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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丛开车离去后, 薛婷在附近逗留了一整天,何仲白天里不是要和小油条睡觉吗?好,她就等他们晚上出来!

林丛曾接过各色的奇葩工作, 像她这样心理强韧到此等地步的女人, 他也不少见, 只是仍是难以理解。

薛婷找到小油条家里的窗子, 窗帘牢牢紧闭, 偶尔掀动,隐秘淫..靡,让人不由自主想象里面不堪的画面。

她泪已流干, 望着车来车往,恨不能一步踏进去, 撞死算了。

林丛临走时, 再三地问她:“你确定要独自留下帮何先生?很危险。”

薛婷看也不看他, 说:“我不能走。我今晚再去酒吧找他,如果我明早没有打给你, 你就马上报警。”

林丛还是有业界良心的,一口答应了,说:“有事告诉我,我尽力帮你。”

薛婷没指望任何人,她心已凉掉大半截, 都快冻成冰碴了, 唯一那点热乎气, 是靠必须把何仲解救出来支撑。

她欠他的, 一定要还。

天黑入夜, 华灯初上,整条白日里萧条的街道竟活泛起来, 不过那种活泛也不是明目张胆,而是更加小心翼翼的,薛婷大抵猜到,A市对毒.市场的打击多少也波及到这里,于是这些人才会像鼠蚁一般一边逃窜,一边求生。

十点,薛婷进了酒吧,在卡座里等到十二点,舞池那边热闹起来,口哨、起哄声四窜,有人大叫“小油条”的名字。

舞池中间的圆柱升降台缓缓升起,有个只穿着两片紧身皮短裤和背心的女人在其中卖力扭动的身段。

原来就是个在夜店跳舞的,还以为是什么?

薛婷喝了今晚第一杯酒,脑子里不断蹦出何仲与小油条亲密的画面。

她骂句脏话,又喝第二杯,当见到有男人爬上台去,XXXX,薛婷竟有种快感,哼笑了声,便出了卡座,四处去找何仲的影子。

只是……绕了一周,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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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并非何仲没有出来酒吧,而是他还逗留在男卫生间。

毒.瘾发作,让他开始产生幻听,身体不由自主地发虚,乏力,脸色白得吓人。

有人进来,薅起他的衣领,上来就给他一拳。

“妈的,又躲这里!”

何仲踉跄了步,从兜里拿出一袋小针号的注射器,那人一把扯过来,数了一遍,又大骂:“一个也没弄出去,你他妈是死人?”

拳打脚踢又要袭过来,一个女人冲进门。

女人虽然力气小,嗓门却高,在男人面前乱挠一气后,骂说:“你干什么!又打他,没看他不舒服吗?”

“小油条,你他妈别就护着他吧,等条哥知道你帮这小子,看他怎么弄死你!”

小油条大叫:“滚你娘的,都滚!”

几人骂爹骂妈地晃晃悠悠地走了,小油条把何仲扶到洗手台边,擦了擦他额上的虚汗:“你怎么样了……”她从那袋装满注射器的口袋里拿出一只,何仲猛然按住她手。

“我不要,你别管我……”

小油条嘤嘤凄凄地哭了:“不行……”

何仲推开她:“我说了,你别管我!”

何仲脚步虚浮,夺门而出,却让方才那四五个人迎头拦住,堵在走廊黑漆漆地一脚,小油条也追过去,还没喊出声来,何仲就被那伙人七手八脚打蹲在地上。

她撕扯着上前,听何仲闷声低吼,将袋子塞回他手里,骂道:“你们够了!他没说不做,刚才……是把货落下了……你们,谁再打他一下,我就告诉我哥去!”

一群人不解气地又了地上蜷缩的男人几脚,才哄散,带头的咬着腮帮子警告小油条:“趁早把货散了,拿钱来,要不他妈的谁面子都不给!”

小油条把何仲带到夜店化妆间,给他擦拭、包扎伤口,何仲被疼痛刺激得反而清醒过来些。

小油条哭的妆都花掉:“你干嘛总跟他们唱反调,他们都是畜.生!”

何仲递给她张纸巾:“你流黑色的眼泪了。”

小油条扑哧一笑,找化妆镜,认认真真地补妆,忽而转转眼珠,说:“何仲……那个薛婷……”

何仲没听她说完,便忍着皮肉之痛起身,拿起那袋子货,出去化妆间。

小油条一惊,在后面拉他手腕:“你放在这儿吧,我帮你去散。”

何仲没出声,也没回头,只脱开她的手指,径直走了。

何仲回到卡座边,见一个女人在舞池里摇头晃脑,扭腰摇臀,high得厉害,与他眼神相撞时,还用眼角的光亮勾着她,接着她就被几个男人带到旁边的卡座,灌酒,玩牌,嘻嘻哈哈,笑得张扬。

他蹙紧了眉,让自己意识清醒,摆脱周围的嘈杂,一只手忽然搭在他的颈侧,轻轻抚下来,他蓦然睁眼。

先前的女人已立在他眼前,腰倚靠着光滑的桌面,双眼迷蒙,轻轻吐气,尽是酒精的味道:“我想再high一点,你有么?”

何仲扼住她手腕,将她带离开。

他毒瘾仍在发作,力气不大,而薛婷亦是浑身软绵,使不上劲。

“你有么?何仲?给我点,我算你贵些……”

到了卫生间,何仲将她抵在门后:“你嗑了什么?说!”

薛婷倒在她肩膀:“没有……一点XX……”

何仲掐住她的下巴,狠狠咬牙:“你他妈真是疯子!”

薛婷终于又流出眼泪,迷蒙看着他,笑了笑:“何仲,带我走……带我走啊!”

何仲压低声音:“别说话……有人在酒吧里盯着我。你先到后门口等,知道吗?”

薛婷摩挲他脸颊,不停点头:“不要骗我。”

何仲将薛婷送出几步,那伙人果然摩拳擦掌地来了,他退步,迅速折回,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薛婷,向后门口逃去。

二人推开门,沿后巷跑出不远,薛婷就因脚上的高跟鞋崴了一下,通达的街路就在咫尺,她却身子摇摆得厉害,无能为力到达。

何仲迅速将她拉起,正巧一辆出租车在路边的停车位徘徊等着拉人,何仲看准机会,几乎是拖着薛婷,将她带出巷口。

“走!”他喘息不匀,身体显然比三个月前虚弱太多,“我引开他们,你快走。”

尽管薛婷神智不清不楚,但她还记得,她是为谁而痛心疾首,为谁才来到这儿,为谁将那粒胶囊放进咽喉……

薛婷依旧亢奋的身子奋力颤上何仲的颈,在他耳边哽咽说:“我不走。”

何仲颤了颤,拉下她,眼神却定然地望着她:“为什么……”

薛婷捧住面前男人伤痕累累的脸颊,居然笑了出来,她抚着他的眼角,仿佛又能看见那晚两人的高空的阳台上缠.绵时那簇星光……

“你说过,你可以陪我一起死,难道我不可以么?”泪顺着眼角滑下,薛婷似乎从来未这样无所畏惧过,过往那些痛和苦涩,都化作她一颗孤胆。

何仲深深蹙眉,没有回应她。

当然薛婷也不会放弃:“何仲……我不怕,一点都不怕……这次我不会自己一个人走……”

身后那些人穷追不舍,他俩说话间的工夫,已没有时间分头了,要么一起被逮回去毒打,要么豪赌一回。

何仲的行动先一步理智作出决定,拉起她手,而薛婷踢掉高跟鞋,大步流星跟在后面。

出租车原是很司机悠闲地,被先后挤进后座的两人吓一跳。

男人女人的脸上十分苍白,上气不接下气,要他赶快开车。

司机眼见有人从巷子口里凶神恶煞冲出来,一脚油门,将人甩在了车后。

何仲体力耗尽,脸色久久缓不过,薛婷告诉司机去那间之前她订好的日租酒店所在街道,回身接住何仲瘫软的肩膀,轻拍他的脸颊:“何仲,清醒清醒,放松点,不要用力喘气……我们已经把他们甩掉了……我在你身边,我在你身边……”

何仲平稳了呼吸,半睁开疲倦的眸,待看清了人,却似乎很困惑地望着她:“薛婷……”

薛婷忍不住掉泪:“嗯。”

他抬手用虎口掐住她的下巴,用尽了力气似的,从下巴尖向上捋,直到抠住她的两边脸颊,皮肉凹陷,他还没停手。

薛婷疼,她是真的疼,仰着脖子,眼泪从眼角划过,只有一滴,落到他的拇指上。

何仲凑近看她,越发用力,眉间也皱的紧涩。

薛婷眼前忽地发黑,一双干干的唇下来,她以为何仲要吻她,而他只是这样近的望着他手指上的眼泪。

“我能相信,你为我流下的泪是真的么?”他怅然又迷惑,眼中的那簇星光不见了,薛婷不愿见到这样的何仲,可她又不得不告诉自己,眼前的男人就是独一无二的何仲。

薛婷想点头,下一刻,她被那狠狠的吻封住了唇。

车窗外灯火摇曳,午夜静谧而狂乱,她回吻,捧着他消瘦的脸颊,也同他一样的用力,咬着允着,旁若无人,昏天暗地,恨不能就这样将对方吞吃入腹。

薛婷但愿一直在这个猛烈地吻里沉沦下去,忘记时间,忘记现在,但何仲始终比她清明一些,用额头将她抵开一些,不过她仍能感受他的呼吸,就在她的颈间、耳侧,急促地一下一下,而他的手,仍停留在她脸上,指尖发颤。

薛婷轻蹭着,重又让他看着自己,小口地吸允他的嘴角,喃喃他的名字,何仲脸色不好,偏头躲开,摇头:“现在不行……”

薛婷很清楚他在担心什么,但她舍不得放开他:“何仲……”

他吃力地抬眼,叹了声:“你看到我这样……你现在还有机会,再问一次自己,是不是要——”

薛婷比方才更疯地吻他,可这次他没回应,只半睁着眼睛。

“你哪样?何仲,你哪样?你变成什么样,会比我还坏?”她轻触他眼角的伤,倒进他的怀里,“我不需要什么机会……不需要……你只要用力一点抱我。”

何仲如她的话,将她拥紧,一路无声,直到中心街楼群中一幢大厦下。

薛婷拿出收据入住,她之前考虑的很清楚,因为这里是相对普通廉价的日租酒店,入住管理松一些,这样她和何仲也方便进出,更可以避开耳目。

推开门,里面只是一间单身公寓的大小,她翻了翻抽屉,空空荡荡的,日租房到底基本配置不如酒店,连创可贴之类的东西都没有。

她扶他到床上,让他休息,薛婷想先给他上药,便去问老板娘要,回来时,竟然见到何仲从电梯门前走到楼梯去!

薛婷气冲冲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腕,她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多么歇斯底里。

“何仲!你要去哪儿!为什么,你不相信我会帮你吗?三个月前是我把你向外推,现在轮到你这么做了是不是?你真会以牙还牙!”她像牵着一个属于自己的,不,是仅独属于自己的东西回去房间,再一用力,将何仲推进浴室。

老板娘在后面拿着一盒创可贴无奈摇摇头。

薛婷用身子抵着他,撕开他的衬衫,手臂随即蔓藤一样攀附他,何仲一哼,捂着胸口,靠在冰凉瓷砖强,按住她上蹿下跳的肩膀:“等等……”

薛婷摇头不听,哭的像个任性的孩子,仰头质问:“你告诉我,你要去哪儿?不要回去,答应我,无论你忍得多难受,都不要回去,那儿不是人待的地方。何仲,你看着我……答应我。”

何仲深而悠远地望着她,薛婷闭了闭眼,问:“还是……你是舍不得小油条?”

她感到何仲明显一顿,她心里就将架了一把刀,横一刀,竖一刀,残忍地割。

何仲沉声说:“她救过我。”

薛婷木讷地点头,手抓紧他的裤子的边沿,忽然觉得自己脆弱无比:“我知道,知道……但……你、你还是你不能回去……”

何仲竟摸了把她的头顶,抬起她的下巴,轻吻:“我和她没什么……薛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