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叔侄联手

以己度人,不喜欢甚至还有些畏惧阵战的项康和司马欣、章邯一样陷入了思维误区,觉得英雄二叔也象自己一样的龌龊无能,阵战绝对拼不过擅长阵战的秦军,只有靠坑蒙拐骗和偷鸡摸狗,却全然忘记了自家世世代代都是靠阵战吃饭,自己的英雄二叔不但是自己更加英雄的长大父项燕一手教导出来的,年轻时还随着项燕南征北战,光以阵战经验而论,恐怕就连秦军主帅章邯都望尘莫及。

在这样的情况下,收到项梁大军在阵战中大展上风的消息时,项康当然是喜出望外,狂喜万分,而再接着,看到章邯被迫派遣援军去接应被项梁按着狂揍的董翳时,素来喜欢当缩头乌龟的项康也难得雄起了一把,果断命令项庄、郑布和丁疾三将率军出击,当道拦截章邯派出的援军,让自己的英雄二叔可以心无旁骛的收拾董翳,更进一步扩大战果。

士气高昂的少帅军也在野战中难得打了一个漂亮仗,在没有任何无耻诡计的加成下,出营而战的少帅军作战勇敢,顽强抵抗,多次击退秦将始成所部的进攻,成功的为项梁军争取到了大量的宝贵时间。而项梁也抓住机会,通过巧妙的兵力运用,再加上项羽、桓楚和季布等楚军将领的奋勇作战,最终成功以前后夹击的战术击溃了董翳的中军,逼得董翳军只能是溃散而逃,然后又全力追杀,成功在睢阳城下与少帅军会师一处,粉碎了章邯把项梁和项康叔侄各个击破的美梦。

见董翳溃退,始成率领的秦军援军也不敢再和少帅军纠缠,赶紧变攻为守,先是掩护董翳败兵的大队逃向秦军大营,然后还没等项梁军主力加入战场,始成就赶紧带着军队仓皇撤退。首次在野战中堂堂正正击退秦军的少帅军也没追杀,只是在项庄的率领下匆匆与项梁大军会合,惊天动地的欢呼声音,也随之在睢阳城下响起,声若雷鸣,又久久不歇。

时隔多年后终于与二叔再度见面,项家子弟中性格最稳重的项庄一反常态,才刚见到项梁,马上就跳下战马匍匐在项梁的面前,抱着项梁的双腿嚎啕大哭,十分重视亲情的项梁也忍不住泪流满面,抚摸着项庄的头声音哽咽,一个劲的与项庄互道别来之情,然后还是在军队打扫完了战场的时候,项梁才猛然想起一事,忙向项庄问道:“庄儿,康儿他们呢?他们现在在那里?”

“在营地里。”项庄指了指少帅军的营地,又说道:“叔父请稍等,阿弟他们应该马上就会过来了。”

“好大的架子啊。”旁边及时站出了项伯,阴阳怪气的说道:“明明知道长辈亲自前来,还是来救他,竟然到现在还没有出营迎接,是不是想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反过来去拜见他?”

“项大师这是什么意思?”另一边站出范老头,冷笑说道:“大敌当前,我军才刚刚抵达战场,还没来得及建立营地,士卒没有休息,战马也还没有来得及喂养,正是立足未稳的时候。项少帅坚守营地,集结兵马随时准备迎击暴秦军队,不给暴秦军队发起突击的机会,这难道也有错吗?”

“你……!”

项伯大怒,怒视自从见面就和自己事事处处做对的范老头,范老头却是毫无惧色,冷笑着随时准备和项伯争吵。好在旁边的项梁及时开口,喝道:“阿弟,住口!范左史没有说错,康儿也没有做错,这个时候,康儿是应该优先约束军队,掩护我军立营安歇。”

“三叔,你就别对康弟鸡蛋里挑骨头了。”项羽也很不客气的说道:“康弟对二叔还要如何尊敬?我们才刚进九江郡,他就让亚父替他迎侯二叔,又请二叔就地接管他的军队和城池,二叔没吩咐就主动交出兵权民权,对二叔还要如何的至诚至孝?”

项伯无奈的闭上嘴巴,也益发的痛恨不孝侄子项康,怎么偏巧就派了范增这个倔老头替他迎接自己的兄长?事事处处都和自己做对,弄得自己没办法在兄长面前挑拨离间不说,还和自己最争气也最能打的大侄子项羽一见如故,被项羽直接尊为了亚父,严重削弱了自己对能打大侄子的影响力。

这时,项梁也已经看好了立营地点,命令楚军在少帅军营地的北面一里外立营,同时又催促项庄、郑布和丁疾等将赶紧率军回营,继续接受项康的号令指挥,暂时不去考虑合并和整编的问题,又让项康安心守营,等自己建立起了营地之后,然后再过营来与自己见面。而好不容易与二叔、兄长重逢的项庄虽然不舍,却还是在项梁的催促下依令而行,赶紧带着出营军队撤回了营地。

项梁主动提出暂时不去考虑合并和整编的问题,还让项庄等军继续接受项康的号令指挥,这点固然是和大敌当前难以施行有关,可如果不是有一定的肚量胸怀,一般人还是很难有这样的君子风范。再加上项梁不计楚军得失,宁可取水麻烦一些,也要让楚军与少帅军并肩立营,携手共抗秦军,所以得知了这些情况后,项康的心里还是颇为感动,知道项梁的确很是爱护自己这个侄子。然后才刚等楚军建立起营地,项康就赶紧安排晁直和冯仲等外姓将领留守营地,带着军中的所有项家子弟和周曾、陈平等谋士过营拜见叔父。

领着项家子弟急匆匆来到项梁的大营门前,还没等项康上前表明身份,一个人高马大的楚将就已经快步冲到了项康的面前,然后还是没等项康看清楚来人模样,那楚将就已经用一只手抬着项康的屁股,把项康直接举到了空中,激动大喊道:“阿弟,还记不记得我是谁不?”

“阿哥,就算不记得你的模样,我也记得你的力气啊。”项康在空中苦笑,说道:“能不能把我放下来说话?我们都长大了,别动不动就把我们这些兄弟当成鼎举了?”

项羽哈哈大笑,这才把项康放下地面,然后也没理会早已经纷纷下拜行礼的其他项家子弟,一把就搂住了项康,勒住项康的脖子笑骂道:“小家伙,走的时候你才多大啊,想不到这么出息,能带着我们项家兄弟打出这么大的地盘和这么多的军队,把阿哥我也比了下去!说,你这么争气,是不是想故意气你的阿哥,让我在天下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阿哥,我那有胆量敢故意气你?”项康挣扎着哀求道:“快放手,我快出不来气了。”

又狠狠勒了项康几下,差点没把项康的舌头给勒出来后,项羽这才在项康的苦苦哀求下松手,痛苦咳嗽的项康也这才在这个时代后,第一次亲眼看清楚了自己名垂青史的霸王堂哥。

其实项羽的长相和项康颇有几分相似,都生得颇为英俊,五官容貌很容易可以看出带有血缘关系,但是气质却完全相反,项羽的气质是慷慨豪迈,一看就是勇武过人,项康却要斯文儒雅许多,体格还明显偏于瘦弱,虽给人一种极有城府的感觉,却明显不及项羽的豪爽霸气。

同时项康的心机当然也比项羽多得多,上下打量着自己的霸王堂哥,项康竟然还缓缓流下了眼泪,一边向项羽下拜行礼,一边哽咽着激动说道:“阿哥,你和二叔终于来,从现在开始,阿弟我终于可以放心了,再不用担心一个人挑不起这个重担,连累了我们项家的子弟,和两位叔母了。”

哽咽说着,项康还直接哭出了声音,感动得项羽再次一把抱住了项康,同样是落泪说道:“好阿弟,辛苦你了,辛苦你了,你放心,从现在开始,谁要是再敢欺负你,阿哥我就把他剁了,劈了,绝不会再让你受半点的委屈了。”

见此情景,项家子弟当然都是哭泣出声,与项羽、项康紧紧抱在一起,纷纷哭成了一个泪人。旁边的周曾、陈平和郦食其等人却是互相偷看了对方了一眼,都在心里说道:“好对付,这样的人,恐怕被项少帅卖了,也还得替项少帅数钱。”

哭泣了许久后,还是在周曾等人小心翼翼的提醒下,项羽才想起引领项康等人去拜见项梁,结果在项梁的中军大帐里,项家子弟当然少不得又伏地痛哭了一场,感动得项梁同样是老泪纵横,起身将自己的子侄一一搀起,然后又拉着项康的手仔细打量,许久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哽咽说道:“给我们项家争气,没给你长大父丢脸。”

“叔父……。”

擅长表演的项康嘴未张开,眼泪又已经不争气的涌出眼眶,项梁慈爱的拍打项康的头顶,柔声说道:“别哭了,你是一军主帅,哭成这样,怎么服众?”

其实项梁和项伯的长相也十分相识,让人一看就可以知道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可是就象项康和项羽一样,项梁的性格脾气也和项伯截然相反,气度尊严远超项伯不说,为人处事也和小肚鸡肠的项伯完全不同,还十分懂得礼贤下士,当项康含着眼泪给项梁介绍周曾等人时,项梁不但一一恭敬行礼,还拉着周曾的说道:“周祭酒,辛苦你了,老夫早就知道,自打康儿起兵以后,你就一直在他的身边鼎力扶持,康儿能有今天,你绝对是居功至伟。”

周曾赶紧谦虚,项梁却又向项家子弟吩咐道:“孩子们,从现在开始,你们都要象康儿一样,尊称周祭酒为亚叔,把他敬为长辈,对他执子侄之礼。”

项家子弟一起答应,包括项羽在内,全都必恭必敬的对周曾行子侄礼节,尊称亚叔,确实劳苦功高的周曾心中感动,又悄悄看了一眼旁边脸色阴郁的项伯,心中暗道:“难怪项家子弟都不怎么待见你,和你兄长比起来,你们简直一个是在天上,一个是在地下啊。”

介绍完了项康带来的亲信后,项梁又给项康介绍了自己军中的外姓文武,让项康认识了与项梁交情过命的曹咎,还有项梁从江东带来的大将桓楚,以及在项梁北渡长江后收录的宋义和季布等人。结果在介绍到在楚地颇有名气的季布时,项康还眼睛一亮,忙向季布拱手说道:“原来你就是季布季义士,义士千金一诺的大名,在下早有耳闻,还曾经派人四处寻找,只可惜一直没能如愿。想不到今天能在这里见面,在下真是三生有幸。”

“少帅谦虚了。”季布拱手还礼,说道:“其实少帅你当初兵临彭城的时候,末将就在彭城,还曾经亲眼目睹少帅你大破赵壮,逼降彭城。”

“有这事?”项康听得一楞,忙说道:“既然如此,当时将军你为什么不到我的军中自报姓名,与我一见?将军的侠义之名楚地皆知,我的士卒不可能不会替你引见啊?”

“直言莫怪。”季布很是直接的说道:“当时季某确实也想到军中拜会于你,但季某又听人说,少帅你是靠耍诈骗得赵壮退兵,为你赢得破敌战机,心中甚是不喜,所以就断了这个念头。”

项康的脸皮厚度在秦末时代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可是听到季布这么直接的话,项康还是忍不住厚脸一红,万分尴尬。另一边的项伯却是面露奸笑,还是欢喜侄儿吃瘪。好在项梁及时解围,说道:“康儿,季将军是个粗人,你别介意。彭城那一战叔父我也有所耳闻,你没做错,兵不厌诈,为了减少士卒损失用些手段合情合理,谁也没办法指责你。”

“没错,阿弟你没做错。”项羽也拍了拍项康的肩膀,又说道:“不过阿弟,既然我们已经会了师了,有什么苦仗恶仗有阿哥在前面替你顶着,你也用不着再象过去一样,一遇难题就只想用计,用不着了。”

项康苦笑,也这才明白为什么楚地的一些著名侠士,为什么坚持不肯为自己所用。那边的陈平和郦食其却又偷看了对方一眼,一起在心里说道:“今后我们想出头,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好不容易尽完了该尽的礼节,项梁又立即下令上酒上菜,要在中军大帐里共庆自军和少帅军的胜利会师,没打完仗以前从不敢摆设酒宴的项康有些犹豫,好在项梁又及时说道:“不过也请各位恕罪,大敌当前,我们也不能饮酒误事,所以今天的酒宴,每人饮酒不得超过三杯,不然军法从事。”

项康松了口气,赶紧率领少帅军众人入座,还在项梁的要求之下,坐到了左列的首席,让坐在右列首席的项伯难免脸色更是难看(楚国是以左为尊)。然而就在侍从陈设酒宴的时候,帐外却突然有斥候来报,说是秦军营地正在抢挖新的护营壕沟,筑高营墙,同时还在抢修新的拒马、鹿角和哨塔、箭楼等防御工事。

“有这事?”项梁听了有些诧异,盘算了片刻才说道:“暴秦今日虽败,但未伤元气,兵力应该还在我们的一倍之上,怎么会选择深沟高垒,继续加强营防?羽儿,康儿,你们怎么看?羽儿,你先说。”

让项康颇为意外的,自己四肢发达的大堂哥项羽竟然对这事看得颇为通透,马上就说道:“回禀叔父,以小侄所见,章邯匹夫不过是在故意示弱而已,想让我们觉得他已经怕了我们,不敢再和我们正面交锋,让我们掉以轻心,露出破绽,然后再突出奇兵,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项梁不动声色,又转向项康问道:“康儿,你怎么看?”

“小侄的看法和兄长完全一致,章邯肯定是在故意示弱。”项康答道:“这也是他的惯用手段,临济之战时,他就是故意诈败,故意放任齐国救兵与魏国军队会师合流,然后乘着魏齐军队成功会师后疏于防范的机会,在夜间发起突袭,一举击破了魏齐联军。”

见两个最争气的侄子都做出了正确判断,项梁这才无比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说道:“那你们觉得我们应该如何应对?羽儿,还是你先说。”

“以不变应万变。”项羽回答得中规中矩,说道:“坚守营地,小心防范,取兵家正和奇胜之理,先守住平局,待章邯匹夫沉不住气,有所动作,我们再随机应变,以雷霆万钧之势,力战破敌。”

“康儿,你的应对策略是什么?”项梁明显是在考自己的两个最得意侄子,不问别人,又直接问起了项康。

看了一下与自己八字不合的范老头和季布,项康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小侄认为,应该将计就计,因势利导,反过去设计麻痹章邯,让他觉得我军已经中计疏忽了防范,引诱他主动出兵偷袭我军,乘机布置埋伏,重创他的出奇之兵。”

“阿弟,你怎么又来了?”项羽很有些奇怪的说道:“阿哥刚才不是才说过,以后硬仗恶仗有我们顶着,用不着动不动就只想着出奇制胜?”

“阿哥,这是小弟我的习惯。”项康苦笑,又说道:“而且小弟认为,这么做对我们也更有利一些,章邯匹夫用兵喜欢求稳,还尤其不喜欢分兵,这点说明他不擅长乱战混战,我们如果能够利用他想出奇制胜的心思,把他诱进乱战混战,那么章邯必然会难以应付,我们也可以用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

说罢,不愿和项羽出现争执,项康又赶紧把皮球抛给项梁,向项梁问道:“二叔,你觉得小侄的策略如何?”

不动声色的仔细看了看项羽和项康,项梁突然露出了欣慰微笑,说道:“康儿,你的策略不错。羽儿,你的策略也很对。你们俩都很让我满意,也不愧都是我们项家的子弟,我们项家能够涌现出你们这俩个后起之秀,叔父我很高兴,我们项家也复兴有望了。”

言罢,项梁又转向项羽,说道:“羽儿,不要责怪你的阿弟一味用奇,他也是没有办法。他起兵的时候,不但孤立无援,还四周都是强敌,局势远比我们在江东起兵时恶劣,不用计策破敌,他走不到今天。而且他也说得很对,只要有机会,我们就应该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胜利,这样才对我们更加有利。”

再接着,项梁又向项康说道:“康儿,你也不能骄傲,也应该多学一学你兄长的敢于出击,敢于和敌人正面对决。一味的只想出奇制胜,倘若偶尔失算,后果必然难以预料,明白了没有?”

项康赶紧恭敬受教,项羽也乖乖领受了叔父教诲,然后又迫不及待的问道:“叔父,那我们应该采取谁的应敌策略?我的?还是阿弟的?”

“这还用问?”项梁微笑说道:“章邯匹夫故意麻痹我们,企图出奇制胜,我们如果不抓住机会将计就计,乘机给他来一个重的,岂不是太对不起他的一片苦心了?”

“就这么定了。”项梁又说道:“从明天开始,我们外松内紧,暗地里小心戒备,表面上疏于防范,故意布置一些大意轻敌的假象,引诱章邯突出奇兵,给我们创造破敌战机。”

听到这话,项康当然是长松了口气,知道自己以后在项梁帐下应该不会受到什么歧视,有什么正确的见解建议,也很可能被通情达理的英雄二叔接受。旁边的张良、陈平、范老头和郦食其等人则是微微垂首,纷纷在心里说道:“倘若项梁能够一直这样,兼听并纳,让项羽和项康这两个文武出众的子侄各展所长,那么暴秦就输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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