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能反抗。
门开了。
成瑾梅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反应的间隙,显然她已经憋了一路,看到胡蔚的一瞬间,就是一顿不等回答的劈头盖脸。
“你知道你今天的行为,让你爸妈陷入什么境地吗?”
“自私,伱自私!胡蔚,我对你这么多年的教导,都被你丢到哪里去了?就因为那个钱才,你连家都不要了,是吗?”
“你还是我成瑾梅教出来的女儿吗?”
“这个家,是不是已经容不下你了??”
胡蔚被骂得有些恍惚。
她后退了一步,蓄力,嘶吼。
“那你们呢?你们做任何事情,问过我吗?想过我吗?我有选择人生的权利!”
“选择的权利?没有我们,你连出生的权利都没有!你的一个任性,我们整个家都要为你负责,你呢?拿什么负责?”
“是!我没有权利,我从小就得按照你给我的规划活着,长大了,你让我嫁给谁,我就得嫁给谁,负责?难道把我当成一个物品去交换你们想要的东西,就是我的责任吗?”
“胡蔚!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我看你已经病入膏肓了!”
咔,走廊最靠里面的房间门开了。
胡道远拿着手机出现在门口,脸上三分愤怒三分无奈。
“爸,听到她们在外面吵些什么了吧?这就是您要的结果。”
母女安静了下来。
成瑾梅沉默了一阵,又要发怒。
胡道远却及时走过来,止住了她。
“好,我知道了,最近世博会申办,这是大事,也比较忙,等到过年再说吧。”
胡道远说完,放下了电话。
“蔚蔚,回房间去,好好想想,你对长辈说话应该是什么态度。”
“回什么回?她这样理解父母,要顺着她的意思,以后我们就给她当佣人好了!”
胡道远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老爷子那里,我会去讲。”
成瑾梅还是没有动身,胡道远只得看了看僵持在那里的胡蔚。
胡蔚转身回屋。
胡道远也揽过成瑾梅的肩膀,带她回了房间。
……
胡蔚打开手机,翻到了刚回过来的短信。
“我知道了,不要担心,你现在到家了吗?我到你家外面了。”
她定了一下,赶紧回了过去。
“到了,你快回去!别来了,我没事。”
半晌。
“好,明天学校见。”
胡蔚放下手机,听到父母房间传来了成瑾梅的发怒声。
“那以后你管吧!我不管了!”
……
胡蔚再次走出房间时,只有胡道远一个人坐在客厅,盯着电视里一个座谈会新闻发呆。
“爸。”
胡蔚轻唤。
她已经从刚才的情绪里走出,有些意识到,今天最为难的还是眼前这个男人。
胡道远回过神,抬手换了个台。
今天的事情有些超出他的掌控,他也第一次面临一个问题。
这件事,究竟应该以何种态度对胡蔚。
“坐这里。”
胡道远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好。”
胡蔚点了点头,而后走到她旁边坐下。
这是她最近看杂书的一个收获,当你不得不顺从一个人的指令,身处弱势时,在他的每个指令后面加上一个同意的语言,或者态度,那他在下达下一个指令时,很可能还会保持询问语气。
至少能让弱者一方保留部分的主动。
“蔚蔚,其实你妈妈有句话没说错,当年…差一点就没有你了。”
胡蔚饶是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也被胡道远开口第一句话给震住了。
“啊?”
胡道远没有理会她的惊讶,只是端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眼睛盯着电视,仿佛上面播放的不是新闻,而是当年的一幕幕,自顾自的说着。
“你知道你大伯家的事吧?你步云堂哥,你几乎没见过吧?”
“嗯,小儿麻痹症,好像一直在医院吧?”胡蔚被分散了注意力,再加上胡道远此刻的语重心长,她心中的愤懑消散了许多。
“不是小儿麻痹,是先天愚型,也就是唐氏儿。”
此话如同惊雷,又一次击中了胡蔚。
“您是说大伯他瞒着…”
胡蔚有些不敢置信,捂着唇道。
“你大伯母,和我们是表姐妹,也就是…你舅公的孩子。”胡道远淡然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你舅公,和你爷爷一起参的军,当年用自己的命,救了你爷爷的命,你爷爷立了誓,要好好照顾他的亲人,和你奶奶,也就是我的母亲成了婚,还逼着你大伯,娶了你舅公的女儿,他的表妹。
那时候人家都劝,说近亲不能结婚,你大伯也不同意,可最后还是结了,所以你知道你爷爷的脾气有多么的倔吗?”
胡蔚眼里的情绪盛满了各种复杂,想到刚才胡道远说的话,有些犹豫道。
“所以,你也…”
“对,我也有段婚约。”胡道远一开口,就不再犹疑。
“不过,这段婚约只是利益的结合,你爸我当年也年轻气盛,不同意,你爷爷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我也快拗不过他,但那时候你步云堂哥刚好出生了,为我夺得了希望。
你大伯当时发现胡步云是唐氏儿,从医生那里确定了,大概率就是近亲结婚导致。
你大伯当即跑到你爷爷那里大闹,后来登报跟你爷爷断绝了父子关系,迁走了户口。
80年的报纸,我这里都还留有一份。
直到现在,你大伯和爷爷都没有法律上的父子关系,若不是这些年关系有所缓和,你连你大伯都见不到。
也就是当年那件事的发生,逼迫得你爷爷让步,我和你妈才成功结了婚,这也是我说为什么差点没有你的原因。
这件事,也是我们胡家后代单薄的原因之一,你大伯和你伯母分居,不愿再生,而我生下你以后,也得过一场病,导致再育的几率很低,再没有给你生个弟弟妹妹。
你小姑当年心如死灰,直接出了国,回来之后,就跟你姑父火速成了婚。
当胡家人,幸也不幸,现在客观想来,还是幸运的居多,没有你爷爷,我们兄妹三个,或许连书都读不上,更别谈前途,也没有如今的条件。”
胡蔚听完,更加不理解。
“你们当年受了这么多苦,为什么还要同意让我去面对这种事?妈妈怎么会说那种话?”
“哎…这件事,最初是我的过错,当年我结婚,答应了你爷爷一个条件,就是我孩子的婚事,要让他来做主。
那时候我年轻,做事没有担当,只想着赶紧让他答应,还想着至少还得二十多年,你爷爷有肺痨,基础病也多,等到那时候他还在不在世,都不好说。
这也就成了我心里的一个坎,也是我最羞于见人的一面,这么些年,你妈她理解我,知道我不好意思跟你说,所以一直是她把你管着。
你妈她也苦,这些年你爷爷一直不满意她,不管她如何努力,帮我维护关系,处理家事,始终没有得到他的好脸色。
但你从小懂事,你妈妈也想争口气,证明她不比你爷爷指认的亲事差,她管着你,你也没有太跳脱,你妈在你爷爷面前,也算说得起几分话。
但今天这件事情,周家已经联系了他,你妈接下来又将面对你爷爷的挑剔,她这么多年争的那口气,也就烟消云散,她不想我难做,自己也要强,所以才对你发这么大的脾气。
其实这件事,我也一直在拖时间,跟你爷爷沟通,也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希望你能看得上周文逸,这事是爸爸不对,你不要去怪你妈。”
胡道远诉说着那些胡蔚从来不知道的事,听得胡蔚当场就想离家出走。
爸妈是真爱,她像是捡来的。
她第一次觉得,妈妈才是爸爸真正的小公主。
“呵呵,你和妈妈过吧,我要回学校了。”胡蔚当即站起,给了胡道远一个呵呵警告。
胡道远也犯懵了,无名火起。
我是你亲爹,你干啥呢?是不是没有数?
“坐下!”胡道远当即反手给了胡蔚一个眼神警告。
胡蔚也怂,立即就坐了。
钱才要是在这,一定也会觉得自己掌握了一套和胡蔚沟通的密码。
胡蔚原来这么好打发??
发飙就行了?
当然,除了她爹,也没人敢试。
“去跟你妈道个歉,还有,钱才那个小子,我不同意。
第一,你现在应该把精力好好放在学业上,太早谈恋爱,不一定是件好事,以后分手的概率会很大,耽误了青春,也耽误了自己。
第二,这个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要是不让人调查,都不知道,他和他的助理,米舒,什么关系,你问过吗?
花心得很!说不定除了这些,还有些我不知道的东西,他就一定比那个周文逸强?我看不见得,他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但女孩子选择夫婿,不光要看能力,还得看人品。”
“姜右薇和他没有关系,米舒也没有。”胡蔚笃定道。
胡道远叹了口气,摇摇头道。
“你啊你,米舒和他一起住过院,这件事你知道吗?在医院一起待了好几天,你知道吗?”
胡蔚平静道:“我知道,他跟我说过。”
胡道远有些惊诧。
“你真知道?”
他说调查,大半也是在诈胡蔚。
这事也是自己表弟刘琼当初传递过来的消息,从王仲江那里得知的。
刘琼混吃混喝,但他不傻,胡蔚在外谈恋爱这件事在外面传开,周家的堂兄弟会跟周方庭讲,刘琼得知,会不跟自己表哥胡道远讲?
刘琼甚至还专门联系过王仲江,打探了钱才的消息,当时的王仲江虽然还没有和钱才有多大仇,但能维护和刘琼的关系,当然是事无巨细,全部透露。
于是,王连仲所知道的一些事情,被王仲江裹挟着对钱才的不满,全被他夸大了一部分事实,传进了刘琼耳朵里。
比如米舒这件事,王连仲告诉他爹的版本是米舒追打钱才,钱才救她,摔倒住院,米舒陪着输了一晚上液,后面的,他也不知道,因为第二天他就走了。
但这事王仲江告诉刘琼的是:钱才住院的时候,米舒在病房里陪了他好几天。
没想到,歪打正着,米舒真陪钱才住了好几天。
“他跟米舒没有那种关系,只是朋友。”胡蔚再次重申道。
她深知在自己父亲面前万不能露了怯,所以内心再是翻腾,面上也平静如水。
但如果胡道远注意看女儿握紧的拳头就会知道。
有些人要遭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