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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亮兵陷瓜州,与宋军隔江对峙。

完颜亮率领大军一过淮河,便势如破竹,一路过关斩将,铁骑交错,刀枪并举,硝烟里纷飞着血腥,只杀得宋军望风而逃,不到半个月就由淮河北岸,推进到长江边上,盘踞在西采石镇一带。溃散下来的王权余部,散乱在东采石附近,两军隔江对峙。

完颜亮刚到采石,就听探马来报:“刘锜增派一千五百人,扼守瓜州渡口。”

完颜亮一听就笑了:“这是想阻碍我军渡江啊!”完颜亮并不惧怕南岸的王权,可是刘锜却不可小觑,只要他守住渡口,金军就无法渡江。他对韩夷耶说,“传朕旨意,命阿邻、阿散两军分水路和陆路,围攻瓜州

完颜亮派重兵围攻瓜州,可是他并不知道,此时刘锜病重,已经不能指挥作战了,只好留侄儿刘汜率兵扼守瓜州渡口,并派都统制李横,率八千人作为援应。刘锜知道瓜州守军兵少将弱,不能和强悍的金兵对垒,只有扼守渡口等候援军的到来,他令李横代行元帅之职,督军渡江,并监督刘汜,不要让他离开渡口。

金兵的先头部队到了瓜州渡口,被刘汜用克敌弓,连发连射,击退。刘汜还要乘胜追击,被李横拦阻。刘汜年轻气盛,讥笑他说:“作为武将,只能战死,不能吓死。眼看敌军占我山河,杀我军民,却无动于衷,那还算大宋的臣子吗?”李横拗他不过,只得随他出战。

刘锜正躺在卧榻上吃药,忽听外面一声炮响,就知道刘汜又领兵出战了,气得摔碎药碗,大叫:“快扶我出去!”兵士们把他扶到外面。刘汜和李横的船已经离开水军大营,向采石方向驶去。刘锜心里一急,说了一声“瓜州失矣!”眼睛一黑,便跌倒在地。

刘汜的战船一点点地靠近金兵战船,金兵似乎毫无察觉,刘汜十分得意,挥旗叫后面的船跟上,就要组织进攻,可是没等他们抢船登舫,金兵船上忽然射出一排火箭,他的船篷顿时起火,火借风势迅速蔓延,整只船都烧了起来。金兵的火箭仍然如雨一般激射,各船的船篷都已起火。浓烟滚滚,火舌冲天。船上的士兵纷纷弃船上岸,这时岸上又有金军的骑兵杀了过来,霎时间,杀声四起,金鼓齐鸣。刘汜首先胆怯了,也不管别人,上岸就跑。把李横撂在那儿,孤军挡敌,左军统制,右军统制陆续战死,李横眼看不能支持,慌忙夺路逃走。部下兵士非死即伤,鲜血染红了长江水。

完颜亮听说拿下瓜州,兴奋不已,诗兴大发,挥毫填写了一首词《喜迁莺-赐御前都统骠骑大将军韩夷耶》:

旌麾初举,正駃騠力健,嘶风江渚。射虎将军,落雕都尉,绣帽锦袍翘楚。怒磔戟髯,争奋卷地,一声军鼓。笑谈顷,指长江齐楚,六师飞渡。此去,无自堕,金卬如斗,独在功名取。断锁机谋,垂鞭方略,人事本无古今。试展卧龙韬韫,果见成功旦暮。问江左,想云霓望切,玄黄迎路。

词中的射虎将军,是西汉名将李广。落雕都尉,是北齐左丞相斛律光。这首词名为赐韩夷耶,实是写他自己,是表达一种自我欣赏般的自信。他不但相信金军一定能够飞渡长江,攻下临安,而且还幻想着临安的民众会挥舞五彩丝绸,夹道欢迎金军进城。

完颜亮写完,便得意洋洋地高声吟诵起来。

高福娘只听清了一句标题,别的全都不懂,但就这一句也够她妒忌的了,她大惊小怪地说:“哎呀呀,皇上可真是抬举韩将军了!”

韩夷耶倒是听懂了字面的意思,但是他不理解完颜亮的深层意义,只是觉得,皇上把自己比作李广和斛律光,有些受宠若惊,不禁羞红了脸,喃喃地说:“皇上如此抬爱,微臣可不敢担当啊!”

梁珫理解了诗意,他被完颜亮的气势和韬略所折服,心想:“这次南伐或许真能成功?那样我就不必急于投宋了,还是等等再说吧。”他正在想心事,所以他也顾不得像往常那样大声喝彩。

完颜亮见他们都不是知音,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心想:“要是贵妃在就好了。知朕者,只有定哥啊!”

傍晚,完颜亮出巡长江,忽然看见一座古庙座落在岸边,斑驳的红墙里面,香烟缭绕,木鱼声声。他问:“这是什么庙?”

梁珫回答:“听人说,此地有个项羽祠,莫不就是在这里?”

“哦?就是那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西楚霸王项羽的祠庙吗?”完颜亮极有兴趣地问,“进去看看。”

他们进入庙中,只见神像的金身已脱落,旁边的碣石已断,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完颜亮觉得有些悲凉,不禁想起宋人写的一首诗“百战疲劳壮士哀,中原一败势难回。江东子弟今虽在,肯为君王卷土来?”

高福娘见他沉默不语,便问:“皇上你在想什么?莫不是在想霸王别姬么?”她虽然不识字,但听人说书讲古,也知道楚霸王和虞姬的故事。

完颜亮心里一凛,不知为什么,他竟然有些不祥的预感,为了摆脱这沮丧的情绪,他故意笑笑说:“项羽是真英雄也!只是时不利啊。像这样的英雄却没有得到天下,老天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梁珫也看出完颜亮心中有些不快,暗笑:“这不是‘替古人担忧,听三国流泪’吗?”为了让完颜亮开心,他笑着说:“项羽可不如我主,我主才是真英雄呢!从古至今,哪有如这样文武全才的君主啊?皇上现在是天时、地利、人和,俱备,一定能一统天下,名垂青史!”

梁珫就是破瓶子长个好嘴,几句话说得完颜亮心花怒放,方才那沮丧的情绪一扫而光。他说:“朕要是统一了中国,便不再打仗,让天下安定,百姓好休养生息。”

这话高福娘爱听,她最烦打仗了,她高兴地说:“那多好啊,我们也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了。”

完颜亮说:“那朕就取周武王‘一戎衣天下大定’之义,改元为‘大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