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都得把这图册上的人物以及里面人物的关系都得记住了,这可是京城里各权贵的花名册。”
乔宝莹一惊,靠近苏辰看着。
图册转开,连墨汁还有余香,瞧着不会是师娘刚刚弄的吧。
乔宝莹看了一眼就睁大了眼睛,瞧瞧这些京中权贵,看着是各门各府,可都有点千丝万缕的关系,谁家的表亲与谁家结了亲家,转来转去,都是贵圈里的事。
难怪牵一发动全身,京城里这些权贵这样结亲,便是将来犯了点事,皇上都不好快刀斩乱麻,除非是天大的事,不得不出手。
所以这些人才会这样的吧,那这京城可得更加小心了。
苏辰看书速度向来快,转眼就看完了,并把人物的长相都给记住了。
师娘说道:“这上面的人物三品以上的我画下了,五品以上的才有提名,你入京可要多加小心,京城里不比零陵郡,在那儿遇上的人都不会是普通的人,即使一个行商的商人。”
苏辰面色沉重了不少,姚氏的话一一受了。
刚过了十五元宵节,苏辰便起身出发往京城去。
姚氏从手里拿出两封信,一封写给昝泊,一封却是交到苏辰手中的,姚氏交待道:“你的这一封可在半路上看,由你做决定,另一封信在你看了你的信后便会有安排。”
苏辰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问,把两封信收好,便与乔宝莹和师娘告辞。
乔宝莹一路追着马车走了好几步,马车也走得极慢,听到脚步声,苏辰挑开帘子,就看到乔宝莹徒步在追,气喘嘘嘘的,眼眶里全是泪。
马车猛的停下,苏辰也不管不顾的,从马车上下来,二话不说便把乔宝莹抱了起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苏辰也算是豁出去了。
然而小夫妻两人沉浸在别离的痛苦当中,岂会在意这些,平时都被乔宝莹给调教惯了,也是苏辰下意识的举动。
“等我衣锦还乡来娶你。”
苏辰在乔宝莹耳中细说。
乔宝莹却搂着他的脖子不松手,“我想跟你一起去。”
乔宝莹忽然撒了骄,她多么想跟着一起去。
可是他们两人都知道,不能一起,就算没有师娘在的缘故,苏辰也不会让乔宝莹跟着他一起去冒险的,京城这个陌生的地方,有太多的变数,即便是聪明如苏辰,也不敢有完全的把握。
苏辰吻了吻她的唇。
乔宝莹终于平复了心情,看着近在尺尺的苏辰,她一狠心,便在苏辰的肩头下了口,这一次她下了猛力,咬得很深,她能隔着这么厚的衣裳尝到血腥味。
乔宝莹松开了口,苏辰忍着痛,一声也不吭,就这样深深的望着她。
“记住这个伤口,是我在你身上印下的,至于所谓的榜下捉婿什么的,你最好是早早的死了这条心,我乔宝莹没有别的本事,但你若是负了我,报仇的本事还是有的。”
乔宝莹这么慎重的说完,苏辰深深的望着她,不但没有半点恼意,竟应下承诺,“好,今生绝不负你。”
乔宝莹从苏辰身上下来,目光坚定的看着苏辰捂着肩头的伤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这一路上还有苏辰肩头滴落的血,乔宝莹内心早已经心疼到无以复加,可是她还是装着一点也不动容。
苏辰从马车里挑起了帘,依旧望着乔宝莹,两人视线一直不曾断,马车慢慢的往前驶去,直到两人都看不到对方为止。
乔宝莹却依然站在原地,脚如同生了根。
先前在场的几人这会儿才回过身来,看到乔宝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姚氏叹了口气,叫喜姑把人拉回来。
乔宝莹被喜姑拉回府里,她在自个儿屋里头静坐了一个下午,刚才她咬了苏辰,苏辰竟然还向她承诺了,今生绝不负她,一定会衣锦还乡的娶她。
乔宝莹思及此,便捂着脸大哭起来,哭着哭着又笑了,苏辰一向不承诺什么,一但承诺的便一定会做到,所以她为何还要哭呢?
不过是几个月,到了今年的秋试或是入冬,要是快的话或许夏季末,苏辰就回来了。
乔宝莹这么安慰着自己,心里好受多了,可是临走时苏辰那深情的眼神却印入她的脑海里,时常想起那眼神时,她还会忍不住甜甜一笑。
府中没有苏辰立门户,侯府从此关了门不再见客。
姚氏的身体越发的不好了,连那些官夫人的应酬也一并给推了。
喜姑很忧心,跟在老夫人身边几十年了,她最担心的就是老夫人的身体,生怕她哪一日就这么去了。
这日,乔宝莹早早的起床洗漱,刚梳了髻,门就被人拍响,乔宝莹一脸奇怪的出内室开门,就看到喜姑一脸惊慌的看着她,看到她,焦急的说道:“九儿,怎么办,怎么办,昨夜里老夫人躺下后我便一直守在老夫人的身边,可是这会儿准备叫老夫人起身的时候,老人的气息很弱很弱,摇都摇不醒,咱们该怎么办?”
乔宝莹一听,立即出了门,“叫陆总管喊大夫过来。”
“已经叫了,大夫就在路上,可是九儿,我觉得这次老夫人恐怕逃不过这一劫了。”
“前两日老夫人还把压箱底的那身衣裳翻出来,说是要穿上给先生看,我当时听到就想哭,先生都不在了,老夫人怎么忽然想要穿给先生看,那衣裳都有好几十年不曾翻出来了。”
“可是那会儿老夫人执意不肯,便试穿了一下,穿上了身后,我亲眼看到老夫人把门打开,对着门说话,接着好像把人引了进来,可是我明明看到什么人也没有。”
“可是老夫人带着那个‘他’来到镜子前,还一边看着镜子一边说,我当时就吓着了,事后也不敢告诉九儿和陆总管,就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怕你们担心。”
喜姑一口气说完,语气有些语无伦次,乔宝莹一边安抚着喜姑,一边往正堂去。
两人来到正堂外正要进去,就看到陆总管带着大夫匆匆走了过来。
几人把大夫引了进去。
内室里,老夫人还躺在床上,屋里头陪着的丫鬟被喜姑屏退下去。
大夫把脉,过了好半晌,大夫起身打开姚氏的眼皮细看,接着说道:“已无回天之力,恐怕就在这一两日了。”
乔宝莹和喜姑两人当即就惊住了,如今苏辰不在家,老夫人若有个什么事儿,他们该怎么办?没有人立门户,这侯府该怎么支撑。
这时姚氏忽然又睁开了眼睛,目光看向乔宝莹,她伸出手来握住乔宝莹,面色瞧着似乎还算正常。
乔宝莹和喜姑都忍不住看向大夫,大夫摇了摇头,“回光返照,恐有事情交待,你们就好好同老夫人说说话。”
于是大夫与陆总管退下了。
乔宝莹双手握紧姚氏的手。
姚氏看着乔宝莹,笑了笑,说道:“先生高寿还能收下辰儿为徒,这是缘分,九儿也是好的,能在我百年之际侍俸在床边。”
“我的事你们也不必伤心了,人固有一死,生老病死本就是常态。我要交待你们,待我百年之后,侯府便关了吧,辰儿在赶考当中,你们万不能往京城里透消息,不然有心之人必会催着辰儿赶回零陵郡,辰儿向来孝顺,我不想耽误了他的前程。”
“就按着我当年的那样,密而不宣,待苏辰归来时再发丧,时日有些久,你们可以先把我送去先生陵前,生能同裘死能同穴,我也知足了。”
姚氏交待完这些,她便笑了,看向喜姑,握紧了她的手,说道:“你从十三岁跟着我至今,也有五十好几了,你以后要是想回乡与亲人团聚,九儿便恢复你的自由身,再给你备下养老的银子,若是你不愿意回去,便跟着九儿身边,帮她提点一二,要她为你养老送终。”
喜姑听到这话,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
姚氏把两人的手叠在一起,对乔宝莹交待道:“也只有喜姑是我放心不下的,九儿,你要帮我好好看着,不要让喜姑受人欺负。”
“师娘,您安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喜姑的。”
姚氏点了点头,眼睛闭上,乔宝莹和喜姑连忙俯身上前试探,却发现还有一丝气息。
正要再去叫大夫,姚氏忽然又开了口,“书桌上有两封信,一封是名单,待我举丧之时,你们该要通知的人,一封是写给苏辰的,等他归来时看。”
说完,姚氏便没有再出声,再去探她气息时,却发现已经没有了。
乔宝莹和喜姑大哭出声。
屋子外头听到哭声,陆总管便把大夫给送出了府门,并嘱咐他为侯府守密。
大夫抱了抱拳,应下了。
侯府一切如常,唯一不同的时,府中的下人不敢随意来后院,被陆总管和喜姑打花到了垂花门外候着。
而后院中堂里,乔宝莹和喜姑为姚氏穿上寿衣。
不能发丧,密而不宣,但人得先入土为安,先前姚氏交待了的,便在先生陵边下葬,那儿早已经准备好,就在成阳先生下葬那日便已经准备好,于是与陆总管一起,半夜把姚氏送入陵,接着填了土,没有起土坟,待苏辰衣锦还乡之时再举丧,到时再派人过来起坟。
本来苏辰去赶考后,侯府便闭门不见客了,这会儿姚氏不在了,侯府的门便不曾开过。
乔宝莹呆在侯府里数日,喜姑见她闷闷不乐,一天到晚可以一句话都不说,生怕她把身子憋坏了,便叫她先回村里头去看看酱坊的事。
乔宝莹想想也该去趟村里头了,她这几个月都没有心思处理酱坊里的事,师娘不在了,乔宝莹心里特别的难过,以后苏辰和她又将是单枪匹马的,再也没有人能相帮。
陆总管派了人赶着马车送乔宝莹回十里坡,到了山脚下的小院门口,乔六隔着对门就看到了她,连忙带着邵南匆匆跑了过来。
“九儿,你回来了。”
乔六上前拉住她的手。
乔宝莹红着眼,抱住乔六,“二姐。”
“你怎么了?”
乔宝莹没说话,却是打发了车夫,叫他把马车赶回侯府,到时她回去的时候可以坐牛车回。
车夫走了。
乔六扶着乔宝莹便进了院子,在廊下坐下,乔宝莹便把老夫人去世的消息说了出来。
乔六和邵南两人一听,当即也跟着哭出声来。
“一场师徒,转眼缘份尽了。”乔宝莹感叹。
“我跟苏辰,总是亲情淡薄,是不是我们两的命太硬了,总是不受人待见。”
乔六连忙摇头,“九儿,你千万别这样想,生老病死本来就是常事,你要好好的。”
“妹夫去赶考了,入秋便会回来的,你好生在家里头等着,若是心里不舒坦,便呆村里头吧,如今老夫人也不在了,你也没必要回府里头去。”
乔宝莹点头,她回去便会想起与师娘的点点滴滴,想起自己是怎么混入侯府的,这些经历感觉就在昨日,可是今日却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乔宝莹抱住乔六又哭了起来。
哭一场好受了,身边又有乔六相陪,乔宝莹又恢复了一些正常,再加上酱坊里忙碌的日子,陪着乔六一起做酱头,不知不觉,心情也顺当了一些,人就不往牛角尖里钻,喜姑说的对,她回村里头是回对了。
酱坊的生意很好,刘掌柜已经派了人过来催着要酱汁了,还说这两处酱坊也不够,如今刘家村的老酱都是送往京城的,这做生意的就该东南西北都有得卖才是好生意。
乔宝莹一听到这话,有些无奈,她着实能力有限,何况苏辰中了后,他们便不会留在林源县了,到时候跟着苏辰为官,也不知道会去哪儿。
私下里乔宝莹却有了一个想法,夜里与乔六睡一个被窝里头,乔宝莹便说道:“二姐,我想到一事,如今林源县少了赵宋两家,正是各位商贾们行商的好时机,我想在林源县里开香辣豆花铺子和酱汁铺子。”
“还有咱们最好把周围的荒地山地全部都买下种茶树,先前苏辰说莫大人喝过我的茶,说味道纯中,茶苗像是从闽中运送来的,如此说来那李东家倒也没有骗咱们,送来的是好茶苗。”
“岀头种茶苗,底下农田开荒,若是有人出售良田,二姐也只管买就是,银子都算酱汁的盈利里头出,要真是按着这个方向发展,几年后,咱们在林源县也将成为大户。”
乔宝莹还有一份想法,便是以后苏辰必定为官,她做为官员的内眷,自然不能行商,所以这行商之事她想全力交给乔六去办,她成为幕后的大股东,这样的话,就不会连累到苏辰了。
乔六被乔宝莹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她一直以为两个酱坊就已经够够的,这酱坊里头出的银子已经很丰厚了,没想到妹妹还想把生意往大的弄,瞧着这意思恐怕以后都是她担着了,乔六有点慌。
“二姐能耐有限,恐无法担此大重。”
乔宝莹却不认同,“二姐哪儿能力有限了,我没有在村里头的这一年多里头,二姐把两个酱坊打理的整整有条,赚得比我在的时候还要多,再说咱们这都是稳赚,也没有什么投机取巧的技巧。”
乔六一听,心里动摇了。
两姐妹借着那油灯的光火相视一眼,乔六下定了决心。
乔宝莹正好怕自己闲下来就想些有的没的,于是把十里坡酱坊的事交给了苗叔,叫他派人过来帮着做酱头,她跟乔六两人便开始四处看地看山头,看泉水,与各村的村长打交道。
在两姐妹齐心协力之下,疯狂的买下十个山头,把周围的村落都给震惊了。
如今百姓的日子好了不少,买良田的庄户少,如非有全家移县城里去的,或是去零陵郡的,乔宝莹才能捡漏。
于是她在周围几村都发了消息,但凡有人来卖田地,她一并高价买下。
山头买下了,荒地也不在话下,不少村里头还特意叫上全村的去开荒,就冲着乔宝莹过来买的。
又从李东家那儿换了好几船的茶苗,开始满山遍野的把茶苗种下去。
这懂茶苗栽培的师傅也高价请了几个,接着在喜姑和陆总管的安排下从人牙手中买下不少农仆,这些人都由喜姑和陆总管亲自挑选培训上岗,身契全部抓在乔六的手中。
苗叔成了姐妹两的大总管,而纪姑成了两姐妹的技术总监。
才三个月的时光,两人便开了上十处酱坊,田地也翻了好几倍,良田合着算下来也买下了不少的,管着这些农仆的吃住不成问题。
接着乔宝莹和乔六开始在县城里开酱坊了,好巧不巧的第一间酱坊开在了苏家二房的布庄不远处。
开张那日锣鼓声天,不少街坊都过来道喜,唯独苏家二房的人来都不曾来。
乔宝莹和乔六在铺子里头招待,刘掌柜直接叫人给两人抬来了一座银佛,倒是羡煞了旁人。
这得费多少银子去。
刘掌柜一来,便把乔宝莹叫到了铺子后的小院,悄声说道:“我东家过两日便来林源县,这次去岭南回来的时候经过,听说你们酱坊大肆扩张,有心想与你见上一面,有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