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秋看着坐在暖阁的亓三郎,走过去紧紧的握了他手。
“放心,定会没事的!”
他点头着,将她手紧裹。析秋顺势靠近他的怀里,“天亮后,你就能拿了育苗之事前去了!”
看在有苗的大功上。今上应该不会做得太过才是!
亓三郎没有说话,只紧抿了薄唇在那里。手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她的纤手。眼中明明灭灭,知道父亲这回无论如何都得先受点罚,不然难消了今上的怒气。这时候若了拿粮苗进宫,除了有逼迫消罚的嫌疑,今上的心里也不会舒坦过去。
两人静静的倚畏在一起。等在暖阁之中,盼着天明!
而此时的镇国侯两人,自被宣进宫后,就一直被罚跪在勤政殿的殿外。夜里更深露重,加之如今灾雪未化,刺骨的寒风直直吹进镇国侯未披大氅的棉直缀里。二十年前落下的隐疾,此时已隐隐发作。那腿骨的寒痛让他脸色变得僵硬,额角也开始有了汗滴在滚。
亓容锦面如死灰般趴跪在那里。对于自已父亲的一切他是看都不想再看。一心认为他是想让自已去死,对于这个狠心之父,他早已恨之入骨。
太监总管给还在批阅奏折的洪诚帝悄悄的递了个话。
洪诚帝将折子放下,看了那总管一眼。
总管低了眸,赶紧的后退几步。
洪诚帝犀利的桃花眼中有着一丝赞赏划过,将一本奏折批过。哼笑一声,“亓无愎这个老狐狸,倒还有点自知之明。既是犯了这般大的过错,焉能因着一点腿疾就放过之理?”
就让他跪着去吧!敢私换了粮草。想要保命,吃点苦头又算得了什么?
总管低首在那里回了声,“皇上圣明!”
……
三更天刚过,亓三郎就起了身。
析秋赶紧拿来大氅替他披上,见他眼中有着熬夜的红血丝。心中有着淡淡心疼,替他系了氅带。宽慰道:“定会没事的,未有消息传来,就是好事!”
“我知!”他沙哑了嗓子开口。析秋听得低低一叹。
在她送他出门口时。忍不住的给了个拥抱给他。明显见他有些僵了身子,她埋首在他胸前,嘟囔道:“定要平安归来!”
亓三郎心中一角塌软。大掌难得的将她紧拥一下,“嗯,安心便是。”
析秋点头,自他怀里离开。看着他趁着未亮的天色出了院门,这才心事重重的回了暖阁。只盼着他们的筹码无错才好!
彼时宫门将开,亓三郎拿出了自已的腰牌,在宫门处才将作好了登记。便快步的向着宫中走去。
而此时跪在勤政殿外的镇国侯,头上早已结满了霜露,一双腿脚除却刺骨的寒痛,早已变得僵硬不堪。
亓三郎到来的同时看得心中泛酸。大步上前,将身上大氅快速的自身上脱了下来。给他披了上去。
镇国侯抬眼看他一眼,对他轻点了一下下巴。
亓三郎这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的对着里面禀道:“臣亓容卿有事启奏皇上!”
彼时早得了信的洪诚帝才刚自殿内的寝室起身。听了这话,并未多说什么。只着了身边的贴身宫女伺候更衣。
待一切慢条斯理的梳洗完毕,这才着人将人传进殿中。
一进去亓三郎就跪了下去。
洪诚帝只挑眉一下,“容卿侄儿有何要事相禀?”
“臣要禀之事,乃是灾后百姓粮苗着落之事!”
洪诚帝一听,随即眉头跳了两跳。不动声色的问道:“你有办法?”
“是!”
“哦?”
“臣的夫人在备了草帘之时就已想过这个问题,是以那时臣就替皇上将这粮苗育好。如今粮苗长相整,根叶肥茂。正是下土的好时机!”
洪诚帝眼深一下,“替朕育的苗?”
“是皇上着臣育的苗!”
他说得面不改色,洪诚帝满意的点了下下巴,转首对着身边的总管说道:“去宣了镇国侯跟亓百户进来!”
“是!”
……
辰时末,进宫一宿的镇国侯父子并着一队管事太监来府。
彼时得信的明钰公主已然守了一个早上。本想着若再无消息。她就要亲自进宫探听一下。
岂料门房这时来报,说是侯爷回来了,同来的还有皇上身边的总管事。是来宣读圣旨的。
明钰公主一听,赶紧着了全府上下,聚去往府门大院,彼时连着禁足的蒋氏也未落下。
摆了香案,所有人在明钰公主的带领下,皆恭敬站立,等着那太监总管进府。
待到那太监总管高举两卷明黄圣旨,领着行动不便的镇国侯,还有一脸死灰的亓容锦进府时。明钰公主等人也来不及去心疼他们,皆的跪了下去。口中三呼吾皇万岁。
太监总管待她们唱诺完,这才一撩拂尘,打开了明皇圣旨,尖声唤道:“亓容锦接旨!”
“臣指旨!”亓容锦颓废的跪爬在那里。面如死灰。
只听那太监总管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亓容锦在灾情时期,私换军中粮草救民。虽其心可嘉,但国法难容。其犯军中法纪理应当斩。但朕念其年幼无知,又有功于民,可免其死罪。今剥去其百户长之职,将永不录用,以敬世人效尤。钦此!”
太监总管念完,将那圣旨卷好,声音凉凉尖尖,“接旨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亓容锦一副快没了气的样子在那里三呼着万岁。蒋氏董氏等大房之人亦是双眼爆红。
析秋则细细体会这圣旨内容,其间说亓容锦年幼无知,有功于民。想来这是今上给的一种另类打脸!这是再不满瞒粮苗拿去领功之事?
还不待她想完,又听那太监总管又拿一卷明黄圣旨出来。唤着镇国侯亓无愎接旨。
全身僵痛的镇国侯忍着骨痛寒病,在那里磕了头。这才听着对方念了第二道圣旨。大意是镇国侯疏于军中之职,让人有偷换粮草的可趁之机,除此之外还教子无方。再难堪大用,今卸去其在西北大营统帅之职,让其闲赋在家!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只能算是闲散侯爷了。
镇国侯一脸平静的接了旨。在明钰公主的搀扶下起了身。命着全府恭送那太监总管出府。
待宫中之人走远。明钰公主这才赶紧的着人抬了软轿前来。
没想到镇国侯却苍白了嘴唇,在那抓了明钰公主之手,扯了扯难得长年僵着的嘴角,“你我从今便是一对闲散夫妻了。”
明钰公主听得愣怔。旁边的蒋氏早已恨得咬牙切齿。亚何双划。
亓容锦灰白着脸在那讽刺一笑,冷哼一声。一句话不说,也不看了任何人,径直转身,向着自已所在的院落方向走去。
董氏跟其通房见状,自是要急急的跟着上前。
蒋氏担心儿子,只来得及匆匆恨了眼明钰公主,亦是跟着儿子而去。
镇国侯看着这一群无心无肺之人,眼中冷硬不已。
明钰公主自是也看到了这幕,只听她冷哼出声:“无人相理了,终是想起我了?”
镇国侯回神,借着她扶着自已的姿势,将身子靠她极近。只听他低咕一句。
明钰公主却刷的羞红了脸,低了眸在那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一旁的析秋见状,只好转了身子。指挥着抬软轿的婆子快行几步。再着了人去请了府医前来。
……
待府医看过,只说了镇国侯是旧疾复发,并无大碍后。明钰公主这才狠松了口气。
着了下人跟去府医库房拿药,明钰公主又转首对析秋说道:“既是无事了,你且回院吧!”
“是!”析秋福身,她本还想问问亓三郎的。不过看镇国侯这般难受痛苦,只得忍了下去。
待析秋一走,明钰公主就进了内室。彼时的镇国侯正躺在床上看着帐蔓发呆。
听到她走进的声音,他快速的回神,朝她伸了大掌来接。
明钰公主却作未看见般坐于他的床头,“可是还需要什么?”
镇国侯摇头,想着那房的冷情,不由自嘲一笑。想不到自已呵护了几十年的发妻儿子,在这一刻既然会为了权势将自已冷落,当真令人心寒。
想到这,他强行抓过那潋滟人儿的纤手,缓缓摩挲。声音低哑,“今后容我慢慢补偿可好?”
明钰公主并未多说什么,只淡看了他一眼,便转了眸。任他在那愧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