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才也!’
郭嘉神色不变,对于曹操是更加满意了。他其实是知道曹操已经下令纵兵,这种时候‘朝令夕改’最容易引起将士反弹,重创曹操的威望。
曹操能够审时度势,不惜他的威望,勇于决断,是成大事者的品格!
如郭嘉所料,强行收拢士兵,还是引起了上下士卒的不满,曹操行雷霆手段,凌厉处决了三十多人,这才勉强弹压下去,只留五百人守昌邑,带着五千人,火速奔袭濮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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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们十分疲惫,又心怀不满,自然走的很慢。
曹操用尽手段安抚,甚至于暗示,可以在濮阳任意行动,这才鼓动士兵加快了速度。
曹操三十五岁了,也有些吃不消这样的行军速度。
他坐在马上,看着这些日子滴酒不沾,神情恹恹的郭嘉,道:“奉孝,为何不是进攻定陶的叛军,与丁使君合兵一处,不是更能加速平定桥冒叛乱?”
郭嘉听出了曹操的请教之意,强打精神,道:“将军是担心定陶失守,反成孤军?”
如果定陶的丁原守不住,那兖州之地,尽入桥冒等人之手,曹操这几千人,就真的成了孤军深入。
曹操坐在马上,望了眼定陶方向,道:“非是曹操贪生怕死,冒不得险,我担心的是东都。”
郭嘉会意,道:“若是丁使君守不住,叛军直入陈留,威逼洛阳,确实会天下悚然。朝廷之中,决然再容不下将军。不过,以我的判断,丁使君再守十日不成问题,届时,将军已经攻占濮阳。”
曹操闻言,道:“若是桥冒等人孤注一掷,直奔洛阳当如何?”
郭嘉一笑,道:“陛下不是知道将军的计谋,岂能不做防备?”
曹操暗自皱眉,没有再说,继续行军。
郭嘉倒是有所醒觉,看着曹操有些瘦削的侧脸,没有说话。
曹操在朝廷里的名声很不好,如果曹操放任叛军击溃丁原,进逼洛阳,哪怕他有攻占濮阳的功劳,也抵不过洛阳城里的刀笔吏。
但曹操只字不提,继续北上。
‘我果然是选对人了!’郭嘉恹恹的表情,振奋了不少。
而这会儿,夏侯惇带着‘两万大军’,才刚刚到陈留,对于丁原不断来信催促,夏侯惇不做理会。
济阴定陶。
城头上,丁原看着叛军再次如潮水般退去,脸上没有半点高兴。
他身形不高,鼻子高耸,两颊凸起,胡子稀疏,给人一种油腻奸猾之感。
这时,城下上来一个高大英武,面色凶悍,双眸炯硕,杀气腾腾的三十出头的男子。
“义父,为何不让我追杀那些叛军!?”吕布一上来,就大声道。
丁原看向他,面色恼恨,道:“那曹操不到,我如何敢让你去?桥冒等人小看我,真当我看不出那处林子的伏兵?”
吕布一惊,旋即跟着神色难看,冷声道:“义父,那曹操拥兵不前,是摆明要置义父于死地!”
丁原双眼掠过恨意,又转头望向城外。
叛军在不远处,结寨如云,绵延不绝,看样子,得有六七万人之多!
而定陶城内,满打满算,不过一万残兵败将,能守到今天已是不易。
吕布看着丁原的脸色,明白过来,道:“义父,城内的军粮,撑不过三日了。”
丁原自然知晓,心中对曹操恨意更大,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吕布见丁原沉默不语,上前一步,低声道:“义父,叛军又送来招降信,说是义父可为三公……来人我已经杀了。”
丁原点头,他是决计不会投降叛军的,冷哼一声,道:“世食君禄,岂能卖主求荣?杀的好!”
吕布重重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到了晚上,丁原再次巡城,穿着甲胄,望着不远处叛军大营火光如烧,映照半边天,心头沉重。
“义父,叛军好像要拔营!”高大不少的吕布突然说道。
丁原猛的踮起脚尖,认真看去。
只见火把骤然游动,犹如火龙一般,似有远离的迹象。
“莫不是诱我出城?”丁原面露狐疑。
吕布同样不知所以,道:“义父,我出城探查一番!”
丁原一把拉住他,想了又想,道:“小心!”
吕布见丁原这么关心他,重重点头,带了几个人吊篮而下,直奔叛军大营去探查。
半个时辰后,吕布大喜而回,道:“义父,那曹操突袭山阳郡,已经攻占了昌邑,据叛军俘虏说,曹操已经发兵去东郡,桥冒等人不得不回防!”
丁原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更加怀疑了,道:“两万大军,奇袭昌邑……不论是路程来说,还是一路无声无息,绝无可能!多半是叛军要诱我追击,埋伏于我!”
吕布只是一想,就道:“义父英明!”
两万大军,一路瞒过所有人,绕过陈留、济阴,奔袭山阳郡,还是顺利的拿下昌邑,怎么看都不可能!
丁原目露一丝冷笑,道:“命所有将士,严阵以待,今天全部不准休息!”
“领命!”吕布大声道。
丁原站在城头,望着叛军火把纷纷乱乱,渐渐远离,心里嗤笑,屹立城头,佁然不动。
而另一边,曹操势如破竹,攻破成阳,绕过雷泽,马不停蹄,直逼濮阳门户——咸城。
作为普通小县城。
刚刚上任县令的许汜,还来不及做什么,就面临着曹操大军临城。
城头上,许汜边上的一众县丞大小官吏,莫不恐惧骇色。
这曹操,传言还在陈留,这不声不响的,居然从山阳郡,一路杀到了东郡!
曹操骑着马,站在城下不远,指着许汜大骂,道:“许汜,你身为汉臣,背主谋逆,为天下所不齿!今日曹操奉旨讨贼,你可愿弃暗投明,将功赎罪!”
许汜脸色微微苍白,眼见着曹军无边无际,咸城必然难守,抬着手大声道:“曹将军,下官等并未谋逆,是为叛军裹挟,今日开门,将军愿收留我等否?”
曹操狭长双眼杀机一闪,喝道:“若伱等并未反叛,曹操理当接纳。我军中尚缺从事中郎,可愿屈就?”
许汜遥遥抬手,道:“许汜信曹将军,奈何城中官民忧惧,请曹将军当众立誓,不屠戮咸城一兵一民。”
曹操心中杀机更盛,却面不改色,当众宣誓。
咸城之上,许汜等人见状大喜,喊道:“曹将军稍候,我等立刻开门。”
曹操坐在马上不动,看着许汜下了城楼。
郭嘉上前来,道:“将军打算怎么做?”
曹操闻言转过头,道:“我本意是为了借他们之口,探明东郡以及桥冒等人虚实,奉孝有何想法?”
郭嘉的形容比之前更加枯槁,脸色发白,道:“想必那桥冒已经回师,将军不能停留。”
曹操嗯了一声,回头看向他带来的士兵,心头沉重。
他骑着马还好,士兵们一路奔跑,很多人鞋都磨破了,甚至有不少士兵在路上走着睡着。
不多时,咸城大门敞开,许汜在城下迎接着曹操入城。
曹操当即打马,来到近前,一面命士兵进城,一边笑容满面,礼贤下士的与许汜寒暄。
许汜神色仍旧不安,抬着手,勉强笑着道:“在下本在东郡访友,不想被叛军所裹挟,信得将军不弃,收留我等,再造之恩,还请受我等一拜。”
许汜领头,县城的一众大小官吏十余人齐齐拜倒在地上。
曹操等着他们拜倒,这才连忙上前,扶起许汜,道:“先生乃荆州名士,曹操岂会真相信先生谋反,快请起!”
许汜等人心头略松,纷纷陪笑。
“请将军入城。”许汜道。
曹操肃容满面,又带着一丝微笑,携着许汜一同入城。
不过一炷香时间,曹操完全控制了县城,收缴了钱粮,与许汜‘放心’的闲聊。
“什么,濮阳里有四五万人?”
曹操神情惊变的看着许汜。
一旁的郭嘉目光微凝,盯着许汜道:“桥冒在东郡本不过两万人,即便收拢其他叛逆,在手里的最多不超过五万,攻打定陶三万,山阳一万,泰山郡一万,濮阳最多不超过三千人,他怎么还会有这么多兵马?”
许汜有些意外的看了眼郭嘉,见着曹操目光好似要吃人,连忙道:“是这样,将军有所不知,这些人,是从冀州来的。”
“冀州!”
曹操与郭嘉对视,两人眼神里同样的震惊。
许汜见着,不等曹操发问,跟着解释道:“一部分,是桥冒早就勾连的黄金乱匪,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反对应使君,被驱逐出冀州,不得已投奔桥冒,并非是冀州参与了叛乱。”
曹操神色丝毫没有放松,看着郭嘉,沉色不语。
他们一路奔袭,是料定濮阳没有多少兵马,现在反而多出四五万人,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四五万人,凭他们的六七千的疲惫之师,根本拿不下来!
桥冒正在回兵,拿不下濮阳,他们进退无路,唯有败亡一条!
“曹将军不用担心,”
许汜看着气氛僵凝,忽然又说道:“据我所知,应使君已经率兵一万,离馆陶不远了。”
郭嘉双眼一亮,与曹操道:“将军,无忧了!”
馆陶在东郡北面,现在的形势,变成了曹操、应劭双面夹击东郡!
曹操神色一变,从容大笑着道:“我即刻修书给丁使君,请他率兵北上,与我等合兵,共破濮阳,剿灭桥冒叛军,平定兖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