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习宪章的手里拿着酒瓶子之外,在同一时间里鹰帽山烈士墓园里,也有一个人边喝酒边落泪。
“三哥,过节了,兄弟来看看你。”杨花肠儿仰头喝了一口酒,然后又在古一风的坟前洒了一口,“你也别挑四哥的理,他今天不来肯定是有事。”
中秋时节的山风已经渐冷了,鹰帽山的烈士墓园里有大大小小近千坟墓,这还不包括上一次鹰帽山大战时的死亡的将士。
交战之时,石野也发现了烈士墓园,却命令鬼子兵不得加以毁坏。做为侵略者,石野、宫崎这样的家伙死有余辜,但毕竟他们还有着职业军人的廉耻之心。甚至石野还向着墓园敬了一个军礼,却引得藤田一阵冷笑。
“四哥说不让我来,这事三哥你别多心,他是怕我们中了鬼子的埋伏。”杨花肠儿坐在古一风的坟前,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但我琢磨着,这大过节的我要不过来瞅一眼,怕三哥你在地底下心凉。丁雄也一个劲的劝我,说藤田肯定能猜到我要来,必然会设啥埋伏,还说了一堆这个那个的道理,反正我也听不懂。嘿嘿,自打成立了队伍打鬼子,我知道我没少让你和四哥操心,这回呀我也不想让四哥心里犯难,所以我提前一天就来了。我在这陪你说会儿话,完我就走了。现在满山遍野都是鬼子,刘龙台也空了,咱们的队伍还不知道啥时候能打回来呢。”
“四哥嘴上是不说,可我知道他天天闹心。我有时候也想,要是三哥你还活着就好了,你要活着,随便出个主意,刘龙台也丢不了。”杨花肠儿又灌了一口酒,眼眶子里边有点泛红,“四哥都说过,你是文曲星转世,这天底就没有能难得住三哥你的事情,可是……”杨花肠儿变得哽咽了起来,“当初你说你咋就想不开呢?咋就一门心要投降鬼子呢?不是老五说你,就这事我想了几个月了都没想明白。我知道我脑子笨,我当初也投降过鬼子,可那不是我一时糊涂吗?四哥一说我,我不就明白过劲来了?三哥你说你……”
越往下说,杨花肠儿越有点说不下去了,只以手拍着古一风的墓碑:“你说你……”杨花肠儿再也忍不住,趴在古一风的墓碑上放声大哭。
杨花肠儿这么一哭,到是吓坏了旁边一个人。警卫员赵赶驴从墓园前面跑了过来,急道:“五爷,您这咋的了?您别哭啊?一会儿再把鬼子给引过来。”
赵赶驴原本是个庄稼把式,无意中捉了石本立了大功,这才跟了杨花肠儿。经过一场鹰帽山大战之后,赵赶驴总算有点当兵的样子,身穿军装,腰里别着盒子炮,已经没有了当初庄稼汉的样子。
不过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赵赶驴的外表有了变化,心里中的那股土性味一时半会儿的还改不过来。一看杨花肠儿趴在古一风的坟前哭,赵赶驴一来感到心酸,二来感到害怕。
本来赵正恒传了梁丹的命令,怕鬼子有埋伏,中秋节的时候谁也不许来墓园扫墓。要说梁丹的命令,那第八师上上下下没有人敢不从,可偏偏就是杨花肠儿脾气倔,嘴里嘟囔着,这大过节的都去看三哥一眼,以后黄泉路上哪有脸见三哥啊?
现在要说论官职的话,那杨花肠儿也是堂堂第八师的副师长,比丁雄还高半级,唯有梁丹能压得住他。现在梁丹在城里,城外这些人谁劝话杨花肠儿都不听。最后丁雄没办法,只好同意让杨花肠儿提前一天,在八月十四的时候就扫了墓,反正十五月圆之夜是说什么也不能出现在刘龙台。
本来丁雄还想多派点人跟着杨花肠儿,以保杨花肠儿安全,然而杨花肠儿一晃脑袋。如果刘龙台真有鬼子的埋伏,自己一个人还好突围,人要是多了反而不安全。唯有赵赶驴死活要跟着,杨花肠儿便只带了赵赶驴,二人回到了刘龙台来给古一风扫墓。
临来之前丁雄抓着赵赶驴反复交待,到了墓园后不许烧纸,不许焚香,更不许大声喧哗。尤其让赵赶驴看着杨花肠儿,给古一风磕个头就马上回来,千万不能担误。
可丁雄想得是挺好,问题在于赵赶驴那个庄稼汉的性格,哪里管得了杨花肠儿啊?杨花肠儿给古一风磕了个头后,就坐在古一风的坟前喝上了。赵赶驴想管,却被杨花肠儿一脚踢到旁边,无奈之下赵赶驴只好小心翼翼的守在墓园门口瞭望动静。哪知后面杨花肠儿突然哭了起来,还一声比一声响,生怕鬼子不知道似的,这赵赶驴心里可就急了。
“我说,五爷……五爷……”赵赶驴死活夺过了杨花肠儿手里的酒坛子,“要哭咱回去哭,你在这哭啥呀?参谋长说了,这里肯定有鬼子的眼线……”
“谁?”赵赶驴话没说完,杨花肠儿却突然止住了哭声,双眼直往墓园深处看去。赵赶驴吓了一跳,没成想杨花肠儿哭成这样却还比自己机警,居然发现了有人正在接近。赵赶驴一把掏出枪来,可他毕竟不象杨花肠儿那样武艺在身,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动静来。
“是五爷吗?”就听有人低低的问了一声。
“老李?”杨花肠儿这耳朵却灵得很,本来手已经握在了刀把子上,却又松开了,“你也来了。”
“哈哈,我就知道不可能光我一个人来。”黑暗当中有人大步的走了过来,身形魁梧,步步生风,正是二团长李金镖。
杨花肠儿与李金镖已经有些日子没见着了,一看对方安全无恙,心中皆喜。杨花肠儿借着月光一看李金镖的眼中也泛着光知道这家伙也是刚刚才哭过,心中已明白了大半:“怎么?过来看看大巴掌?”
当初加入梁丹部下之时,李金镖也是牛马会的大当家,手中兄弟无数。其中尤以胡天雷和陈大巴掌最为得心应手,是李金镖的哼哈二将。
后来在追击黑风特攻队的时候,陈大巴掌被松田射杀,后来就葬在这烈士墓园当中。今天杨花肠儿来祭拜古一风,李金镖则是来看看自己当年的好兄弟。
“你小子也敢不听命令?”杨花肠儿笑骂了一句。
“啥命令?”李金镖一愣,“我刚从拉子山过来,这都有半个月没接着命令了。”
“赵正恒的人到底没找着你们?”杨花肠儿将梁丹的命令说了一遍,“我就寻思吧,你小子哪有违抗军令的胆子。我听说你和一团长最近在小牵马岭那边混得不错?”
“这不是头下山的时候,乔姑娘教了咱几招嘛。”李金镖“嘿嘿”一乐,“你别说,乔姑娘说的法子,打仗可真好使。咱也不和鬼子硬拼,反正钻山沟这本事咱是打娘胎里带来的,到了大山里面,小鬼子累吐了血也追不上咱。现在小牵马岭炮楼里的鬼子,还有附近的清乡团,太阳没下山呢就往窝里跑,连门都不敢出。就这个,前天的时候一团长手心一痒痒还抽冷子干了一票,把小牵马岭炮楼半个月的补给都给劫了。尤其是还抢了半车的鬼子军大衣,这眼瞅着天冷了,正好给咱们兄弟换换衣裳。”
“有意思,有意思。”一说到打仗,杨花肠儿也变得眉飞色舞,尤其是听说火狐狸不但没事,而且有所斩获,杨花肠儿心里就更高兴了。鹰帽山打散了之后,他就一直没见过火狐狸,天天心里掂记,却一直得不着信。这回有了消息,杨花肠儿一颗心总算放下了。想了一会儿,不由笑道,“算拉,一会儿我也先不回刘家湾了,和你去小牵马岭看看。”
“想一团长了吧?”李金镖还不知道杨花肠儿这点心思?
其实也难怪,这火狐狸和李金镖带着队伍一进山,真是神鬼莫测,连赵正恒都找不着他们,梁丹的命令也没法送过去。如果不是李金镖带着,杨花肠儿就是去了小牵马岭也找不着人。
不过李金镖可不笨,虽然没接到梁丹的命令,却也猜到鬼子可能在刘龙台有埋伏,所以提前一天来扫墓,这一点到是和杨花肠儿想到一块去了。
东北人最重情义,以前当土匪,现在当兵,可无论身份怎么变化,对兄弟的这份情义却是永远都不会变的。逢年过节,要是不来看看兄弟,心里怎么都不舒服。
“二位长官,咱走吧。”赵赶驴在边上看着李金镖和杨花肠儿越聊越高兴,这指不定得聊到啥时候呢,便在一边小声的催促。
“你急个屁呀?”杨花肠儿一翻眼睛,“二团长在这,你还怕啥?真要来了鬼子,咱就干他娘的。”
“就是,就是。”李金镖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我还带了一个排的人,就在墓园外面呢,真要打起来,想脱身还不容易吗?”说着又一看杨花肠儿,“天雷这小子,就是心里放不下,还要亲自跟着来,我没让他来,这小子死活塞给我一个排。要我说,人越少越安全,多也反而会暴露目标。还是五爷心细,就来了两个人。”
“啥也不说,来,喝酒。”杨花肠儿把酒坛子递到李金镖面前,“这些日子没见了,咱得好好喝两口。”
李金镖接过酒坛子就是一大口,嘴里连呼痛快。赵赶驴却是越发的瞅眉苦脸,这两位爷要是这么喝上了,这得喝到啥时候是个头啊?
与赵赶驴的心思相比,同昌城内的藤田在听完一名鬼子探子的汇报之后,心情却越发的好了。
“刘家湾方面的敌军,已经知道我军正在集结,有向同昌方向运动的迹象。”藤田这样与石野说道,“估计应该在天亮前到达白狼河一带。”
“太慢了。”石野阴阴的笑道,“给他们加加码,让他们再快一点。”
藤田点了点头却没说话,扭过脸去只是看着宫崎九。
宫崎九知道藤田在想什么,低声说道:“藤田君放心,有雾隐大师在,习宪章绝对安全。雾隐大师是北海道第一高手,从未败过。”
大纲有变动,第十卷的卷名有所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