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葛!”
杨逍吐出两字。
所有人一愣,全都看向了站起身退到公堂角落里的那名四十左右的猎户。
皮葛一愣。
李毅峰和佟香玉两人更是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向了他。
“大人,您说什么啊?”
皮葛惊道。
“本官不想跟你浪费时间,你就老实交代自己是怎么杀了贾奈良的吧。”
杨逍靠在椅子上慢悠悠道。
“冤枉啊!”皮葛顿时朝天一喊,紧走几步,扑通跪倒在大堂中央。“大人,草民跟此案毫无关系呀!您怎么把凶手怀疑到草民的身上来呢?就算抓不到凶手,了结不了此案,也不能让草民来顶包,办了冤枉案吧?草民不服啊!”
“装,你接着给本官装!本官再问你一遍,当真不招?还是说想让本官给你上重刑?”
杨逍瞪着他。
“草民无罪,从何招来?您还真想屈打成招?”
皮葛摊开手一脸委屈样。
“好,嘴硬是吧?那本官就让你心服口服!”杨逍指向了佟香玉,问道。“李佟氏,据你刚才所说,在贾奈良失踪的那天下午,皮葛跑到你家来报信,是不是一开始喊的就是你?”
“这……”佟香玉眨着眼睛想了想,随后眼前一亮,使劲的点了点头。“回大人,民女想了想,的确如此。”
“ 哈哈!”
“事情还不简单吗?”
“这皮葛本就是受李毅峰所托,前来贾家寻找贾奈良。结果一上门就喊你的名字,而不是贾奈良,只能证明一点,他在没来前就知道贾奈良不在家中!”
“这还能说明什么呢?或许不能完全说明这皮葛是杀害他的凶手,但至少他跟贾奈良的死有关系,皮葛,本官分析,你服吗?”
杨逍冷声道。
“啊……”
听完这话。
皮葛顿时大惊,原本直起的腰杆也不禁无力的弯了下去,整个人有些失神。
“皮……皮大哥,真是你杀了奈良?”
李毅峰难以置信的盯着皮葛。
皮葛慢慢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口气,缓缓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处的灰尘。
杨逍默不作声。
“大人,你果然不愧是状元出身,有青天之才!草民服了!”
皮葛则朝杨逍拱了拱手,又一脸遗憾的看向了李毅峰,面露苍白愧疚。
李毅峰看到他这副举动,身子一颤,差点坐倒在地,还好佟香玉见机得快,立刻上前从身后扶住了他,而她本人身子也在剧烈颤抖着。
“大人!草民就知道这件事情终究会有暴露的一天,没错,贾奈良的确是我所杀!”
“毅峰,对不起,我辜负了这么多年和你的交情,但我杀贾奈良,也是无奈。”
“你知道,三年前我夫人正是重病,向黄世仁借了一笔钱,当时他要得很紧,根本不肯通融,山中又有危险,接二连三的猎户失踪,即使是我也不敢轻易进山。”
“不能打猎,就赚不了钱!可我必须要搞到钱,不仅是为了还钱,也是为了救我妻子……那天上午,贾奈良早早就来了,和我聊了不少,他身上正好就绑着一个钱袋,足足五十多两!他跟我说,那些钱是晚上要买酒肉在家招待朋友的。”
“我为了钱几乎急得白了头,而他却有钱跑去招待朋友……我不服啊,于是恶向胆边生!”
“我只能抢了他的钱,还了黄老爷。”
“大人,我有罪!”
噗通!
皮葛再次跪下,低着头,已是一副俯首认罪的模样了。
“记下来了吗?”
杨逍看了看不远处,坐着的笔录师爷。
“县尊,已完全如实记载。”
笔录师爷起身,弜着身子回道。
“来人哪!将犯人锁链伺候!”
萧河得到示意,向前一步,大手一挥。
很快。
两名捕快拿来了脚链手链,将皮葛锁了起来。
此时。
外面观瞧的那些老百姓们早已震惊得目瞪口呆,其中还有不少人就是认识皮葛的。
皮葛作为猎户,在清河县颇有名气,年轻时有行侠仗义之举,为乡里尊敬。
可是。
谁能想到他竟会因为钱而杀人呢?
一时间。
堂上不少认识他的堂差都跟着叹气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
终于没有忍住的李毅峰甩开了佟香玉,猛冲上去一把揪住了皮葛的领子,用劲摇着,眼睛发着红,即使对方主动认罪,他也不愿意相信。
“没有为什么,都是一个钱字,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当初,我不过是跟黄世仁借了十两银子,在半年后就连本带息一百多两!我必须搞钱,不然连卖了房给我老婆买棺材的钱都保不住!李兄,对不起了。”
皮葛将头压得低低的。
他被衙差押走。
李毅峰则整个人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六尺高的汉子眼泪水吧嗒吧嗒的落在了地上。
忽然。
他转过身来,跪在了同样木然的佟香玉面前,反复的说着对不起。
佟香玉看了看他,长叹了一口气,上前就想要将他扶起,却突然被李毅峰猛得一下推开。
“抓住他!”
杨逍眼很尖,看到了李毅峰动作,顿时朝周围衙差大声吼了一句。
然而。
几名衙差才刚刚围拢,等到李毅峰再次挺起胸口时,已看到他胸膛上赫然插着一把青色匕首,汩汩鲜血顺着匕首尖子流了出来,落在地上。
一会功夫。
鲜血渗出了李毅峰的嘴角。
“你……这是干什么呀?好好的,好……”
佟香玉表情哭丧,嚎了一声,立刻抱住了在慢慢倒地的李毅峰。
李毅峰抬起手,想要触碰佟香玉的脸颊,但还有分毫时,却慢慢将手放了下来,嘴角带血惨笑道:“香玉,我和贾兄一起长大……我自小父母双亡,伯父伯母待我如亲生儿子一般,他们离世时曾经嘱托过我,要我照顾好奈良和贾家……可造化弄人,我却成了害死贾兄,让贾家绝户的凶手!”
“我该死!”
“香玉,你照顾好……自己!”
说着。
李毅峰猛的抬起手,用力将匕首一巴掌拍进了胸口,只剩下半截把手露在衣服外。
他胸口一挺,双眼一翻白,身子瘫软,没了气息。
佟香玉一看,仰天号啕大哭。
“唉。”
杨逍长叹一口气,朝围上去的衙差们摆了摆手。
衙差们也纷纷摇着头,退到了一边。
此时。
堂外的老百姓们已没有人再作声了,谁也没有想到第二个案件会是这样的结局。
不过。
这或许也是对于被害者最好的结局了。
杨逍让两名衙差带李毅峰的尸体出去安顿,佟香玉紧紧跟在身后,而在县衙外的老百姓们则主动的让出了一条道,此刻也没有了再对她的指责。
“大人,您看……”
萧河指着桌上的案卷,低声询问。
“看什么看?继续!”
杨逍一巴掌拍在了桌上。
白驹过隙。
案件一件接一件。
……
中午。
杨逍随便的刨了两口饭,让所有人休息了半个时辰便接着审案。
这一审就审到了傍晚夕阳西下之时。
先不说杨逍衙差等人,光是在外面旁观的那些老百姓就已经是换了一茬又一茬了。
没有谁有如此好的精力,可以看着这一件又一件的案件不断展现在面前,光是在旁听着,就足够让人费心费神。
县衙所在街道的一家酒馆内。
黄世仁哈欠连连。
他看着桌上一张又一张现场记录的断案过程,眼睛越瞪越大,难以置信。
“老爷,时间不早,天都快黑了,咱们是不是回府啊?您在这都听了看了一天了!”
一名小厮小声询问道。
“杨逍就不累吗?”
黄世仁强打精神,揉着眼睛,问道。
“杨县令还在那里断着案子呢。”小厮感慨道。“从上午到现在,大大小小的案件二十多件,照这样下去,只怕会一直审到晚上,这新来的县令大人的确年轻,精神太好了。”
“刚才,几名堂差都撑不下去了,其中两人更是直接昏倒,被人抬了下去,可县令大人精神却是满满,丝毫没有从他脸上看到衰颓迹象。”
小厮看向了其他几个随从。
不仅仅是堂差坚持不了,就连这些去旁听的黄家小厮们也是一个个累得要死。
传消息的小厮早已换了好几个人了。
“这个后生……”
这下。
就连黄世仁的脸上都不得不露出佩服的表情。
“他是真打算继续审下去了?他不会是真想把那成百上千的积案全部审结吧?”
黄世仁皱眉,心中不禁一颤。
“根据今天公示的案件,一共要审结二十六桩,之前已审结了二十三桩。按照一桩案件所需半个时辰,也得到天黑了。老爷,您还是回去吧!有什么消息,我们传回府中就是。”
小厮关心道。
“不用!”黄世仁似乎是和杨逍较量起上来,抓起旁边的一杯浓茶,咕嘟嘟地一饮而尽,接着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手一挥。“本老爷年纪还不算大呢!他能撑下去,我也能撑下去,赶紧派人去看现在的案件有没有审结,本老爷想知道!”
“是!”
几个小厮无奈的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跑出了茶馆。
与此同时。
县衙外的围观群众老百姓已比上午要少得多了,甚至大堂内外因为天黑都点起了灯笼蜡烛。
一对父女正缓步从县衙面前走过,看到大堂时不时传来的高昂声音,不禁止下步子看了过去。
“还没完吗?”
老父亲奔向了身边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没呢。”
小姑娘往里瞥了一眼,沉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