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忘记了的是,当年若非以他祖母为首的大臣以死相谏,夜沐筱又怎么会受先帝所迫纳侍入府;若非他母亲使手段,他又如何能如愿嫁给夜沐筱?
甚至于,若非他下药,又怎会那么顺利就有了夜倾安。
他只是记住了,在夜沐筱神志不清宠幸自己的那一日,嘴里喊的是云钰轩的名字;只记得,夜沐筱多年来对他的冷眼相对。
殊不知,自己才是一厢情愿插入两人之间的第三者,又将旁人的容忍当做理所应当。
萧明江的贴身小侍思儿看到自家主子一张俏脸都气的快要扭曲,立马走上前帮他顺了顺气,宽慰道:
“主子莫急,可别气坏了身子,您青春美貌,咱们大殿下又聪慧,如今在陛下面前也颇为得脸,那四殿下再怎么着也还只是一个襁褓婴儿,以后如何还未可知,不打紧,不打紧的。”
萧明江一把甩开他,猛地站起来,盯着凤仪宫的方向,目露凶光,怒声喊道:
“你懂什么?若那贱人一直无所出,本宫的安儿身为长女,又有外家支持,自是大有前程。
可如今那小贱人降生,且不说陛下那般看重,仅论身份,那可是嫡女啊,安儿只是庶女,北月多看重嫡出你不是不知道,就算日后有何机会,那些宗室老臣也难以应对,她就是安儿最大的绊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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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夜沐筱心情愉悦,随手就是封赏,宫中几乎人人得沐圣恩,整的云钰轩都对她戏言,称国库迟早被她败完,对此,这人总是不置可否,乐在其中!
终于,又一次看见满屋赏赐的萧明江简直嫉妒的要发狂,正在他把能砸的都砸了之时,六岁的皇长女夜倾安蹦跳着走了进来。
看到自家父君面色不好,眨着一双与夜沐筱极为相似的水灵灵的大眼睛跑上前去,拉着自家父君的胳膊摇晃着,脆生生地说道:
“父君怎么了呀?是谁惹您生气了?您别气了别气了,听孩儿说哦,孩儿今日在太学得了师傅和母皇夸赞呢!”
看到女儿过来的萧明江抬脚踢开了地上碎屑,以防伤到孩子,而后顺着夜倾安的力道坐下,听着她的问话,连忙收了收神色,问道:
“你今日怎的回来的如此早?怎么,今日见到你母皇了?”
也不怪萧明江诧异,王朝宫学女傅严格不徇私,对待学生向来一视同仁,要得她夸奖属实不易。
况且,夜沐筱除了例行考教之外极少抽查,而且她又较少踏足后宫,加之几个小孩又都年幼不摄政,故而平常很少能见到自己的母皇。
闻言,夜倾安的眼神立刻就亮了,满脸不加掩饰地笑意,欢喜的答道:
“嗯嗯,自从有了妹妹,母皇似乎天天都很高兴,今日亲自来学堂看我们,给了大家好多赏赐,而且还特许我们提前下学。”
“父君,安儿今天好高兴啊,母皇她不同以往的温柔,还和我说了好多话呢,怪不得宫中人人都说妹妹是小福星呢!”
此话一落,默默收拾残局的思儿内心“咯噔”一下,心道要坏事,果不其然,萧明江顿时炸了,方才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飙升,沉了脸色,一蹦而起,指着女儿就吼道:
“闭嘴,什么小福星,你这个傻子,她日后是会和你争抢、夺走你所有东西的,你知不知道?还妹妹,叫得这么亲热,人家岂当你是姐姐?”
“你母皇对你和颜悦色说上几句话,你就开心的不得了,那你可知,你那所谓的妹妹,正天天都被她捧在心尖上?”
萧明江把气全撒在了夜倾安身上,直接把小孩吓哭了,这和她记忆里那个总是笑眯眯的父君大相径庭,立马不停地摆着小手,着急的说道:
“呜呜……父君,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别生气……呜呜……”
一旁的思儿见此情景,急忙上前拉过夜倾安,爱怜地给她擦了擦泪痕,安慰着说道:
“殿下您莫着急,今日贵君心情不好,话难免说重了些,并非是在生您的气!”
而后转头对着重新坐在塌上、满腔怒火的萧明江福了福身子,小心翼翼地劝道:
“殿下还小,有些事情还不足以明白,您就不要与她计较了,可莫吓坏了她!”
萧明江也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赶忙将女儿拉在身旁,给她擦了擦眼泪,哄道:
“安儿别哭了,是父君方才急躁,吓到你了,这就向你道歉,父君也只是想让你知道,在这宫里,人心隔肚皮,你能信任的只有父君。
你是尊贵的皇长女,日后不要把情绪全都摆在脸上,也不要随随便便相信别人,尤其是夜倾晗,你往后一定要勤加努力,把她比下去,这样我们父女才能在宫中立足,知道了吗?”
听着他的这长篇大论,懵懵懂懂的夜倾安只得点点头,表示答应自家父君,而后乖巧地趴在他的肩头,不断打着哭嗝。
正是萧明江这般不正确的引导,使得夜倾安日后事事要强,处处与夜倾晗作比,其实,若非如此,有着相同血脉的她们即便不能像普通姐妹般和睦共处,也是不至于到了生死相搏的地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