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田横也可以象历史上一样,在起兵后直接拥立田荣的儿子田广为齐王,再以田广叔父的身份,实际掌握齐国大权。
但是没办法,和历史上不同,得到西楚军大力支持的田假坐稳了齐王的位置,没有被田荣提前消灭的济北军又坚定站到了田假一边,另外当时实际掌握赵国大权的张耳,因为田假曾经率军大力救援过赵国的缘故,也和田假关系十分亲密,随时都有可能出兵给田假帮忙,很清楚自己斗不过这么多手握重兵的军阀,田横也只好隐藏野心,乖乖隐居在了城阳一带,自然也就没有办法象历史上一样直接拥立侄子田广为齐王。
汉军北线兵团的横空出世让田横希望重燃,可是让田横意外和失望的是,正当他摩拳擦掌准备乘机大干一场的时候,汉军的密使虽然主动找到了他,却只是给他封了一个空头将军的职位,连提都没有提关于齐王的事,田横大失所望之下,便不但断然拒绝了汉军的好意拉拢,还反过来暗示汉军应该考虑封他为王。
其后汉军再也没有搭理过田横,田横也明白了汉军根本没有考虑过他的意思,逐渐死了依靠汉军当上齐王的心。可是再一次让田横意外的是,因为各种阴错阳差,北线汉军错过了进兵齐地的最好时机,给了齐地军阀重整旗鼓的时间和机会,曾经的齐国无冕之王田荣之弟田横的重要性又忽然突出,早有起兵打算的田横分析全局,料定北线汉军正在迫切需要自己帮忙,便一咬牙一横心,打着给汉军帮忙的旗号,派了自己的族弟田笫跑来巨鹿找汉军趁火打劫。
顺便说一句,田横的心机还不止如此,倘若汉军为了让他在田假的后方捣乱,真的册封他的侄子田广为王,田横还绝对不会急着起兵,要等到汉军采取了实际行动,逼得田假出动主力救援济北后,田横才会乘着田假后方空虚的机会起兵,反过来利用汉军确保他的起兵成功。
被田横派来巨鹿的田笫当然不知道族兄的所有心机,田笫只知道的是,自己这次不但给汉军带来了一份相当重要的礼物,正在筹备进兵齐地的汉军还正在迫切需要自己的族兄起兵帮忙,所以住进了汉军给自己安排的驿馆之后,田笫自然丝毫不用为自己的安全担心,放心大胆的只是享受汉军官吏提供的优厚款待,还有就是耐心等待汉军给出答复。
负责接待田笫的汉军官吏也果然无比热情,除了为田笫提供了上好酒菜和住处外,还特意安排了两个颇有姿色的侍女伺候田笫的饮食起居,到了晚上还不用田笫吩咐,主动就钻进了田笫的被窝,寒冬腊月里能够享受到这样的服务,田笫当然是要多满意有多满意,也在与两名侍女的亲密相处中,很快就把自己的姓名来意告诉了她们。
这还不算,清早醒来的时候,负责接待的汉军官吏又主动送来了五十金,说是给田笫零花用的,还说田笫如果愿意,可以随意在巨鹿城里走动游玩,不必有任何的客气拘束。开始旅途辛苦的田笫倒是没有多少游玩的兴趣,可是总闷在驿馆里也不是什么办法,再加上两个把田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侍女又闹着让田笫带她们出门,所以在驿馆里住了两天后,田笫还是领着两个侍女出了门,到巨鹿城里四处闲逛。
田笫当然也很清楚两个侍女坚持拉他出门的原因,逛到了巨鹿城里最大的市肆以后,不用两个侍女暗示恳求,田笫就主动把她们领到了卖女人用品的地方,用汉军送他的钱给两个侍女各买了一套漂亮衣服,还有一些胭脂水粉,换得两个侍女心花怒放,开心得在市集里就直接送上香吻,让田笫享尽齐人之福。
“两个小美人,满意了吧?满意的话咱们就该回去了,天太冷,等改天再带你们出来逛吧。”
田笫正笑眯眯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旁边突然有个男人凑了上来,操着一口地道的齐地口音问道:“先生,听你的口音,好象是齐国来的吧?”
“是又怎么样?”田笫随口反问道。
“果然是老乡。”那齐地口音的男子一听笑了,忙又说道:“先生,小人也是齐国人,是来巨鹿做生意的,听先生你的口音象是同乡,感觉特别的亲切,所以冒昧上来问一问。敢问先生高姓大名,家住齐国何地?”
田笫还算警觉,当然不愿意回答这个素不相识的齐地男子提出的问题,谁曾想他旁边的一个侍女抢着说道:“这位大人贵名田笫,是你们齐国王室之后,还是你们齐国以前的相国田荣田相国的族弟!”
“我们齐国的王室之后?还是田相国的族弟?”那齐地男子大吃一惊,忙向田笫下拜说道:“齐地东安人唐季,见过田王孙。”
悄悄瞪了一眼那个多嘴的侍女,田笫强笑说道:“壮士不必多礼,这里是异国他乡,不必称呼什么王孙。”
“必须的,必须的。”那齐人唐季赶紧回答,又说道:“田相国当初他为了保护我们齐国子民,不幸被楚贼杀害,我们齐国人提起来,那一个不是唏嘘落泪?哦,对了,田王孙,听说田相国的同胞兄弟田横将军保护着他的公子逃出了楚贼魔掌,他们现在可好?”
“这我怎么知道?”田笫赶紧摇头,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田横将军,怎么可能知道他的情况?”
“大人,你不是田横将军派来的吗?怎么会说从来没有见过田横将军?”旁边的另一个侍女开口,眨巴着可爱的大眼睛天真问道。
“贱婢!”
这一瞬间,田笫当然有一种想把两个多嘴侍女当众抽死的冲动,只不过考虑到欲盖弥彰只会更加暴露自己,所以田笫也只能是赶紧向那唐季拱手,说道:“唐壮士,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办,先告辞了。”
言罢,田笫赶紧拉上那两个多嘴侍女就走,快步离开现场间,田笫又偷偷回头去看后面的情况,却见那个唐季正在看着自己,田笫的心里更是叫苦,只能是赶紧加快脚步离开。
事还没完,怒气冲冲的拉着两个侍女返回驿馆的路上,还算有些反侦察常识的田笫几次回头查看后方情况间,有一次还真的看到那个唐季的身影突然消失在街角,田笫的心中更惊,赶紧快步奔回汉军为他提供的驿馆,结果到得驿馆再回头看时,田笫的心里顿时又是一惊——之前那个唐季,果然飞快的躲到了街道的拐角处。
见此情景,田笫当然不敢有任何的犹豫,马上就向守卫驿馆的汉军差役说明了情况,要求汉军差役立即去把自己那个老乡拿下审问,看他是不是田假或者田达派来的眼线细作。同时进到了驿馆后,田笫当然又少不得把那两个侍女臭骂了一顿,还把她们从自己的身边撵走,再不许她们伺候自己。
很可惜,过了一段时间后,去抓田笫老乡的汉军差役回来禀报,说是他们没有找到那个操着齐地口音的男子唐季,田笫听了既是后悔又是无奈,只能是暗暗说道:“不会那么巧,真的遇到田假匹夫派来的细作,再说了,就算我的身份暴露,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那个匹夫绝对不可能知道我的来干什么的。”
暗暗安慰着自己,独自睡了一夜后,到了第二天的下午时,周叔突然派人把田笫叫到了他的住处,把一道自己写给田横的书信和一枚印信交给了田笫,又说道:“田将军,你们的意思本将军很明白,但是没办法,封王的事情实在太大,本将军就算有汉王给的临机专断之权,也不敢擅自做这么大的主。所以本将军现在只能答应封田横将军为我们汉国的将军,也答应在事成之后给田横将军封侯,至于将来我们汉王封谁为齐王,只能请汉王亲自决断,本将军最多只能是帮你们多说几句好话。”
“周将军,就不能再考虑一下?”田笫不肯死心的试探,又说道:“不是我们田广公子贪婪王位,是齐国的情况周将军你也知道,如果没有一个正统的齐王后裔为王,齐地子民很难心服口服,兄长他就算仓促起事,也很难号召齐地黔首相应。”
“没有商量!”周叔断然拒绝,说道:“本将军不过是汉王之臣,越过汉王擅自封王,那是僭越大罪,汉王对本将军恩重如山,本将军绝对不能做这种不忠不义之事!”
见周叔态度坚决,田笫也没了办法,只能是捧着周叔的书信老实告退,垂头丧气的回到自己暂住的驿馆,准备第二天就返回齐地向田横复命。结果回到驿馆细看周叔写给田横的书信时,见周叔先是在信上向田横道谢,感谢田横主动向汉军提供的齐国军事情报,又苦口婆心的劝说田横接受汉军的册封,先以汉军将领的身份起兵讨伐田假,等将来再论功行赏,享受项康赐给田横的荣华富贵。
“不封王就想让我们起兵,做梦!现在田假和田达已经喘过了气,又有西楚军随时可能出兵北上,没有我们帮忙,看你们怎么办!下次再想求我们,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无比怨恨的在心里嘀咕了一通,准备在第二天就回齐地的田笫先是把周叔写给田横的书信小心藏好,然后又毫不客气的喝起了汉军驿馆给他送来的上好美酒,还因为心中不快的缘故,很快就喝得酩酊大醉,躺在了榻上不省人事。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第二天清晨时,田笫先是被送饭的仆役叫醒,吃过了早饭后便动手收拾行李,可就在这个时候,田笫突然发现似乎有那里不对了,再细一盘算间,田笫还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然后赶紧摸自己的全身上下,又手忙脚乱的扯开自己刚刚包好的行李,抖出更种零碎仔细翻找,最后还象杀猪一样的惨叫了起来,“快来人!快来人!”
很快就有仆役来田笫面前侯命,田笫也不客气,马上就揪住他大吼道:“昨天晚上,有没有人进过我的房间?”
“没有啊。”仆役疑惑的问道:“大人,怎么了?”
“我的东西不见了!”田笫狂吼出声,咆哮道:“你们周将军写给我兄长的亲笔书信,不见了!”
写有机密的周叔亲笔书信在驿馆里丢失,这事情当然开不得玩笑,所以很快的,整个驿馆就沸腾了起来,几乎所有人都赶紧过来帮助田笫寻找那道要命的书信,然后还真有发现——驿馆后院的围墙上,竟然有脚印和攀爬的痕迹!
事情当然越闹越大,很快的,在心急如焚的田笫自己要求下,他很快又被重新带到了周叔的面前,得知是自己写给田横的书信丢失后,周叔除了大吃一惊外,当然也少不得大发雷霆,冲着田笫呵斥道:“你是干什么吃的?这么重要的书信,你也能给我弄丢了?你知不知道,如果这道书信落到田假匹夫的手里,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
田笫当然知道是什么样的后果,而且在来的路上,田笫也隐约猜到了自己丢失书信的原因,赶紧又把之前那个唐季的情况告诉给了周叔,周叔听了更是大怒,吼道:“匹夫,你疯了还是傻了?怎么能在不认识的外人面前泄露你的身份来意?尤其那个人还是你们齐地来的商人,你就不怕他是田假或者田达派来的细作?”
“不关我事啊。”田笫赶紧解释道:“是那两个侍女,她们嘴快,把小人的身份来历告诉给了那个匹夫。”
“住口!”周叔咆哮道:“事情到了这步,你还想把责任推给我们?怪侍女嘴快,那你为什么要把你的情况告诉她们?”
田笫彻底的无言可对了,也不得不后悔自己好色贪杯,为了逞威风把自己的情况告诉给那两个害人的小妖精了,懊恼之下,田笫还忍不住重重给了自己两个耳光。
还好,旁边的叔孙先生是一个好心人,站出来说道:“周将军,不必焦急,书信是昨天晚上丢的,就算那道书信真的是被齐贼细作偷走的,现在也最多只是送出了巨鹿城,绝不可能送出赵地,我们只需要立即封锁边境,严密盘查赵地境内的可疑齐人,就有希望把那道书信截住。”
“封锁边界?”周叔怒道:“说得容易,你知不知道,封锁边界,我们一天要损失多少商税?还有,赵地那么大,边界线那么长,我们怎么可能全部封住?”
田笫也还不算笨,见事情到了这一步,也不敢有任何迟疑,赶紧向周叔伏地拜倒,拼命的顿首说道:“周将军,都怪小人,都怪小人,一切都是小人的错!但是事情紧急,如果真的让田假匹夫抢先拿到了那道书信,抢先派出军队去抓小人的兄长,兄长他们就完了!所以小人求你了,暂时封锁一下边界,给小人争取一点时间,小人这就马上回齐地给兄长送信,让他一个准备!求你了!求你了!”
说着,田笫还拼命磕头,把脑袋碰得当当响,好在周叔也是一个善心人,稍微盘算了片刻就说道:“起来吧,本将军交给你的那枚汉国将军的印信,丢了没有?”
“没有,在小人这里。”田笫赶紧亮出周叔昨天送给自己的印信,说道:“田假匹夫的细作,只是偷走了那道书信,没偷印信。”
“那还不是一个样?”周叔恼怒咆哮,又随手给田笫写了一道通行手令,扔给田笫喝道:“我让人给你安排一辆轻车,马上带着这枚印信回齐地,去向你的兄长说明情况,让他自己决断!他如果愿意起兵,收到消息,我会立即出兵东进,帮他分担压力,他如果不愿意,你们就自己想办法了!我在这里封锁边界,尽量给你们争取时间!”
“谢谢周将军,谢谢周将军,小人这就回去,小人这就回去。”田笫赶紧连连道谢,拣起周叔扔来的手令就拱手告辞。
“慢着!还有一件事!”周叔又突然喝道:“记住,明白告诉你的兄长田横,就说没有我们汉王同意,少打什么起兵后先把他侄子拥为齐王的主意!如果我们汉王不同意,我们不但不会承认你们拥立的齐王,不会给你们任何援助,说不定还有可能出兵讨伐你们!听明白了没有?!”
田笫哭丧着脸唱诺,然后赶紧随着周叔的卫士下去乘车出发,以最快速度赶回齐地给田横复命,周叔则在他的背后大吼大叫,派人传令边境各处关卡,让守关汉军暂时封锁道路,又命令汉军加紧盘查赵地境内的可疑齐人,全力追回那道丢失的书信。
还是来看看田笫这边的情况,靠着汉军的轻车一路飞奔到了赵地边境后,田笫先是再三谢了送他来到这里的汉军卫士,然后赶紧拿着田横交给他的假路引过河返回齐地,结果也还算好,靠着田氏宗族为田笫提供的齐国真路引,目前正有求于齐国的济北军士卒也没敢故意刁难田笫,连身都没搜就让田笫过了关卡,然后田笫又沿着驰道横穿济北,前后用时还不到十天时间,就从巨鹿回到了大海边上的城阳,见到了在这里翘首以盼的田横和田广叔侄。
接着的情况也就不用详细描述了,总之是才刚见到田横,田笫就马上双膝跪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把出使情况仔细告诉给了田横,然后也不用多说,听说是自己的族弟出了差错,导致被田假的人知道自己在准备起兵造反,田横当然是一脚把田笫踢了一个四脚朝天,远比周叔更加愤怒的咆哮道:“匹夫,坏我大事!”
再怎么愤怒也没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田横等人如果还想打什么坐山观虎斗的主意显然是找死,除了先下手为强之外没有任何的多余选择,所以匆匆和自己的心腹亲信田光、田既等人商量之后,已经无路可退的田横也只能是被迫决定立即举事,先把军队拉起来自保再说。
这个时候,究竟以什么样的旗号举事当然成了一个重要问题,虽说田横、田既和田光等人都无比希望重新打出齐国旗号起兵,同时抢先拥立田广为齐王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再说,可是考虑到周叔的警告威胁,田横等人却又不敢下定这个决心——毕竟,如果没有汉军的承认和支援,田横等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斗得过田假的举国之兵,还有田假背后的济北军和西楚军。
思来想去了许久,反复盘算了大半天的利弊,田横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算了,还是先打汉国的旗号吧,先依了汉贼,争取到他们支持,然后再想办法慢慢解决齐王的问题。不然的话,汉贼只需要来一个按兵不动,我们就绝不可能成功。”
就这样,在汉军北线兵团东征在即的情况下,原本局面还算稳定的齐国突然后院起火,要死不死的突然冒出来一股打着汉军旗号的齐地反贼,结果收到这个消息后,项羽封的齐王田假也没有任何选择,果断大吼道:“攘外必先安内!先收拾田横这个逆贼!马上出兵,把这个逆贼给本王抓来车裂腰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