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光后面梁丹心里着急,前面还有一个人,比梁丹还着急呢。而且他不光着急,更加的憋气带窝火,就快骂人了!
“赵震,我以副师长的身份,命令你现在马上给我停火!”曾令寿额头上的青筋蹦起多高来,“你听清楚没有?这……这要放在以前,我一枪崩了你!”曾令寿指着赵震的鼻子喊道。当初张大帅还活着的时候,治军极严,下级士官不管有什么样的关系,战场抗命的下场只有一个——就地枪决!
可如今不一样了,十二师是张奉直说了算,从公开抗命不撤回关内的那天起,张奉直就没再把自己当成东北军。张奉直知道如今张少帅已经是国民革命军副总司令了,比起蒋委员长就差着那么一点点,在军界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可张奉直不怕,老子就留在东北了,有本来你张副总司令带着兵打回来!
“哦,他姓张的一枪不放,扭头跑进关里就对了?老子留着东北抗日,就错了?”张奉直在喝酒的时候,脸红脖子粗的和部下这样喊道,“就这个事,说出大天去,老子也占在理上。马占山抗日,为啥全国嘉奖?还啥民族英雄。那老子留在葛王这抗日,就不是民族英雄了?就不应该嘉奖?”
当时曾令寿没有说话,他心里却想着,人家马占山在黑龙江是那真刀真枪和鬼子干。死在马占山手下的鬼子兵有多少?死在你张奉直手下的鬼子兵又有几个?人家被称为民族英雄,你张奉直也敢自称民族英雄?要不是几个老兄弟拦着,你自己也怕军心不稳的话,你不早就投降鬼子了?那你就是民族的败类!东北军的耻辱!
不过这话当时只能在曾令寿的心里想一想,因为自从到了葛王之后,张奉直已经不再信任他们这些当初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了。尤其是半年前,张奉直借故杀了坚决抗日的华副师长之后,十二师里的这些老兄弟们,个个噤若寒蝉,已经很少有人和张奉直说啥贴心窝子的话了。老兄弟们就是守住了一条,反正张奉直爱咋样就咋样,但投降鬼子,大伙是坚决不同意的。
更何况十二里的士兵,几乎全是东北人。这些人的家丢了,亲人让鬼子杀了,张奉直如果一心想投降鬼子的话,非激起兵变不可。张奉直不敢,至少在把军队里的军官全部换了一茬之前,他肯定不敢。
所以,张奉直近一年来,一直不停的提拔新军官,就是为了给军队换血,把这些老兄弟们架空。就比如眼前这个赵震,这个油头粉面的家伙,他哪是打仗的材料?可就是靠着一味的溜须拍马,居然升上了团长的位子,并且成了张奉直的心腹。听说,他还把自己一个远房的表妹嫁给了张奉直当小妾。
谁知道那姑娘是赵震从哪找来的?这赵震明明是吉林人,咋会从葛王就找到一个失散多年的表妹?这种事,大伙心知肚明,但却也无可奈何。
可现在,这赵震却是鼻孔朝天,在十二师里横着走。曾令寿身为副师长,却全不被赵震放在放在眼里。
此时曾令寿已经气得手指直哆嗦了,赵震却眯着眼睛斜看着曾令寿,慢慢说道:“曾副师长,你就别难为兄弟我了,我也是奉了张师长的命令行事。再说了,我这不也是为了救你吗?你们这些人那,平常总在背后说师长这不好、那不好。可你自己看看吧,一听说你出了事,师长咋样?不是把我们一团和二旅的何团长全都派来了?连炮连都带来了。曾副师长,拍拍良心吧,师长对你们到底咋样,你这心里就一点数都没有?”
“我现在已经安全了。”曾令寿大声说道,“你为啥还要打金家堡?我和你说了八遍了,今天晚上这事,全是鬼子设下的圈套,目的就是让我们自相残杀,鬼子好从中渔……”
“哪来那么多鬼子?”赵震翻了翻白眼,“就同昌里那几个?同昌城里一共就一个大队,三百多鬼子兵,还有几千保安团。我就让他们把附近的清乡团全算了,总共能有多少人?哪是咱们十二师的对手?别说同昌的鬼子,就是锦州的鬼子把咱咋样了?曾副师长,我头来的时候师长亲口吩咐,这金家堡敢扣押咱们的人,咱们要是不给他们点教训的话,以后十二师咋在同昌地面上混啊?再者说了,那金家堡后院还有五万担粮食呢,不要白不要啊。”
最后一句赵震说露了嘴,什么扣押人质?什么解救副师长?说到底,那张奉直大兵压境,还是奔着金家堡的粮食来的。
十二师不象梁丹的第八师。第八师有百姓的支持,并且还专门派出士兵进行屯田,如果不是石野丧心病狂的把刘龙台附近的粮食全给烧了,第八师根本就不缺粮。
可十二师人头虽然不少,甚至有许多士兵也都是农民出身,但张奉直哪会让他的人去种地呀?入秋的时候,还有人和张奉直商量,说是不是想办法弄一批冬粮,以解决部队的过冬问题。张奉直却摇了摇头,说什么:山人自有妙计。现在看来,这赵震的一团,就是张奉直的妙计?就算没有藤田从中使坏,张奉直也已经打定主意要抢金家堡了。
不过金家堡的坚固程度,实在是有点出乎赵震的意料。
赵震原以为自己把炮连拉过来,一阵炮弹轰过去,金家堡就化成了一片飞灰。那时候,不光是粮食,金家堡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和东西,还不全是十二师的了?
没成想,金家堡的外墙高达三丈,一水的山岩构成。这些年来,想打金家堡主意的人马势力多了去了,金家堡到现在仍然固若金汤,显然自有他的道理。
这炮击少说有半个小时了,除了在一处墙角处轰出了小洞之外,金家堡根本没受多大的损伤。赵震让步兵强攻了两次,金家堡内的堡丁从墙头探出机关枪的枪口,子弹有如下雨一般,赵震的部下还没冲到墙下五十米的时候,已经死了一大片,赵震只得收兵。
金家堡别看人少,但武器太精良了。金尚龙以贩卖粮食为生,手中的钱多得数不清,有一半都用来购置军火。光是听声音就知道,墙头上的捷克式轻机枪不少于十五挺,重机枪不少于六挺,硬要拿人命往里填的话,没有上千人条人命,休想拿下金家堡。
而最让赵震心烦的是曾令寿居然活蹦乱跑的从金家堡里出来了。张奉直派他来的时候,可没给他下死命令让他必须救出曾令寿,赵震估么着如果曾令寿能死在金家堡里面的话,张奉直会更高兴。
甚至赵震还想着,万一金尚龙要是押着曾令寿上了城头,逼他退兵的话,他就干脆把曾令寿也给解决了算了。
人都说金尚龙是同昌地面的人中之龙,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啊,连个曾令寿都看不住?还让他跑出来了?结果在这跟我磨嘴皮了,赵震都烦透了。
曾令寿还想说什么,赵震已经不奈烦的向传令兵喊道:“他娘的,炮连咋回事?咋这么半天还不开炮?孟庆军呢,让过去催催,他干啥去了?连个于山炮他都收拾不了?非得老子亲自过去呀?”
“团长,团长……”孟庆军的喊声已经传了过来。
一看孟庆军过来,赵震过去踢了一脚:“你回来干啥?开炮啊!”
“团长。”孟庆军一脸的无奈,“不是于山炮不开炮,是……哎呀,第八师的师长来了。”
“谁?谁来了?”一开始赵震还没听明白。等孟庆军在他耳边耳语了两句,赵震却翻了翻眼睛,“谁来也不好使。这是十二师的事,他第八师插什么手?谁是梁丹?过来,让我瞅瞅。”
“梁某在此。”只听一声呼喝,赵震还没看明白呢,一道白光已经冲到眼前。赵震“妈呀”一声,连退了两三步,还以为看到山怪了呢。等回过神来才发现,眼前一匹白马稳稳停住,就算他不躲,那白马却也撞不着他。
马上一将,身高八尺,剑眉星目,穿着东北军的军装,腰挎双枪,正端坐在马背上冷冷的看着他。那人看上去斯斯文文,他二目这中却射出两道凛然的杀气,让赵震看得不寒而粟。本来还有两句脏话想出口,可被那人一瞪,赵震生生的闭上了嘴。
“命令部队停火。”梁丹喝道。
“啥?”赵震一愣,扶着孟庆军站稳身体,又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凭……凭啥?”
“就凭我白马梁丹的一句话。”到现在梁丹已经发现了,这十二师的人和第八师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第八师的那些团长,火狐狸、李金镖、马长腿这些人,个个都是英雄豪杰。和这些人讲话,命令不是不可能下,但一定要讲清道理。只要明白了目的,这些人会誓死相随,任凭前方是刀山火海,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而这十二师,根本就是旧军阀习气。若是和这种人讲道理,他们反而会变得张狂起来,以为你弱软好欺。对付这种人,讲道理没用,他们相信的只是实力。只要让他们低了头,服了软,让他们干啥他们就干啥,在他们的心目中,根本就没有对错好坏之分。
因此上,梁丹连下马的意思都没有,只是骑在马上冷冷的看着赵震:“在我第八师中,梁某的命令,从不说第二遍。你要是听不清楚,梁某就替你把两支耳朵摘下来吧,反正留着也没什么大用。”
“我……我……”赵震还想嘴硬两句,可是只觉得裆里一热。赵震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堂堂一团之长,居然被冷冷的看上两眼,就吓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