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开看了看,然后才明白,这册子是用故事的形式告诉别人,蛊是什么,怎么发觉,怎么判断,以及怎么解蛊。
例如第一篇便写着:“有村民养牛,一日觉得胸闷难以下咽,多日无便,咳血不休。有医来,切产妇胎衣,暴晒裹茶,煮沸入口,排出蜣螂蛊无数。”
所谓蜣螂,其实就是屎壳螂。胎衣,便是婴儿胎盘。我记得,前些年的一部《狄仁杰》电影里,也曾提到过这种蛊虫。而最近也有一个笑话中,则提到了屎壳螂。
说美国的一个牧场,里面的屎壳螂数量在大幅度减少。科学家调查研究后发现,这是因为洒在牧草上除虫的药,被牛吃掉后没有完全消化。屎壳螂吃了牛粪,所以繁殖力下降,身体也变得极其衰弱。因此,农场的粪便越来越多,到最后几乎无处下脚。
有人在这个帖子下方回复:屎壳螂说,人类太阴险了,我什么都不和你们争,一辈子只吃屎,你们竟然在屎里下毒!
虽然弄不明白,屎壳螂怎么变成蛊。但张元奇亲手写下的这些话让我知道,该怎么解这种蛊。往后翻翻,基本都是类似的东西。而我所中的毛蛊和蚊蛊,也有很简短的故事。另外,张元奇特意在毛蛊的这篇里,写了一些药材名称,并注明可压制蛊虫。
从这点来说,他也算用心良苦,但这让我愈发的疑惑。对我这么好,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如果是坏人的话,那我只能说,他演的太烂了,完全没有坏人的风范。不过,我知道张元奇应该不会出现这样的漏洞。因为他当初对那个老男人的所作所为都表明,这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而这样的人,一般目的会很清晰,根本不可能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册子上记载的药材,大部分我都没听过,其中还包括了一些毒蛇蝎子蚂蚁什么的。虽然背包里的药丸还有很多,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要做好提前打算。把册子上记载的东西都抄录下来,然后开车出门,在各大药店不断穿梭。虽然大部分药材都能当场买到,但一些有特殊要求的就很难了。比如说什么礜石,我去的几家中药店,里面坐镇的老中医都说,这东西是热性中药材,现在的人看中医,基本都是来消火的,热性中药很少能用上。而且它的主要是杀虫,所以没有存货。想要的话,得等几天。
张元奇给我的配方上,礜石是很重要的一种材料,我给几家老板留下电话号码,嘱托他们尽快弄来,哪怕价格高一些也没关系。除此之外,还有那些活生生的蝎子毒蛇,这玩意就有些难了。我知道附近农村有养蝎子的,可具体在哪就不知道了。
这让我更加好奇,当初张元奇跑出去一下午,就弄回来那么多材料,他怎么办到的?
最后一家中药店跑完,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忽然一个男人闯进来。他动作粗鲁,慌慌张张,正好撞在我肩膀上。我被他撞的退后两步,本来心里就憋着火,正准备撒气时,却听见那男人说:“郑医生!救命啊!我家老头子快不行了!”
郑医生是这家中药店坐镇的老中医,在市里也小有名气。若非中医这两年被西医挤兑的不行,他也不会缩在药店里走不出去。这两人应该是熟食的,听男子说的这么吓人,那位碾碎和我父亲差不多大的老中医立刻站起来,问:“怎么回事?”
男子说:“你上次开的药,老头子吃过后哮喘病好很多。前几天,我想着他一直说,要回甘肃老家看看,就全家去旅游。结果回来后没几天,他突然就倒床不起。一开始我以为是太累了,或许休息几天就好,谁知道越来越重,现在两眼红的像要滴血,一分钟才呼吸几下!我们去医院,也查不出什么,医生说可能气管有问题,但又说不出原因。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来找你去看看!”
“怎么会这样?”郑医生皱紧眉头,似乎很不明白。
而我在旁边,也听的微微一愣。因为男子所说的病症,听起来很是耳熟。仔细一想,似乎和张元奇给我的册子中,写到的某种蛊有些类似。这时,郑医生开始翻找药柜拿药,我揉着肩膀,本要走,但是看那男子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不禁想起失踪的父亲。
谁都有父母,父母出了事,哪能不着急?我感同身受,犹豫几秒,然后走上前去,问他:“老哥,你父亲除了眼睛很红,呼吸缓慢,是不是一点汗都不出?”
那男子听见我问,微微一愣,然后下意识点头,说:“是的,你……”
我又问:“那他是不是脖子很烫,其它地方很凉,像发烧,又不太一样?”
男子更加愣神,这时候,郑医生已经收拾好东西,见男子看着我发呆,不禁催促说:“愣什么呢,还不赶紧走!”
那位看起来有四十多岁的男子醒过神来,他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激动的说:“兄弟,你是不是遇到过这病?”
郑医生也看出了些头绪,又想起我之前来抓药材,便问:“怎么,小兄弟也懂中医?”
我摇摇头,说:“不太懂,不过他说的病,可能和我曾经见过的比较类似。”
中年男子立刻拉着我往外走,说:“兄弟,什么也别说了,跟我去趟医院。要是能把我爸治好,我们全家给你当牛做马!”
我有些无奈,但也没有过于抗拒,本来问他这个,就已经有想去帮忙的打算了。当然了,我从未独立治过关于蛊的病,上次的偏方,也只是张口就来。这一次,心里很没把握,万一弄错了,人命关天,那就摊上大事了。
然而,骑虎难下,男子直接把我拉上车,飞快的开往医院。路上,郑医生不断打量我,询问些关于中医的事情。我告诉他,自己是市立医院皮肤科的医生,只是曾见过类似的病,但不保证是否完全一样。另外,当初的病人,是用一个偏方治好的,能不能成,同样无法保证。
这些铺垫的话说出口,男子立刻回答说:“你放心,就算真治不了,我们也不会赖你,只能怪我爸命不好。但兄弟你要真有那能力,就多帮帮忙,老头子打一辈子仗,不能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死在病床上。”
“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先看看再说。”郑医生打断了男子的话。
男子也懊恼的抽了自己一嘴巴,相比他们,我心里十分忐忑,只能不断回想从蛊事册子中看到的那些东西。
很快,我们到了医院,当然,并非我工作的那一家。男子带着我们上楼,快步跑进重症监护室。原本不允许随意进入的重症监护室,此刻房门大开,只见里面有许多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围拢在一起。男子一问才知道,他爸刚才心跳停止,刚刚抢救过来。
不过,医生说了,虽然抢救过来,却也撑不了多久。多则一日,少则几小时甚至几分钟。
男子什么也不说,直接推开那些医生,让他们滚蛋,然后把我和郑医生迎进来。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哪怕在皮肤科,也经常会遇到因为心情不佳而态度蛮横的病患。病人来医院是想活,可我们做医生的,无法保证这一点。毕竟医生不是神,所以现在医患关系难处理,有时候确实难说谁对谁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