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丧事连连,分家,守孝

第二天一大早,东天上依稀才出现一丝曙光,赵世福和安齐就已经准备出发了。马车就停在侧门口,同行的四个小厮也准备停当了。

然而,赵世福和安齐正要上马车,就看到赵世荣匆匆赶来,满脸沉痛地看着他们道:“二弟生死不知,自然该由我这个大哥赶过去查看情况,你们为什么不通知我?你们还有没有将我当大哥?”

不得不说,自前次因为王氏害得一家人坐大牢差点被砍头,二房三房与长房之间就不可避免地有了一些隔阂。只不过都是亲兄弟,二十多年的兄弟之情,平日里并没有怎么表现出来。而且赵世华赵世福兄弟看着长房的三个孩子长大,心里多多少少都是当自己的孩子疼的,并没有将对王氏的不满扩大到三个孩子身上去。所以,平日里看不出什么来。

但尽管如此,赵世荣自己还是有感觉的,就算两个兄弟事后什么都没说,但确实是自己的婆娘害了两个兄弟,他自己心里其实也有愧。久而久之,三兄弟心里便不可避免有了心结。

也是为此,安然第一个想到去金州的人选的就是三叔赵世福,而压根儿没想过请大伯跑一趟。而赵世福走了,也没想过把家里的事情交给大哥大嫂照看,宁愿直接托付给八岁的侄女安然。

可当赵世荣明确提出来质问时,赵世福一时间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这时,赶来送行的安然自然地接过话道:“大伯,是我请三叔陪着我哥哥去金州的。一来三叔年轻些,身体好,更适于长途跋涉;二来家里爷爷奶奶都病了,大伯是长子,怎么能离开?”

听了安然的话,赵世荣一时间找不到话说,好像真的是他无理取闹似的。难道真的不是三弟和侄儿侄女们不信任他?是他多心了?

趁着赵世荣发愣的时候,安然转身红着眼睛对三叔和哥哥道:“三叔,哥哥,天色不早了,你们该启程了。”

赵世福点点头,扶着安齐迅速上了马车,随即立即也很快爬了上去,随后马车就小跑起来,越跑越快,越跑越远。

“然姐儿,你是不是心里还在怪大伯?”赵世荣看着安然红肿的双眼,故作平淡的神情,声音沙哑地问道。

安然回头淡淡地看了大伯一眼道:“这么多年来,大巴山匪患不断,时不时也抢劫过路的商队,却从未听说过金州的强盗抢劫行人还杀人灭口的。而且寒门举子,身上也没有多少钱,他们脑子有病才会去抢劫不但没有钱、反而会惹来朝廷滔天怒火的赶考举子。”

赵世荣震惊地看着安然,颤抖地问道:“侄女儿的意思是……”

安然冷静地看着他道:“我的意思就是,我爹爹不是被金州的强盗杀的,他是被人刻意谋杀的。这几年来,我爹爹除了与当初那位知县卢大人有过节,并无其他仇人。据说,那位卢大人在回京城的时候,就是死在金州的。大伯以为,我爹爹是谁害死的?”

赵世荣踉跄地后退了两步,震惊地盯着安然:“然姐儿,你已经肯定你爹爹他……”

安然轻轻一眨眼睛,仰头望天,可满眶的泪水还是从眼眶里滚出来,顺着脸颊滑落下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很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可是我心里清楚,我爹爹,真的被他们杀了……”

说完,安然也不管大伯怎么想,转身就跑了进去。

她也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哭一场。最疼爱她的爹爹不在了,她心里的伤痛哪里是大伯能比的?她已经这样伤心了,自然也顾不得自己的话是不是会伤了大伯的心。更何况,这件事情归根到底还不是让大伯母那件事引出来的?若没有大伯母那件事情,就算卢氏要找爹爹麻烦,最后也不至于把事情闹到京城去,不至于把仇结得这样大。

赵世荣呆呆地望着天边越来越亮的晨曦,心里只觉得一阵钝痛。是他的婆娘害死了自己的亲兄弟?二弟,是赵家的希望,说不准就能位极人臣,却在即将一飞冲天的时候,被人害死了,被他那个蠢婆娘害死了,他是赵家的罪人……

可是那个蠢婆娘再不好,也是他的结发之妻,也是他的女人,是他孩子的母亲,再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是杀了她也于事无补啊!他又能如何?难道真的要他休妻不成?

午后,赵安淑和王陌阡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安淑是赵家这一辈第一个孩子,小的时候也是被二叔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听闻噩耗,早已经哭肿了双眼。而王陌阡虽然与赵家结亲不久,这两三年来却多得赵世华指点,这才顺利考上了秀才。想着二叔被贼人杀死,他这个侄女婿也忍不住心痛惋惜。

三叔和哥哥走了,爷爷中风,大伯愧疚,现在赵家连个主事的男人都没有。王陌阡来了以后,安然就让他帮着接待上门的乡邻,又让安淑姐姐去照顾奶奶。

傍晚的时候,魏清源带着赵云杏也赶到了;几乎是前后脚,赵安南和钱颖夫妻同顾胜文顾少霖父子二人也赶到了。

大家听到这样的消息都感到太震惊了,都不相信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急着赶来问问清楚。毕竟大隋立国已经过百年,社会安定,虽然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时不时地也会冒出一个两个强盗劫匪来,可劫杀赶考的寒门学子这样的事情,真的是闻所未闻。

因此,不管是魏清源还是顾胜文,都觉得可能消息有误。不过,话虽如此,他们心情还是很沉重,特别是顾胜文。

顾家现在的摊子铺得这样大,陆陆续续开了一百多家店铺,还不是因为背后有个赵世华赵举人,而赵世华与泸州李知府、湖州钱知府和西城贺县令关系都极好,而这三位大人在官场上又有很多同年朋友,因而才没有人敢动顾家生意的歪主意。可现在妹夫出了事,只怕顾家就要成为那砧板上的肉了。让顾胜文如何不担心着急?

自从听到这个噩耗,顾宛娘不是昏睡就是哭泣,再不然就是在发呆。安然一方面要打理家里的事情,一方面又要照顾娘亲,只觉得身心俱疲。她多么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像娘亲一样每天除了伤心怀念什么都不管。可是她知道不行!她不能像个真正的孩子那样随心所欲的伤心哭泣,因为从爹爹出事的那一刻起,这个家就要靠她撑起来了。

所以,白天,她都要故作坚强地站出来理事,要安慰娘亲。可是到了晚上,她却总是想起爹爹来。想着小时候爹爹最喜欢抱着她转圈儿,喜欢用胡渣子扎她的脸,亲得她咯咯直笑;爹爹说她是他的小心肝,小宝贝,他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好吃的都给她吃,爹爹对她的疼爱,就是哥哥也比不上……

爹爹心疼她是个女儿身,总是担心她长大了嫁到别人家受欺负,所以才将她许给自己认为最好的人家,可是她还跟爹爹生气。那一次,一定伤了爹爹的心吧?

爹爹,你就放心吧!您心爱的然姐儿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一定会照顾好娘亲和哥哥……

当天晚上,家里已经换上了白灯笼,挂好了白幡,棺木也已经预定了,灵堂也布置好了。从第二天开始,就有人过来祭拜了。

魏清源和顾胜文本来劝着安然,说现在事情还没弄清楚呢,不用急着设灵堂,说不定你爹没事呢?

安然摇头,换了一身孝服跪在灵堂前面,哽咽道:“我知道,爹爹不会回来了。上个月初九那天晚上,爹爹就已经回来看过我了。他满头满脸的血,说舍不得我,所以回来看看……爹爹已经走了,我看着他消失在我面前,怎么喊都喊不回来了……”

本来安然是不相信这些的,可是那衙役说了,二月初十那天,有人在山路上发现了爹爹的尸首。这说明爹爹就是二月初九那天出事的。爹爹向来最疼她,最舍不得她,所以,他死了都要回来看她一眼才能安心去投胎……

因为赵世华的尸体还没有运回来,灵堂什么的也布置好了,顾胜文和魏清源在赵家住了两天就回去了。顾胜武去西城了还没回来,现在顾家是生意全靠顾胜文一个人操心,不回去不行。更何况,他还在考虑要不要将生意收拢一些,或者另外想办法找个靠山。

魏清源回去以后,没过两天就带着赵云杏和孩子一起来了。他帮着安南一起支撑起赵家门户,又让妻子好好照顾岳父岳母。

赵雨荷得到消息回来大哭了一场,而后就赶紧回去了,她说家里事情多孩子多,总之是忙得不得了,不回去不行啊!临走前,她还顺便将容氏的一只银簪子一只银镯子也顺走了。

半个月后,赵举人赶考途中被强盗杀死的消息就传遍了合江县,很多人慕名前来祭拜,但也有人是来收回投田的。也是,赵家已经没有举人了,人家的投田自然要拿回去。可是,安然想不到姚老爷会突然上门来,不但把投田拿了回去,还说要把赵家的祭田收回去。

在场的安南和赵世荣都带着愤怒的目光瞪着姚老爷。这人之前腆着脸上门讨好他们,就为了能将更多的田地送到赵家名下,现在刚刚传出二叔(二弟)被害的消息,他居然就想趁火打劫。

魏清源皱眉道:“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赵家的祭田应该是从姚老爷你这里买的吧?我们手里有田锲,还有当时买卖的契约。”

姚老爷知道魏清源是举人,却不像从前见到举人老爷那样恭敬。他当即乐呵呵地笑道:“魏举人说笑了。五两银子一亩上好的良田,您上哪儿买去?这么说吧,如果把田还我,一切好说。如果要是不还,我就上县衙告状去,就告赵举人逼迫我以低价将良田卖给赵家……嘿嘿,如果你们不怕在赵举人灵前闹起来不好看,本老爷奉陪到底!”

见姚老爷如此无耻如此肆无忌惮,赵家人都不禁火冒三丈,气得不行。当初明明是他非要低价卖的,现在却想诬陷赵世华,眼看人都死了,还要往人身上泼脏水,他们赵家什么时候得罪他这样狠了?

魏清源隐约发现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回头问赵世荣和安南:“你们看怎么办?要不然把田给他吧!”

赵世华怒道:“那田地分明是我们拿银子买的,怎么能还给他?说到哪里都没有这个道理!”

安南迟疑了一下道:“要不姚老爷将买地的银子还回来,我们将地契还你吧!”

魏清源点点头,觉得这样也好。赵世荣看了看儿子,想着儿子已经是秀才了,自己当面驳了他的话不太好,也就没有再坚持。

谁知姚老爷却桀桀笑道:“赵秀才,魏举人,这帐可不是这样算的。你们赵家强买我家的良田,这几年得利多少银子?现在本老爷宽宏大量,就不跟你们计较了,你们还想要银子?没门!”

“你,你实在欺人太甚!”安南怒指着姚老爷道,“就算我二叔出了事,我还有功名,下一届就会参加乡试;我姑父还是举人,我岳父还是湖州知府!你不要小人得志看不起人……”

“呵呵,知道,知道!本老爷还知道你们赵家和李知府关系也挺好的。对了,听说还有位姻亲在西南边境的一个小县城里当县令?”姚老爷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洋洋得意地说道,“怎么?难道你们还想着要以势压人?好大的威风啊!告诉你们,本老爷不怕!”

魏清源听了,皱着眉头让个小厮立即去找安然过来。

安然在照顾娘亲,这半个月来,顾宛娘的情绪很不对,又因为哭得太多,眼睛里满是血丝,让安然很是担心。听说有人闹事,小姑父请她过去,她赶紧哄着娘亲喝了药,让玉兰一刻不离地看着,自己匆匆到了前院大厅。

一边走,一边听传话的小厮说明情况,还没到大厅,安然已经知道那个姚老爷是有备而来的,只怕背后的靠山很硬。而他们赵家除了得罪了卢家,并没有别的仇人。看样子,卢家杀了爹爹还不够,竟然还想将他们赵家赶尽杀绝么?

这一刻,安然真想提把刀出去将那姚老爷杀了。可是,等她走进大厅的时候,她已经冷静下来了。

现在,她不是一个人,她的身后还有整个赵家。而且,这姚老爷不过是个小卒子罢了,杀了也不解气。

姚老爷见从大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着孝服的七八岁的小女孩,不由微微一愣,而后便笑道:“这就是赵举人家的姑娘了吧?听说许了那个小芝麻官的儿子?”

安然冷冷地看着他,忽然顺手从矮几上端起一杯茶就泼在他脸上。

姚老爷没想到安然二话不说,上来就动手,被泼得跳起来,指着安然就要怒骂。

安然先他一步厉声道:“姚升达,你不过是个白丁,乡下人无知,叫你一声老爷,你就以为自己真的是老爷了?你有什么资格侮辱朝廷命官?就算我贺伯父只是个七品县令,那也是皇上亲自封的!你侮辱他官职小,就是在侮辱皇上!”

那姚老爷一怔,指着安然急切中半天说不出话来。

安然冷哼一声道:“你知道之前的知县卢大人是怎么死的吗?就因为他派出来的爪牙黄师爷说了一句话,黄师爷说‘我家大人说的话就是律法’,这话可是暗示卢家有谋朝篡位之嫌。所以,卢大人就死在了回京的路上,那黄师爷死的更窝囊,他是掉在粪坑里淹死的!卢大人是什么人?他是大隋八大世家卢家的嫡子,可是做错了事,说错了话,还不是说杀就杀了?而你这个小卒子,一旦说错了话,卢家杀你灭口就跟捏死一只蚊子一样,你想好怎么死了吗?”

说起来那姚老爷,不过是个乡下土财主,从没认真读过两天书,也没见过多大世面,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令大人了,他哪里听过这些?当即就被安然的话镇住了。

安然冷笑一声,对大伯父道:“请大伯将地契取来,让他拿着立即滚出去!”

刚才魏清源派人去找安然的时候,安南就让人去祖母房里将地契取了来。安然一开口,他立即便让人拿给姚老爷。

姚老爷接过盒子打开来看清楚了,正要说几句狠话,安然又及时抢在他前面道:“看清楚了就滚!下次你再敢进我赵家的门,我就敢让人将你打死!再到县衙里告你到我赵家盗窃杀人!虽然现在我赵家是被人打压的小卒子,可你姚老爷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倒要看看我杀了你,你主子会不会为你报仇!你以为你背后有人,我们赵家上面就没有人吗?”

一番话说得姚老爷又惊又怕,抱着地契盒子,轻轻哼了一声,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一边跑他还一边想着,真是邪了门了,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丫头,怎么就有那么强大的气势?

这是赵世荣和赵安南第一次见到安然如此机敏如此强势的一面,心下也不由得震撼。难怪小姑父曾言,说然姐儿若是个男孩儿,必是封侯拜相的料!

这时,王氏在女儿安柔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出来了。见那位姚老爷已经走了,她忙问道:“地契呢?你们把地契还给他了?银子呢?银子要回来没有?”

安南皱眉道:“娘,这些事不该你管的,你赶紧回去吧!”

王氏也不听儿子的,反而着急地哭叫道:“你二叔没了,家里就剩下这点田地和宅子了。我不管,我不管谁管?以后日子怎么过?”

安然心中有气,冷笑道:“你是要命还是要田地?”

“然姐儿,你怎么说话的呢?”王氏一惊,震惊又愤怒地盯着安然。这是一个侄女跟长辈说话的语气么?

安然懒得跟王氏一般见识,反而认真地对安南和魏清源道:“既然这一切都只是个开始,大家最好都有个心理准备,那卢氏不将我们赵家弄得家破人亡,他是不会罢休的!不但田地保不住,我估计这宅子多半也保不住,还有舅舅那边,肯定也会受打压的。

幸好小姑父没打算考进士,不然……”

赵家人一听,都不禁面色苍白,头冒冷汗。

“然姐儿,真的有这样严重么?你会不会危言耸听了?”安南还是不相信有人能这样明目张胆的杀人抢夺,难道朝廷的律法就是制定出来看的吗?

“是啊,朝廷还有律法在,那卢氏应该不会……”魏清源也觉得安然想得太严重了些。就算二舅兄的死不是意外,是谋杀,就算那姚老爷来要回祭田背后有人,就能说明那是卢家?就表示卢家还有后手?

安然摇头叹息道:“小姑父,你还是不明白,朝廷的律法那就是为有权有势的人制定的。别说他们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就算有证据证明是卢家的人动的手那又怎样?大不了卢家扔一个下人出来顶罪罢了。我们万万不能心存侥幸,不然失去的,可能就是生命!”

“那,那难道就这样算了?”安南想着他们好好一个幸福的家,眼看二叔就要飞黄腾达,却被人一下子斩杀,甚至还要踩到尘土里去,叫他如何甘心?

“想要报仇?”安然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那就看我们赵家男人的本事了!大哥哥你,我哥哥,还有安平,或者你们以后的儿子孙子。若有一天你们能站在与卢家同样的高度,就是我们报仇的时候。如果没占到那么高,你们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吧!”

几个男人深思着安然的话,心里却涌出无限的无助悲哀和绝望……

真的会有那一天么?赵家的男人能站在与卢氏相同的高度?

四月底,赵世福和安齐终于回来了。可是,他们并没有带棺木回来,赵家人正要欣喜是不是弄错了,二老爷没死,就看到安齐从马车里下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青花白瓷坛子。

看到安齐怀中的青花白瓷坛子,安然的眼泪一下子就滚出来了。

她缓缓走过去,将自己的脸贴在坛子外面,无声地说道:“爹爹,你回家了。总有一天,然姐儿会想办法给你报仇的……”

原来,等赵世福和安全赶到金州镇坪县的时候,见到的尸首因为被野狗撕咬过,虽然后来用了石灰,还是已经开始腐烂变形,哪里还认得出来?而且,尸首身上的饰物早就被人取走,甚至连尸身上几件好料子的衣服都被人剥走了。只有赵世华的身份文书对方以为是无用的东西,还扔在那里。

安齐仔细辨认了爹爹的身份文书,确实没有错,而看那尸身上的内衣的布料是自家家里惯用的,那针脚也像是娘亲的,心里便再无疑惑,认领了尸体带出来。

本来,他们是打算买一口棺木将尸身慢慢送回来的,但安齐想着爹爹尸身因为野狗撕咬而不全,又已经腐烂变形,如果就这样带回去,只怕爷爷奶奶娘亲见了更伤心。更何况天气越来越热,带着棺木不便行走,家里又还等着他们的消息,便做主将爹爹的尸骨烧了直接带骨灰回来。

赵家二老还吊着一口气就是等着赵世福和安齐回来,内心里还是期盼着不过是误会,却不料安齐却带回来一坛子骨灰。容氏又伤心又愤怒,血压猛然上升,只见面色涨红,随即就七窍流血而亡。

而顾宛娘知道儿子竟然将丈夫的尸首烧了,让她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也气得晕了过去。

短短几个月里,赵家连死母子两人,前程什么的也没了,可不就是家破人亡么?

安然让哥哥写信给钱鹏阳和贺明朗。然而信刚刚送出去,又听到外祖母病逝的消息……

据说,顾朱氏也是听到消息知道女婿被人杀了,女儿眼睛都要哭瞎了,本来身体就差,哪里承受得住?病倒没几天就去了。

顾宛娘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哭得昏厥过去。等她醒来,就发现自己的眼睛看不清了。安齐请了大夫抓了药,可是因为她总是哭,吃了药也不见好转。

安然着急地摇着娘亲的,哭道:“娘,爹爹不在了,你也不管了我们了吗?哥哥才十一岁,女儿才八岁,我们需要你啊!难道您就不想看着哥哥中秀才中举人中进士当官?难道您就不想看着女儿出阁?爹爹不在了,我们都很伤心,可是您也不能不管我们啊!”

顾宛娘听了女儿的话,这才开始振作起来,每天哭得少些,吃了药也渐渐有些效果,可视力到底受了影响,看什么都模糊,很多精细的活计都不能做了。

长房那边,赵世荣的眼睛每天看着都是红的,安南和钱颖也瘦了一大圈儿。安南每次想起最疼爱自己的二叔和奶奶,就忍不住难过,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

安齐的性子原本还算开朗,如今却变得极为沉默,除了安然和顾宛娘,他几乎不跟别人说话。那双眼睛时时都带着刻骨铭心的伤痛和隐忍的愤怒。

安然担心他,曾私底下劝道:“哥哥,我们要为爹爹报仇,你就得努力读书才行。

你可以让仇恨成为你前进的动力,却不能让仇恨侵占了你的心。哥哥,你应该想着爹爹对我们的爱和期望,不能一味沉浸在悲痛里,你是爹娘唯一的儿子,娘亲和我,以后就靠你了。”

安齐抱着妹妹哭了一场,迅速成长起来。他现在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了,他要支撑起这个家,他要保护照顾娘和妹妹,他不能让爹爹在地下都不安心。

赵世福与赵世华向来感情好,自从确认了二哥的尸体,他的心里就像压了一块磨盘似的,时常会觉得沉重地很,觉得喘不过气来。接着又是母亲过逝,让他甚至有一种天都要塌了的感觉。

五月,赵世华和母亲容氏一同下葬,就葬在三月里开满油菜花的小山坡上。

然而,就在那天,家里的人都出去送葬了,只留下几个下人,却不想赵茂生从床上翻了下来,摔倒在床下的踏板上。等赵家送葬的人回来,才发下老爷子已经没命了,而负责留守在家里的下人却卷了家里剩下的一点值钱的东西跑了……

短短几个月里,赵家不但失去了最有出息的儿子,二老也相继过逝,别说赵家人自己,就是外人见了,也忍不住要掬一把同情的泪。大家都想不明白,去年还是人人称羡的赵家,怎么一下子就家破人亡了?到最后,也不过感叹一声是世事无常罢了。

在接二连三的打击面前,赵家的人都悲痛到麻木了。饭,饭吃不下,觉,觉睡不着,一个个眼窝深陷,充满了血丝,头发枯黄,短短几个月,一个个都瘦得皮包骨头。

特别是何氏,她还怀着孩子呢,可是家里重孝,只能吃素。丈夫接连死了兄长、母亲和父亲,实在太过伤心,不但不能照顾她,反而要她安慰照顾。再加上还有个三岁多不懂事的儿子,她六个多月的身孕看起来也不过像三四个月的样子。安然见了都担心,不知道孩子会不会营养不良,会不会体质不好。

安然忍不住想,难道卢氏真的要他们赵家家破人亡吗?赵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卢氏满意了吗?还会不会有后手?夜里,她经常会睡不着,然后就去看看哥哥和娘亲。只有看到哥哥和娘亲都好好的,她才能安下心来。这些天来她一直在想着,怎样才能保住她余下的亲人,连哥哥安睿都许久没有想起过了。原来在生存面前,爱情什么的都是奢侈品。

赵世华过世,赵家没有了举人,乡亲们的投田都拿回去了,赵家的祭田也没有了。

办完祖父赵茂生的丧事,家里真是一点银子都没有了。如今赵家就剩下一栋宅子和原来的十几亩田地。这样的家资如何还能养得了下人?安然便将爹娘以前买来的仆人都遣散了,也没要他们的身价银子,就当结个善缘吧!只是玉兰无论如何不肯走,安然只能将她留下。

可是大嫂钱颖陪嫁的还有几个下人,人家也没要她给月钱,她也不好说什么。于是,赵家长房依然使着下人。可是,以前家里的开支都是二房赵世华的,如今赵世华不在了,家里也没钱了,这吃饭用度从哪里来?安然年纪小,又是晚辈,自然只能找大伯和三叔。

现在也就是长房还有余钱。王氏一听要她拿钱出来养着二房和三房的人,以她那只进不出的性格怎么可能?王氏一听,便道:“爹娘都不在了,还住在一起做什么?把家分了自己过自己的吧!”

那天,三房人都聚集到长房这边的大厅里,商量着要不要分家,怎么分的问题。

长房这边,赵世荣王氏和安南都来了。

二房只来了安然一个,安齐得留在房里照看顾宛娘。这段时间,二房的事情都是安然在做主,顾宛娘和安齐也习惯了让她当家。所以,就连分家这样的大事,也让安然来了。

三房赵世福也是一个人来的,何氏还怀着身孕呢!

本来,分家应该请长辈来主持,请亲朋来见证的。可赵家在王家村本就是独户,也没有别的长辈,至于要不要将三房的娘家人请来一起见证,他们都觉得现在没有这必要,不过先说一下大家的初步意见罢了。等正式分家的时候,再请人来做见证就是了。

王氏道:“二老都不在了,二房三房都娶了媳妇儿生了孩子了,自然该分家的。”

安然也直接道:“我们这一房同意分家,越快越好。”

赵世福有些迟疑。他倒没什么,他相信自己能养活妻儿,可要是分了家,二嫂怎么办?二嫂现在眼睛也不好了,齐哥儿才十一岁,然姐儿再聪明能干也只是个八岁的丫头,怎么能养活一家人?

“大哥,要不等齐哥儿成年,娶了媳妇儿再分家吧?”赵世福提议道。

赵世荣看了看面色冷漠的安然,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他想着,二弟中举这几年,顾宛娘不会没有一点积蓄吧?更何况然姐儿虽然小小年纪,可精明得很呢!再说了,顾宛娘不是还有顾家商铺的分子钱吗?怎么会养不活一家人?你看然姐儿这个冷静的样子,就不像是心里没底的人。

王氏却已经冷哼道:“爹娘都不在了,可没有继续住在一起的道理。齐哥儿今年都十一了,也不小了,无论是下地种田还是给人做工都可以了……”

安然打断她的话道:“分家吧,我们二房没意见!”

王氏得意地看着安然,以前看着顾宛娘呼奴使婢的她羡慕得不得了,如今总算风水轮流转,换他们长房呼奴使婢,二房去乞讨了。哈哈,看然姐儿那个丫头再得意,再看不起她。

赵世福见安然已经下定决心的样子,也不再多劝。要是换了他,也不想跟大嫂生活在一起。

“家里还有十多亩田,我们三房均分了吧……”

赵世福还没说完,王氏又打断他道:“本来呢,三叔你这话也没错。可是二房哪有人能种地?你二嫂都瞎了,齐哥儿然姐儿又小,他们会种地?把田地给他们,还不白瞎了那几亩地?”她现在一点不记得自己刚刚才说了安齐十一岁了,可以下地种田了。

这回,不等赵世福反对,安南便起身道:“娘,你这样让二婶一家怎么过活?”

赵世荣也瞪了王氏一眼道:“你不要太过分了,那十几亩田,爹娘以前不是分过吗?就按原来的分吧!”

安然轻笑道:“多谢大伯,我没意见。”

“那就这样吧,其他的,都在各房里,也不用再拿出来分了。”赵世福点点头,算是接受这个分法。

“怎么没有?不是还有房子没有分?”王氏嚷嚷道,“这房子可是用的我们和老三家的地基……”

“娘,你越说越过分了!当初这房子可是二叔给的银子盖的!”安南一张脸涨得通红,他实在为有这样的娘亲而感到羞耻。

王氏愤怒地瞪了回去道:“南哥儿,有你这样跟母亲拍桌子瞪眼睛的吗?”

安南丝毫不让地回道:“你说我不孝我也要说,这房子是二叔给钱盖的,就该是二叔的!然姐儿分我们一进院子,那是她厚道仁义,她就是不给我们,也没我们什么话说。”

赵世福跟着点点头道:“南哥儿说得不错。”

“什么不错?”王氏不依道,“这房子本来就是在我们家房子的地基上建的,自然该是我们的。就算分,也是我们跟三房分,二房凭什么来分?二房不是在村西口那边还有房子嘛!对了,他们在县里不还有一套宅子?”

安然忍不住笑了,人若无耻,果然无敌啊!

安南看着安然脸上讥讽的笑容,只羞得自己无地自容。

赵世福气得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王氏骂道:“王招娣,你怎么能这样无耻?早知道当初就该让娘休了你!若不是你惹出来的事,我二哥说不定还好好的,没准儿现在都中了进士当了官了,爹娘也好好的。我们赵家变成这样,都是被你给害的!现在二哥不在了,你还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你要不要脸?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赵世荣本来也想斥责王氏的,他没有这样无耻,也没想过要侵占二房的东西,可听到三弟这话,他心里又不舒坦了。感情二房三房把一切事情都推到他们身上来了?

“老三,有什么证据证明二弟的死就跟你大嫂有关?”赵世荣板着脸驳了赵世福一句,接着就决定道,“三进院子,正好一房一进,也不用再分了,就像现在这样住吧!”

“不行,”王氏不依地跳出来道,“我们是长房,爹娘的房子应该留给我们!要是给了二房,他们不是就有三套房子了?凭什么他们比我们分得多?再说了,他们家就剩三个人了,要那么多房子住得完么?”

赵世荣忽然冲王氏发火道:“你给我闭嘴!分家的事轮不到你做主,你给我滚回房去!”

王氏见赵世荣真的发怒了,也不敢再说,撇撇嘴扶着丫头的手回房去了。

这时,安然忽然起身道:“这房子,我们不要就是。我们会尽快搬回村西口那边去的。大伯家里人口多,就给大伯吧!”

说完,安然对着大伯三叔敛衽行礼,面色淡然地就要走。

“然姐儿!”安南拉住她,涨红着脸道,“你,你不要这样。你知道我娘就是这样不讲理的人,可是我和爹还是明事理的。房子是二叔的,现在就该是你的。还是我们搬出去吧!你大嫂在县里还有一个陪嫁的宅子,我们搬走就是。”

安然听了安南的话,心里总算感受到一点温暖。她抬头看着这位大堂兄,勉强一笑道:“大哥,我知道你是好的,你的心意我心领了。可这房子我们真的不能要。或许,只有我们落魄了,你们和三叔才能平安。”

赵世荣赵世福及安南听了,都不禁怔怔地望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真的,有这样严重么?

没过几日,赵家就请了魏清源来主持分家。

看到长房占了二房孤儿寡母的宅子,魏清源忍不住变了脸色,震惊而悲痛道:“大舅兄,做人可不能这样无耻!这宅子是怎么来的,村子里谁不清楚?当初二舅兄发达了是怎么对你们一家的,你都不记得了吗?你们这样做,就不觉得亏心?南哥儿,你就是这样报答你二叔的?”

赵世荣低着头,没有说话,安南想解释,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安然却赶紧解释道:“小姑父不要生气,不怪大伯和大哥。大伯一家人口多,我们家现在就剩我娘和我们兄妹了,再加上玉兰也才四个人,住不了这么大的房子,我们搬到村西头那边的房子去住,倒是正好。”

魏清源自然不相信安然的说辞,只当长房的欺压人家孤儿寡母,但他虽然是赵家的姑爷,却不好直接插手赵家分家,既然安然自己都说了不怪长房,他也不好揪着不放。

但就这样让安然一家搬到村西口那边去,他们要怎么生活?二嫂现在不能做绣活儿了,齐哥儿和然姐儿又小……想到这里他就痛恨长房的忘恩负义,竟然将人家孤儿寡母逼迫到这般田地,他们的良心都让狗吃了?

“这样吧,然姐儿,要不你跟你娘和齐哥儿去姑父家里住一段时间吧。正好也让姑父看着你哥哥读书,等他中了秀才你们再搬回来。”

听魏清源这样说,安然还没说话,王氏就不高兴了。她撇着嘴道:“妹夫这说的是什么话?就没听过还没出孝就去亲戚家里住的。知道的人当你一片好心心疼人家孤儿寡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当姑父的想要侵吞二房的财产呢!”

安然当即反驳道:“大伯娘,你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

但随即安然还是拒绝了小姑父,她心里其实很感动,但这样真的不合礼数。

“谢谢小姑父。可是姑父家里也有老有小,我们现在带着重孝,确实不方便去姑父家里住。等我们出了孝,再去姑父家里住吧!”

魏清源长长的叹息一声,也没有再劝。

安然虽然要了田地,但就没打算自己种。娘亲身体不好,哥哥和自己又小,哪有那力气种地?她早就计划好了,把田都给三叔种,三叔是个仁义的,种了他们的田,总要给点粮食吧!这样也能减轻家里的负担。可能大伯娘以为她们还有私房银子吧,但经过这么多事,一大家子的开销都是他们二房出的,特别是接连三场丧事花费下来,娘亲已经将她的首饰都典当得差不多了。安然已经决定自己绣花赚钱养活娘亲和哥哥了。

第二天,安然一家就开始搬家了。其实也没什么好搬的,村西口那边的房子家具什么的都有,这边的家具当时都是新做的,搬过去也不合适,安然干脆也留给大伯一家了。那边的屋子几天前就打扫出来了,安然他们只需一些衣服等细软之物收拾了,搬过去就成。

王氏让个丫头扶着,就站在院子门口看安然搬家,似乎担心她把自己家的东西搬走了似的,又似乎想看看安然家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安然现在已经不生气,她只觉得好笑,这个大伯娘,她活得累不累啊!腿都瘸了,还是死性不改!

最麻烦的其实是锅锅碗瓢盆粮食调料什么的,但也不过半个时辰,就搬完了。王氏进去看到那些家具什么的都还在,心下也还满意。

就在搬家后的第二天下午,安然家门前就来了两辆马车,魏清源从马车上跳下来,接着又回身将赵云杏从马车上扶下来,又将长女秀芹抱下来,而后便指挥着跟来的车夫和仆人将马车上的东西搬到安然家里。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安然估计他们可以几个月不用去集市上了。

安然拉着表姐秀芹的手,看着小姑父送自己家的东西,只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有些感激是不必挂在嘴上的,放在心里就好。

顾宛娘收了小姑子这么多东西,倒是很不好意思,连声道谢,激动得差点又要哭。

经历了这么多,看清了人情冷暖,也因此对小姑子一家更加感激。

安然安慰娘亲道:“娘,您别哭了,您的眼睛可不能再流泪了。您放心,小姑姑和小姑父对我们一家的恩德,我和哥哥会永远记在心里的。”

赵云杏今天带魏秀芹来,就是知道她和安然交好,让她来陪着安然说话的。她自己则陪着顾宛娘,尽量用安齐和安然兄妹两个开导她。

魏清源便带着安齐读书,也是想分他的心,让他不必这样一味沉浸在伤心里,同时也让安齐感觉到,虽然父亲不在了,他还有依靠。

送魏清源一家回去时,安齐站在马车边上,哽咽道:“姑父,谢谢您!”

魏清源拍着他的肩膀道:“跟姑父不必说这些客套话。没有你爹,姑父也娶不到你姑姑这么好的妻子,也未必能有今天。你要是真的想谢我,就好好读书,不要让你爹失望。这样,姑父以后也好有脸去见他。”

说到后来,想起二舅兄那样一个前途无限的人就那么没了,魏清源也忍不住红了眼睛。

六月初,赵安南收到了钱鹏阳的回信,让他们夫妻一年后孝期结束就去湖州,他要亲自督促安南的学业。

八月,贺明朗那边终于也有了回信,却只是一些安慰的套话,另送了一百两银子,贺家一个人都没有来。

安齐看完信,看着那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不禁满脸怒气腾腾。

安然自嘲地笑道:“怎么?哥哥你还看不穿?这世间的人可不就是这么势利这么自私的么?”

安齐拉着安然的手道:“妹妹,我担心……我担心爹爹不在了,贺伯父会退亲。”

安然满脸淡然道:“这样的人家,退了才好呢!”

安齐仔细想想,也觉得妹妹说得有道理。他怎么都想不到贺家如此势利,现在爹爹不在了,他们赵家又已经败落,妹妹嫁过去只怕也会吃苦,还不如退婚算了。以妹妹的才貌,以后肯定能找个合心意的。

九月,何氏生下一个女儿,取名安媛。

虽然安然不想去那边,还是跟着娘亲哥哥送了礼过去。因为还在孝期,尽管生了孩子也是喜事,也不能办宴席,不过亲戚朋友送些礼过来,拿几个红蛋回去罢了。

从三叔家里回来,想着新生命的诞生,慢慢从伤心中走出来的安然渐渐发现似乎哪里不太对劲。仔细一想,才发现舅舅家竟然一直没有人来!

最开始,安然是想着外祖母去世,舅舅家里也忙,自然也顾不得他们。可是,这都几个月了,舅舅家竟然一次都没有来过,就不得不让人疑惑了。

安然想着当初外祖母过世,自己家里也是重孝,又忙着爷爷奶奶爹爹的丧事,一直没有回去看望外祖父,如今娘亲心情稳定些了,是不是回去看看呢?

对了,小舅舅年后就去了西城,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小舅舅向来最疼她,如果回来了,肯定要来看她的。难道小舅舅也出了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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