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部落突然与边境燕军撕破脸皮,在燕国上谷郡的北部大打出手,收到这个消息,把匈奴视为最大指望的臧荼当然是如同听到了晴天霹雳,眼前顿时一阵发黑,赶紧强忍着站稳脚步后,臧荼马上就红着眼睛向来禀报的小宦官中行说问道:“为什么?为什么造阳那边的匈奴会突然对我们开战?有没有说什么原因?”
“回禀大王,不知道。”中行说哭丧着脸说道:“上谷那边只是奏报说,造阳那一带的几个匈奴部落就好象发了疯一样,突然联合起来往南打,杀了我们许多边民,还抢走了我们许多的东西,具体匈奴为什么和我们翻脸,上谷那边也不知道。”
臧荼的脸色铁青,看了看誓师台下还在依次出发的燕军南征队伍,臧荼盘算了片刻,然后才向旁边的燕国官员吩咐道:“三道诏令,第一,严密封锁消息,绝对不许让我们的出征军队知道这个情况。第二,给上谷郡那边去令,只许守卫营垒城池,不许出兵还击。第三,马上派人去和那些匈奴部落联系,看看他们是为了什么和我们翻脸,如果是我们的错,该怎么赔罪就怎么赔罪,绝对不能因为这件事,耽误了我们向匈奴求援的大事。”
在场的燕国官员赶紧一起答应,臧荼的脸色却依然还是铁青得厉害,看着台下正在向南出发的燕国军队,臧荼的心中还不由生出了一阵恐慌,暗道:“寡人这边才刚起兵,边境的匈奴就突然和寡人的军队翻了脸,难道是天要亡我燕国?”
臧荼在这一点上或许有些过于的杞人忧天,因为燕国军队早就已经做好了谋反的秘密准备,事实上燕军突然起兵后,周边的汉军还是明显有些措手不及,以至于在两天之后,南征燕军顺利越过边境,正式踏入挂名赵国土地的恒山郡境内时,沿途竟然没有遇到汉军那怕一兵一卒的阻拦。同时燕国细作还探得重要消息,证实了汉军恒山郡守严摇虽然在第一时间征召郡兵,集结军队准备平叛,可是因为时间过于仓促的缘故,绝无任何可能在燕军抵达东垣前组建起万人以上规模的军队迎战。
这个重要消息让臧荼稍微安心,也让率军出征的臧荼长子臧全信心大增,也不和辅助他出征的燕相昭涉掉尾商量,直接就下令燕军以急行军的速度南下,前后仅仅只用时了三天时间,就领着两万燕军直接开抵到了恒山郡北部的曲逆城下,兵微将寡的曲逆守军不敢出城交战,只能是闭城坚守,臧全劝降遭到拒绝后,当即挥师攻城,然后靠着准备充足的优势,也只用时一天时间就拿下了曲逆县城,逼得曲逆县令只能是带着残余的守军弃城南逃,十分顺利的给燕军打出了一个开门红。
首战告捷自然让臧全信心更增,也让臧全再次下令燕军急行南下,沿着驰道直取恒山郡治东垣城,昭涉掉尾好心建议臧全分兵去攻打驰道两侧的曲阳和苦陉两座县城,消弭燕军在粮道上的隐患,也遭到了臧全的断然拒绝,说道:“我们的兵力有限,分兵只会给暴汉军队乘机死守东垣的机会,惟有集中兵力,抢先拿下东垣才是上策。”
拗不过臧全,昭涉掉尾也只好闭上嘴巴,当下两万燕军继续南下,依然还是只用时了两天时间,就以急行军的速度逼近到了东垣附近,结果让昭涉掉尾意外和让臧全惊喜的是,汉军东垣郡守严摇竟然没有集中兵力死守城池,选择了领着七拼八凑而来的不到八千兵力在城外建立营垒,摆出了要和燕军在城外决战的架势。
通过细作确认了这一点后,昭涉掉尾马上疑心大起,说道:“严摇匹夫在搞什么鬼?他的兵力只有我们的三分之一,完全可以全部驻扎进东垣大城,集中兵力坚守城池,为什么还要出城立营?给我们在城外决战的机会?这其中该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吧?”
“相国太多疑了,那来的那么多阴谋诡计?”臧全自信的笑道:“不管严摇匹夫是为了什么在城外立营,这个机会我们都不能错过,抓紧时间继续南下,乘着暴汉军队在城外立营的机会,在城外和他们决一死战!”
臧全这次没有能够如偿所愿,他把军队拉到了东垣城下后,在城外立营的汉军果断拒绝了燕军的决战邀请,选择死守营垒不出,臧全虽欺汉军营垒不及城池坚固高大,稍做准备后就立即向汉军营垒发起进攻,却被严摇统领的汉军凭借有限的工事优势奋战击退,先后打退了燕军的两次大规模进攻。
还是在燕军第三次攻坚失利之后,昭涉掉尾才看出严摇的用意所在,忙向臧全进言道:“公子,看来严摇匹夫的用意应该是这样,故意在城外立营,利用我们急于求战的机会,引诱我们全力攻打他的城外营垒,先用城外营垒耗掉我们的一部分士气和兵力,然后再退回城里守城。如此既可以牵制住我们的主力军队,让我们腾不出手来去攻打恒山郡的其他城池,又可以给其他的暴汉军队争取更多时间,我们如果上了他的当,一味只是强攻,恐怕只会正中他的下怀。”
指出了严摇的恶毒用意后,昭涉掉尾又进言道:“最好的办法,我们还是赶紧分兵,先拿下西北和东北的曲阳和苦陉,保护住我们的粮道,主力东进拿下井陉,切断太原敌人增援东垣的道路,然后等我们大王亲自统领的后军到了,再联手拿下东垣也为时不晚。”
臧全只是稍一盘算就断然拒绝了昭涉掉尾的提议,说道:“不行,不能分兵,严摇匹夫屯兵城外,正是我们一举歼灭恒山暴汉军队的大好机会,只要强攻拿下暴汉军队在城外的营垒,利用野战尽量削弱暴汉军队,然后再拿下东垣,彻底歼灭城中残敌,那么即便不用分兵,整个恒山郡我们都是唾手可得。”
苦劝无用,昭涉掉尾也只好任由臧全去随便折腾了,结果第一天三次强攻全部宣告失败后,不肯死心的臧全在第二天又向汉军营垒发起了三次强攻,可是在少帅军老人严摇的沉着指挥之下,兵力仅有燕军三分之一的汉军依然还是坚决守住了城外营垒,即便死伤相当不小,也始终没有给燕军杀入自军营垒的机会,咬牙坚持到了天色微黑,燕军被迫回营休息。
是夜,第六感相当敏锐的昭涉掉尾心绪难安,连夜求见臧全,力劝臧全提前安排好一支军队做好突击准备,多派斥候严密监视汉军营垒动静,以免汉军乘着夜色掩护,连夜撤回城内守城。臧全却再一次断然拒绝,认为汉军已经连续两天守住营垒,必然不会这么快就主动弃营回城,不肯让白天激战疲惫的燕军将士深夜备战,要让军队安心休息,第三天再向汉军营垒继续发起进攻。昭涉掉尾好意一再苦劝,臧全却仍然还是死活不听。
结果才刚到了第三天的清晨,臧全就为自己的决定悔青了肠子,臧全和昭涉掉尾还在一起吃早饭的时候,燕军斥候就送来急报,说是汉军在城外的营垒虽然营帐旗帜依旧,鼓声不断,可是空荡荡的不见半个人影。臧全闻报大惊,赶紧领着军队匆匆出营来查看情况,也这才无比傻眼的发现,汉军竟然真的放弃了还有坚守价值的城外营垒,全部撤回了东垣城内守城,营帐旗帜丝毫未动,鼓声则是汉军将士把羊绑在战鼓上用羊敲的。
这个发现当然让臧全羞愧难当,气急败坏,也让昭涉掉尾不得不摇头叹息,暗道:“整体实力本来就悬殊巨大,还被暴汉的一支不到万人的郡兵给耍了,我们这次起兵想要成功,千难万难了。”
还是在发现被戏耍之后,深知攻城战有多难打的臧全才重新想起昭涉掉尾的建议,赶紧决定分出两支偏师,回头去打曲阳和苦陉保护粮道,同时郑重考虑主力先打井陉的问题,然而还没有等臧全做出这个决断,派去井陉的细作就送来急报,说是已经有八千汉军从太原方向紧急赶到了井陉布防,扼守住了本来就以易守难攻闻名的井陉各处险要,基本粉碎了燕军迅速拿下井陉的希望。而且燕军细作还听到风声,说这八千汉军不过是太原汉军的前军先锋,还有数量更多的太原汉军正在向着井陉赶来。臧全闻报也再次大吃一惊,说道:“这么快?太原郡的暴汉军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怎么能来得这么快?”
“大公子,太原暴汉军队来得这么快,只有一个可能。”昭涉掉尾指出其中关键,说道:“就是暴汉朝廷那边也早有准备,早就料定我们大王会在收到要他去关中面圣的诏书后立即谋反,所以早早就在我们周边集结好的军队,只等我们动手,他们就马上收网。”
“胡说八道!”臧全怒道:“如果暴汉朝廷准备得这么充足,那邯郸的赵国主力岂不是马上也要到恒山郡了?”
“公子!急报,邯郸郡急报!”
仿佛是为了打臧全的脸,他的咆哮话音未落,一个卫士就快步冲进了中军大帐,向臧全行礼奏道:“启禀公子,我们派去邯郸郡的细作送来急报,五天前,赵相夏说已经率领赵国主力从邯郸出发北上,沿着驰道向东垣急行而来,兵力大约是三万六千人左右!”
卫士的报告还没有说完,臧全的脸色就已经变得比原野上还没有完全融化的冬雪一样白,昭涉掉尾却是无奈摇头,暗叹道:“果然是陷阱,朝廷也果然是早有准备。”
臧全还没有完全死心,盘算了片刻后,臧全又强做笑容说道:“不急,夏说匹夫来得虽然比我们预料的快,可是我们还有希望,巨鹿郡守赵卉是赵国的王室之后,我父王已经派人去和他联系,劝他在巨鹿自立为王,起兵响应我们,他只要动了手,夏说那个匹夫就没办法来增援东垣战场了,我们还有的是机会和希望。”
啪!又一记响亮耳光抽到了可怜的臧全公子脸上,才刚到了当天傍晚,臧荼那边就派人送来急报,说是燕国派去策反赵卉的使者已经被赵卉当场拿下,打入囚车连同臧荼的策反书信一同送往关中,同时赵卉还已经在紧急集结巨鹿郡兵,准备北上参与平叛。同时臧荼还要求臧全和昭涉掉尾加紧攻城,务必要抢在汉军主力做出反应前拿下东垣和井陉两处重镇。
“拿下东垣和井陉,这叫我怎么拿啊?”臧全终于哀号出声,说道:“夏说五天前就已经从邯郸北上了,快的话三天,最迟五天,他的军队就能赶到东垣,三五天时间里,叫我怎么可能拿得下东垣?还有井陉,那个战场那么狭窄,又有了太原暴汉军队的增援,我又怎么可能拿得下?”
“大公子,现在惟一的办法是只有赶紧退兵了。”昭涉掉尾再次进言,说道:“先保住我们的军队,坚守本土城池,等待匈奴的援军,不然的话,我们如果不赶紧撤回去,等夏说的军队到了,我们就是想撤都撤不回去。”
臧全多少有些动摇,可是考虑到一旦撤退就等于是自捆手脚,还有就是臧荼不但没有命令自己退兵,相反还让自己加紧进攻,就这么撤回去肯定无法交代。所以左思右想后,臧全便做出了一个绝对能让赵相夏说笑歪嘴巴的决定,咬牙说道:“不能撤,也不分兵去打曲阳和苦陉了,所有军队留在这里围城打援,夏说匹夫着急救援东垣,肯定是一路急行北上,我们抓紧时间让军队安心休息,等夏说匹夫的军队到了,和他堂堂正正的正面一战,只要在野战里打败了夏说,我们这盘棋就又走活了。”
“可是大公子,我们有这个把握吗?”昭涉掉尾提醒道:“敌人的援军一到,兵力马上就变成我们的一倍以上,我们有把握以少胜多,决战取胜吗?还有,井陉的暴汉军队也不是傻子,收到夏说援军抵达的消息,也肯定会立即出兵过来增援啊!”
“兵贵精,不贵多!”臧全咬牙说道:“我就不信了,我手里的燕国铁骑,在野战里会敌不过夏说匹夫仓促拼建的乌合之众!就这么办,以逸待劳,等夏说匹夫来了,我们直接和他决一死战!”
实力悬殊巨大,好心进言的昭涉掉尾并不知道的是,其实就算臧全采纳了他的建议及时退兵,燕军也绝对扭转不了已经逐渐陷入被动的局面,因为就在这个时候,汉军大将陶习率领的两万多太原汉军,已经早就从晋阳出发,正在日夜兼程的向着恒山郡战场赶来,最多两三天时间就能抵达井陉。同时齐相朱鸡石早就准备好的的四万齐地汉军,也已经从齐地各处出发,西渡平原津转入驰道,同样是以最快速度向着燕地战场赶来,亲自率军出征的朱鸡石还公然扬言道:“攻灭燕国逆贼的功劳,谁也别想和本相抢,本相拿定了!”
不止如此,还有李左车这边,抵达代县接管了代郡防御后,才刚收到燕国果然谋反的消息,李左车就马上以最快速度集结了两万兵力,交给汉军大将公孙同率领,命令公孙同从代县直接东征沮阳,威逼蓟城,让兵力本来就严重不足的燕国军队更加首尾难顾。
更夸张的还在关中这边,收到了臧荼谋反的消息后,同样是早有准备的项康马上就决定率领包括关中、河东和三川等地的十万汉军御驾亲征,亲自率军来扑灭这场叛乱,同时绝对能让臧荼父子气死的是,做出了这个决定后,项康竟然还大模大样的这么说道:“夏说、公孙同和陶习这些人最好给朕打慢一点,千万别没等朕带着军队赶到燕地,臧荼的脑袋就已经被他们砍下来当尿壶了。”
当然,燕军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正如臧全所言,倘若他如果能够利用赵军主力着急救援恒山战场的机会,正面击败夏说所率领的军队,燕国叛军也确实还有继续蹦达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