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辉前脚刚落网,另一组民警后脚便走进位于湖闹市区一栋写字楼16层的一家公司,对正在上班的张桂萍采取强制措施,执行刑事拘留。火然?文???w?w?w?.ranwena`com守在新海市的一组民警,也在同一时间依法传讯张桂萍的母亲高心茹。
夫妻本为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吴晓辉和张桂萍并没有结婚,还是不合法夫妻。
他的心理素质远没想象中那么好,在从湖口岸到分局的路上,就懊悔不已、痛哭流涕地交代犯罪事实,声称他鬼迷心窍、一时糊涂被张桂萍利用了,虽然吴澄是被他骗到观兰河边且被他推入河中的,但张桂萍才是这一切的主谋。
所有细节必须搞清楚,路上交代的不算,到了分局从头盘问,给他涉嫌、录音、做笔录。
匆匆赶到分局的韩博没再亲自讯问,跟分局刑侦副局长薛思宇、刑警大队长黄建峰及同样刚赶到的刑侦局重案大队副大队长丁新强、命案中队民警常彩燕等人一起坐在二楼会议室里,通过监控系统实时观看审讯。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
一个大男人,发现东窗事发,居然哭哭啼啼,哪里像一个杀人犯,真不知道他当时怎么敢对被害人下手的!
吴成光很不耐烦地敲敲桌子:“别哭了,哭能解决什么问题!从头开始说,通过杀害吴澄炒作其画作的主意是谁先提出来的?”
“张桂萍。”
“说普通话!”
“张桂萍,”吴晓辉擦了把眼泪,用普通话又战战栗栗地重复了一遍。
“她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场合提出来的,她怎么会有这个想法的?”
“动手前几天,在外面一起吃饭时说的。”
吴澄光狠瞪了他一眼,再次敲敲桌子:“前几天,到底是哪一天,好好回忆回忆。”
吴晓辉抬头脑袋想了想,用不是很肯定的语气说:“22号,好像是22号晚上。”
“想清楚了!”
“对,就是22号。”
“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黄家慧有门路,从画廊把画买回来就脱手了,她又不好问是怎么脱手的。欠几十万外债,钱本来就紧张,原来以为能通过十几幅画翻身,没想到画全砸在手上,说这么下去不是事。”
“还有呢?”
“画买回来我也去好多地方问过,有一个行家说画还行,关键是画家没名气,一千一幅他都不要,让我好好收藏,说等画家将来出名了或者过世了应该能卖上价。我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她当真了……”
吕璐与前一个房客吴澄根本不认识,却死在一个疑心特别重的女人手里,真正的飞来横祸,如假包换的无妄之灾,死得很惨很冤。
她的冤,是死于被误杀。
吴澄虽然死于谋杀,但和她一样死得很冤,跟张桂萍、吴晓辉压根儿不认识,出事前双方根本没发生过任何交集,却稀里糊涂的被两个穷凶极恶的嫌犯杀害了。
这两起命案太离奇,薛思宇之前从未遇到过类似案例,看着液晶显示屏叹道:“果然外行,只想到其一,没想到其二。画家死了他的画确实可能会升值,但没考虑到画家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幅作品,物以稀为贵,就算做得天衣无缝,那些画一样卖不上价。”
“害人害己!”韩博点点头,心里想得却不是这起已真相大白的命案。
询问仍在继续,丁新强和常彩燕看得很专注,听得很认真,因为接下来是最重要的细节。
只见吴成光点上一支烟,递给仍在瑟瑟发抖的吴晓辉,语气缓和了许多,跟拉家常一般地问:“你是接到张桂萍电话去饭店的?”
“张桂萍开始只知道他来了,不知道他在哪儿,又不能问太细,跟我一起在车里坐到8点多,她给黄家慧打电话,问黄家慧晚上回不回去,问她在哪儿,我们才知道画家在饭店的。”
“后来呢?”
“张桂萍担心黄家慧将来会起疑心,电话打完先回小区。我不认识画家,她一走我就去饭店,把车停在工商银行门口,走到饭店前转了一圈,看见黄家慧正在跟一个男的吃饭,我想他应该就是画家。”
“画家不认识你,黄家慧认不认识?”
“认识,因为担心被她看见,所以没敢进饭店,记住画家的样子,就在马路对面等他出来。”
“再后来呢?”吴成光追问道。
“后来两个人结账出来,黄家慧要送画家回宾馆,画家不让送,她一个人打车先走了。我当时很害怕,杀人,不是其它事,几次想走。如果她把画家送回去,肯定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知道害怕还干?”
吴晓辉耷拉着头,不敢直视。
吴成光等他情绪稍稍好了一些,继续问:“然后呢?”
“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我知道街上有好多摄像头,看见摄像头就绕,差点跟丢。画家好像喝多了,对那一片好像不熟,走着走着钻到一个巷子里,我跟到巷口,他突然回头找我问路,以为被发现了,吓我一大跳……”
作案过程并不复杂,吴澄喝了一瓶白酒,大脑不是很清醒,又人生地不熟,走着走迷路了,居然跟一个想杀他的人问路。
本来有些害怕甚至打起退堂鼓的吴晓辉认为这是一个机会,打着带路、抄近路的幌子把吴澄骗到河边,趁吴澄不注意猛地把他往河里一推。
没使用凶器,没发生扭打,没外伤,如假包换的溺亡。
如果是一具无名尸,如果尸体再过一段时间被发现,无法确认其生前的身份,这起命案可能永远不会真相大白。
韩博很庆幸当时能从一幅没画完的画上把两起命案联系到一起,很庆幸群众及时发现被害人尸体,庆幸隆华分局把尸体打捞上来之后第一时间确认了其身份,正感慨万千,吴成光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吴晓辉,如果画家当晚没喝酒,没找你问题,甚至没一个人走,而是被黄家慧送到宾馆,你和张桂萍打算怎么下手?”
“车……车……车没手续,牌照是假的,我们原来准备开车撞,撞完就跑,就算被公安抓到也可以说是交通事故。”
果然有预谋,要是黄家慧没先回去,死的很可能是两个人。
吴成光倒吸了口凉气,冷冷地问:“车从哪儿来的?”
“张桂萍让她妈在新海帮着买的,好像花了6000。”
……
他交代了,在铁的事实面前,张桂萍想赖都赖不掉,薛思宇不想浪费时间,立即举起对讲机:“老吴老吴,我薛思宇,让他看笔录,看完笔录签字摁手印,搞完之后组织警力带他去隆华指认现场。”
“是!”
薛思宇刚把对讲机放下,会议室的同志们不约而同站起身,用敬佩的眼神看着韩博,送上一阵热烈的掌声。
这不是迎接领导或开会时的掌声,而是由衷的、发自肺腑的掌声,是对自己的一种认同,韩博感动不已,直到这一刻才有真正融入深正cid的感觉,急忙举起手:“别这样,别这样,工作是大家伙干的,我可不能跟同志们抢功。坐,坐下聊聊,我们借这个机会总结一下经验教训。”
连破两起疑难命案,正常情况下应该好好庆祝一下,眼前这位年轻的领导居然要求先总结得失。
薛思宇楞了一下,连忙干咳了两声,第一个坐回位置,翻开纸笔开始总结。
韩博之所以应邀来分局,是想跟参战民警分享胜利的喜悦,也想借这个机会给分局刑侦部门泼泼冷水。
打击“欺行霸市”行动即将进入收网阶段,盘踞纱井一带的“纱井新义安”是重点打击对象,安宝分局辖区是“主战场”。将涉黑团伙铲除掉是好事,肯定会大快人心,但人民群众也肯定会发出一个疑问,公安早干什么去了,一颗危害社会多年的毒瘤怎么拖到现在才解决?
毫无疑问,安宝分局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从现在掌握的线索和证据上看,分局治安大队长,负责纱井一带治安的民宝派出所前后几任派出所长和派出所的几个民警涉黑,分局主要领导要承担领导责任。
卷进去的街道干部更多,比如正处级的街道党工委书记、副处级的街道办副主任,城建科长、街道综合执法大队长、综合执法副大队长,以及之前的村支书、之后的社区主任等几十个干部,都在市局打黑专案组、市检察院反贪局和市检察院反渎职侵权局要立案侦查的名单上。
安宝区党政系统要发生一场大地震,安宝分局位于“震中”,韩博不想他们乐极生悲,更不希望他们也被卷进去。
总结会开得很认真,匆匆赶回来打算参加庆功宴的邓局倍感意外。
在隔壁等了好一会儿,直到会议结束才出来紧握着韩博手,热情无比地说:“韩局,你上任这么久,我们一直没好好聚过,王主任都安排好了,今天不许走,小丁,小常,你们也不能走,两起命案顺利告破,你们全是功臣啊!”
今天很高兴,过两天你就高兴不起来了。
韩博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嘿嘿笑道:“邓局发了话,盛情难却,今天都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