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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个精瘦仴人头缠白巾,推着巨大的炮车缓缓搭上跳板,鲶鱼仔跳着脚大吼:“混账!停!停!你们还想带着子药车一起下不成?把那入娘的销子拔了,分开下!”

一切准备就绪,炮车和子药车分开,4轮车变成两辆2轮车,车轮搭上了两条跳板,两队灰衣汉子扯住了铁链,中间夹着着黑衣炮手。鲶鱼仔大声呼喝,汗水顺着面颊流淌:“好了,曹老屁,你们扳住车轮子,慢慢往下放。。。混账,慢点!”

车轮缓缓滚上跳板,猛的往下一沉,铁链哗啦啦响,把船头的两队汉子往下就扯。鲶鱼仔一个箭步蹿上去,死死抓住铁链,和夫役、炮手们挤在一起,一边大声咆哮:“拉住,拉住,不想死就把吃奶的劲头儿使出来。”

炮车终于止住了下滑的势头,鲶鱼仔喝道:“好了。。。往下放,慢慢放,下面那些混账,看着些,接住了!”

那巨大的家伙终于平安下到岸上,岸边爆发出巨大的欢呼,鲶鱼仔长长出了一口气,用袍袖拭去脸上的汗珠。

随着一辆接一辆炮车和子药车卸下船只,套上四匹马拉的套,向北开拔,自有仴局管事安排人手整修道路,保证大炮运到战场。

马匹嘶鸣声中,5门重炮终于缓缓启程,鲶鱼仔放下最大的心事。

他转过身,冲在临时码头上忙碌的亲信账房张五大声喊道:“马上升火,准备。。。饭团,午时要给前面送过去,多放些该死的盐。。。入娘的,这仴人的吃食也如此难缠!再准备4千斤熏鹿肉,给咱们仴局的人送上去。”

“桦山家那些蛮子也吃肉么?”账房隔着两条小船大声问道。

“入娘的,谁说他们是仴国蛮子?入了仴局就是入娘的康人,给他们送肉!”鲶鱼仔大声吩咐。

回到船上,把辎重营的繁杂事务安排妥当,鲶鱼仔冲亲兵伍长白沙爬喝道:“还入娘的傻愣着做甚,备甲,我们上去。”

白沙爬没闹明白:“上去。。。哪里?”

鲶鱼仔骂道:“当然是上战阵,入娘的,大出海在前面拼命,你躲在后面讨野火吃么?我们这么少的人,前面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气力,这也不懂?”

白沙爬急忙点头道:“就是这样!”

众亲兵在船舱中伺候鲶鱼仔披甲,好一个少年武将,头戴八瓣帽儿盔,红缨似血,身披大叶明甲,红铜胸镜,精铁臂手,肋下柳叶刀。背挎双插,大稍弓上好了弓弦,牛皮撒袋里是30根雕翎箭。这位经过大出海指点,箭法是相当的不错,只是人小力弱,弓力不够。

5个亲兵簇拥着鲶鱼仔跨上仴马,沿着河沿纵马向前,一路都是大内水军的战船,旌旗如海,战士如云,好不雄壮。不一刻,几个家伙接近了前线,整个战场呈现在面前,炽烈的厮杀让这几个家伙几乎要窒息。

淀川河西岸,整个战场的左翼是大内教祐率领的陆师,他们用车城围成了一个半圆形的阵线,保护淀川上的大内水军。8千关东军正在猛攻这道车城,大内军兵力不足,火器也只有3队,难以阻止幕府军的攻扑,只得依托车城拼死抵抗,双方杀的难解难分,血溅黄沙。

在战线的中央,车城后面的土山已经渐渐成型,海贼们把大小火炮推到土山,构筑炮阵,土山下环列轻重火铳。炮手们开始轰击长垒后的幕府军,联军居高临下,幕府军的长垒已经起不到保护作用,大小铁弹造成了可怕的伤亡,也引起了巨大的恐慌。

这种恐惧是人类对未知威胁的本能,谁也不知道炮子从哪里飞来,稀里糊涂就丢了性命。

细川赖之再也不能安如泰山,坐等敌人在长垒前碰的头破血流了。他一面下令在长垒之后再起一道长垒,一面命京极高诠率领7千本部兵马出击,京极高诠置若罔闻,按兵不动。不得已,他只好改令赤松义则向海贼车城右翼发起进攻。

2千余赤松军推着上百土车,从长垒之间的通道中出发,向车城缓缓逼近。车上堆着高高的土袋,以木板相围,形成土车。幕府军躲在土车后,猫着腰小心翼翼前进,兵刃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着不详的寒光。

海贼的防线是以每哨火器队为核心,刀矛手向左右两侧展开,形成正面防御。各哨虽然火炮不少,但是都以碗口铳和1斤子母铳为主,按说在战时,他们会得到龙王岛2斤半子母大炮的支援,可惜这威力不错,射速又飞快的火炮支援了柏原山口战场。

各哨面临的是严重火力不足,尤其是九州军驻守的右翼,从香里丘一直到生驹山,5、6里长的防线,4千之众据守,却只有3队火器,火力薄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桦山氏没什么战功,吃的却一点不少,在仴局不太受待见,装备自然最差。

2哨人马只有5门碗口铳,3门1斤子母铳,火门枪不足3百杆,长长防线中只有3个孤零零的火力点,间隙太大,形不成交叉火力,也就没有相互支援的火力打击体系。

而赤松军进攻的恰恰是联军最薄弱的右翼,2千人排成密集队形,目标是桦山资久防线上的一点,这里正是相邻两个铳群火力打击不到之处,最为薄弱。

桦山资久见幕府军蜂拥而来,只得下令火器队全线开火,只可惜碗口铳和火门枪射速都不快,威力也不足,无法阻止幕府军的进攻。

1斤铁弹打在土车上,土车微微一滞,厚厚的土袋吸收了大部动能,最多震倒一两个士卒,却不能阻止土车前进。偶尔侧面飞来一枚铁弹,斜斜打入土车后的赤松军队列,铁弹尖啸着在人丛中横冲直撞,血肉横飞。

只是这样的杀伤全凭运气,实在不能动摇赤松军进攻的决心,2千多幕府军战士缓慢而不可阻挡的碾压过来。

桦山资久的亲兵策马沿着车垒之后的通道狂奔,大声传令:“换装霰弹!步兵上前,准备白刃厮杀!”

终于,赤松军迫近到30余步距离,在各番头喝骂踢打之下,赤松军士卒呐喊着从土车后冲出,一片片大阵笠乱晃,幕府军排山倒海一般冲向九州军车城,脆弱的车辆根本挡不住人海冲击。

就在这时,悲剧降临了。

两个火器队3门1斤炮一齐开火,随着一声接一声巨响,白烟笼罩战场,硝烟呛的人头昏脑涨。火炮几乎顶在幕府军脑门上,百多枚铁子在没有甲胄的足轻群中肆虐。

赤松军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呼啦啦倒下一大片,凄惨的哀嚎惊天动地。

一愣神的功夫,2百杆火铳又打出一轮齐射,这个距离上,没有人能逃脱铅子的打击。霰弹能把人打成筛子,铅子则在人体中变形翻滚,把肌肉内脏骨骼搅成一团肉馅,一时又不死,其恐怖让人不忍直视。

两军阵前顿时血光冲天,所有人眼中都是红色,红色的天空,红色的大地,红色的人,红色的车辆,红色的一切。。。红色的时间。

任何人突然遭到这样可怕的打击,即使不带伤,精神上也会出现瞬间空白。就在这时,一股黑色的浪潮从车城之后翻涌而来,九州海贼野兽一样咆哮着,挥舞白刃翻过车城,冲入赤松军中,摧毁面前的一切。

赤松军先头被接连打击,无法前进一步,黑潮席卷了前列,无数可怜的家伙被踩在脚下。足轻在四散逃窜,番头、目付毫无意义的嘶声叫喊,侍大将的将旗被溃兵推挤,摇摇欲坠。

战场右翼喊杀震天,铳炮爆豆一般响个不停,浓烟遮蔽了战场,鲶鱼仔什么也看不见。距离他最近的战场是淀川河,这里杀的更是尸山血海,联军在左右两翼都在苦苦支撑,只有中央水军方面占据了优势,海贼们都在巴望大内水军在这里取得决定性突破。

大内水军后方也敷设了两道浮桥,沟通两岸联军,桥梁是小舟联结而成,铺上木板就成了桥梁。鲶鱼仔和他的亲兵就立马在浮桥后方不远处,可以看到铁索附近的惨烈厮杀。

淀川河上火光冲天,杀声四起,细小的箭支如飞蝗一般飞舞。在铁索两侧,无数小舟纠缠在一起,翻翻滚滚,互相冲撞砍杀,血肉横飞。。。长桨滑动,像无数被木和铁包裹的虫子,落在江水之中,疯狂的扭动撕咬。

到处是大火,破碎的木片和竹甲随波飘荡,战死的尸首在河水中载沉载浮,插着乱七八糟的断矛乱箭向下游翻滚而去。

这是一条血色的河,死亡之河。

第一道铁索后面的5座箭楼,被轻型子母铳铁弹打的千疮百孔,有两个已经摇摇欲坠,被废弃了。其余三个依然在冒着猛烈炮火向对面放箭,拼命阻止大内水军后续船只涌来。

一个又一个士卒向大内船只投下焙烙火矢,随即被炮子打烂头颅,削断臂膀,口袋一样落入河水中。鲶鱼仔亲眼看到,有幕府军士卒抱着装满火药的陶罐跳下,惨叫着直接落到大内水军船上,把自己和敌船一起烧成火炬。

有大内水军用大斧猛砍铁索,很快就被幕府军射杀,疯狂的大内水军用手中的一切东西猛砸铁链,可惜除了造成一阵金属的巨响之外,不可能有任何作用。不捣毁这道铁索,大内水军的大关船就上不来,再强大的水军也无用。

而不打退幕府军,就不可能斩断铁链,更不可能突入纵深,捣毁幕府军的桥梁。

鲶鱼仔急的破口大骂:“重炮!该死的5百斤重炮在哪里!轰烂他的箭楼,轰烂他的水军啊!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