠。
“啊……困死我了！
“两个混圈女，真是虎，还能为了出气谎报案情？
“妈的活久见，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旁边的李元啧啧感慨。
“还真让她们歪打正着了。
“但是这件事，会不会不太对劲？
“我们的人间之眼，人工智能，都没察觉到那八个家伙异常，这两个混圈女，怎么就给蒙对了？”
两人走在深夜的走廊里，两侧的一间间办公室，都灯火通明，都有“劈里啪啦”敲键盘声，和时而响起的电话铃声。
张山压低声音，给李元解释。
“那八个人，戴了人皮面具，用了假身份！
“我们的人间之眼，人工智能，当然很厉害。
“但是，受到一些人间伦理、法理的限制，其实不能随时随地马力全开。
“像是什么神态啊、步态啊、虹膜啊……这种超高精度的辨别，除非战时，平常是不开的。
“最多识别个人脸。”
李元恍然。
“也是麻烦啊……
“伦理，法理，好像也确实，不能不顾啊，任何力量，任何权力，都必须有所制衡。”
张山叹口气，搂着李元肩膀。
“其实，最关键、最实在的是，这玩意儿时时刻刻马力全开，无死角监视人间，解读人间的话……我们没那么强的算力。”
两人对视一眼，都苦笑出声。
“其实，那个什么糯米纸，到底是啥啊？看起来……真不像什么低端货。”
“我也奇怪呢！”
……
小小县城里，不起眼的办公楼。
没有窗户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
一群人围坐在会议桌旁，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视频、化验报告，都愣住了。
他们是秘脑办的智囊，或者是经过验证的圣地传人。
而此时，整个会议室里，安安静静，落针可闻，每个人，都陷入沉默。
胡山酒作为圣地传人，也已经被调过来。
此时听到脑海中，古仙师父的语气，很是古怪。
“这东西……唉……堕仙们比想象中，要厉害很多，难缠很多啊。
“压力越来越大了。”
……
“嘤嘤嘤？”
“嗷嗷嗷？”
一群狐狸，还在皱着眉头，掰着狐爪，一个个数棋盘上的黑白子。
旁边的白墨，抓着刚从现世拿来的手机，一边看离线消息，一边皱眉头。
“邪了门了……
“这偷偷交易的东西，竟然是，丹皮？”
而且看这成色，并非是陈年旧货，反而是刚刚生产出来的，全新丹皮！
“这个时代，堕仙们，硬是能搞出来丹皮？”
白墨看看身前这试验田，看看这进行到一半的实验，又低头看看手机，看看这丹皮的照片，心中古古怪怪，突然很想知道，堕仙们究竟是怎样做到的？
……
呼……
冷风灌进偏殿。
景国青坐在青铜桌案后面，穿着小西装，端着苦咖啡，看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满脸都是胡茬，满眼都是血丝，整个人脑门上的皱纹几乎拧成“疲惫”两个字。
“月白师姐啊……你好端端的，咋就走了呢……
“你走不要紧，丢下这一摊子，可就落到师弟我头上了……”
没错，付月白一死，管理堕仙生产链条的任务，就交到了景国青的手里。
景国青是个白手起家的小型企业主，也算懂点管理。
但真正上手付月白这堆东西，他才明白，企业家和职业经理人确实有点差距。
付月白这套东西，他实操起来，真的无比吃力！
突然，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却见师尊白包王侯，拎着一只竹筐，乐呵呵走进来。
“哈哈哈，国青干的不错！
“伱师姐留下的担子，你也算挑起来了。
“看这一大筐，就是刚生产出来的腐骨药泥。”
竹筐摆到桌案上，里面是满满一大筐，黑漆漆、黏糊糊的药泥，散发古怪的腥臭气味。
“近百个仙人通力合作，在这个末法时代，在这个废土时代，硬是把腐骨药泥做出来了，哈哈哈。”
王侯很是开心。
“这药泥，只要埋进去活人，一时三刻，就能把活人彻底腐烂掉，腐烂成最顶级的仙草培育土！
“有这药泥在，我们就有用不完的培育土！
“有培育土在，我们就能培育很多仙草！
“新的仙草工业，就能开启，就能上路！
“这意义，很深远啊！”
景国青揉一揉干涩的眼睛，也笑着附和师父，和师父一起开心。
便在此时，却见慕莲恩从篇殿门口冲进来，抓着一只手提箱。
“师父，这是有其他势力的堕仙，联系上我们，给您送来的！
“我看这里面的东西，怎么有点像是……额……丹皮？”
王侯愣了片刻，接过手提箱，打开来，又打开里面的一个青铜月饼盒子，看到盒子里，竟真的是一摞丹皮！
呼……
风吹来，吹在偏殿里，吹在师徒三人僵硬的脸，吹在王侯手中的丹皮，吹在桌子上新鲜出炉的药泥。
此时此刻，药泥炼制成功的喜悦，荡然无存了。
这腐骨药泥，如果说是一只挖铁矿的铁镐。
这一箱丹皮，就是铸铁汽车发动机。
他们刚要踏上起点，刚要高兴，结果发现，终点前已经有人在冲刺了？
这还有天理么？还有王法么？！
……
呼……
梦境的阴云之下，风吹在荒野。
这片荒野中，赫然有一尊又一尊磨盘，有大有小，有高有矮，凌乱放置。
有的磨盘车轮大小，正被两眼昏昏不省人事的徒弟，在推动着，碾药磨汁。
有的磨盘房子大小，正被两眼昏昏不省人事的徒弟，“突突突”开着拖拉机，推动着，碾药磨汁。
有的磨盘如山一般大小，此时闲置在风里。但两扇磨盘的缝隙之间，却有仙草渣滓，有草汁的痕迹，似乎不久前刚刚用过。
远处的大殿里。
光头光脑的灵磨王侯，穿着金光闪闪的长袍，看着徒弟刚送来的一箱丹皮，打开一盒，嗅一嗅，摸一摸，捻一捻，咧嘴笑出声来。
“哈哈。
“哈哈哈！
“咱是真没想到，这个年头儿，还有人能生产出来丹皮！
“哎呀……不容易！
“丹工业的复苏，希望又大了一点啊。
“大家联合起来，不等梦境破碎，不等分食人间，这丹工业，也许就能提前恢复了？
“哈哈哈！”
他看一眼旁边的徒弟。
“送你这玩意儿那人，还能联系上不？
“别和他断了联系！
“这玩意儿，有大用！”
他的徒弟李虎，紧身黑色短袖，紧绷在大肚腩，露出半拉肚子。
此时嘿嘿笑着，拍拍胸脯。
“师父您放心，我办事，那绝对牢靠！
“送货的小子，已经被我关起来，养起来了。
“以后，他就是咱的专属信使。”
看到王侯点头，他又咧嘴问道。
“师父，您之前不是说，这丹工业难如登天。
“我们有灵磨，才勉勉强强，能产那么一两种丹肉，可这……”
王侯笑道。
“咱们有灵磨，别人也有好东西啊！
“我看这丹皮……额……呵，估摸着，是大博士那个老阴贼，也活到这千万年后了？”
李虎皱皱眉头。
“大博士？
“啥玩意儿啊，名字这么奇怪？”
……
呼……呜……
冷风吹来。
这是一片小小的宫殿，一处大殿，三进三出，中殿后殿，几处偏殿，便再无其他。
大殿里，胡须花白的古仙，穿着麻袍，戴着头巾，坐着桌案后面，放下手中的帛书。
“怎么样，都送出去了吧？”
站在案前的弟子，连忙点头。
“师父，按照您的吩咐，该送的，都送了。
“额……就是……有那么一组，本来送给鹿参王侯的货，好死不死被仙委会给截了！
“这说起来，很狗血！
“那……唉……”
徒弟皱着眉头，结结巴巴，提起这破事，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向师尊讲明白。
古仙挥挥手，淡然一笑。
“罢了罢了。
“愚者千虑，终有一得。
“智者千虑，亦有一失。
“被劫了，也无所谓，回头想办法，给鹿参王侯再补发一份。
“仙委会的话……唉，随他去吧。他们知道了，影响也不大。”
古仙站起身，走到大殿门口，抬起头，看见牌匾上几个大字。
【博士宫浩商山分殿】
没错，这处小宫殿，赫然便是昔日博士宫搭建的分殿。
古仙又抬起头，看见旁边高耸入云巍峨的青山，看见山脚巨石上，刻了【浩商山】三个大字。
没错，这座青山，赫然便是昔年引来无数天骄竞逐的，浩商山！
古仙的瞳孔收缩，看向远处青山之上，看到千万年过去仍然郁郁葱葱的藤蔓，看到这藤裹挟满山仙草，从山前爬到山后，从山脚爬到山巅。
没错，这满山藤蔓，赫然是昔年引发九国轰动，生成“天生”丹皮的，天生玄黄葫芦藤！
古仙感慨。
“千万年过去了，博士宫没有了，博士们都死了。
“只有这藤，还留在这里。
“或许，这就是天意？
“当年的局没等收网，便有污染降临，文明崩溃，九国覆灭，只能不了了之。
“而千万年后，待我重新醒来，这能生产丹皮的植物机器，却还在等我，帮我占尽先机！”
他嘿嘿笑着，笑声飘荡在风里。
没错，他就是昔年亲手布局，骗过帝君，骗过九国，骗过天下人的，博士宫宫主！
他就是昔年栽赃女博士，举报女博士，并亲赴青月丹宫，逼死女博士，消灭所有质疑声音，掐灭所有质疑火苗的，博士宫宫主，胡卷大博士！
……
呼……呜……
狂风之中。
狐狸们守着凌乱的棋盘，终究还是，达成了和解！
一个个皱着眉头，满脸郁闷，去把篮子里的糕点均分成七部分，准备开吃。
“嘤？”
“嗷？”
它们都有点怀疑了！
它们不是最狡猾的狐狸么？
怎么还玩不明白五子棋这个游戏？
首先排除狐狸不够狡猾这个选项。
那就只能是……这游戏有问题！
“嘤嘤嘤！”
“嗷嗷嗷！”
绿豆糕饼掰成两半，红豆面包掰成两半，椰蓉糕饼掰成两半，剩下最后一块提拉米苏，刚好给师父拿去吃！
白墨笑着接过提拉米苏，只掰了一小口，又把剩下的分给徒弟们。
“太甜了，师父不爱吃，你们帮师父消灭掉。”
一边吃，他看向自家的试验田。
看到这实验用的嫁接树，树皮已经开裂，流脓，显然实验失败。
“仙草成分的组合、派生、反应，实在太多了么……虽然不知道天生玄黄葫芦是怎么管理这种生产线网络的，但我们狐狸山，有自己的玩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