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臧洪聊完,又和臧洪门前的一众好友见礼,一番结识,相互见礼后便进了“百味坊”里,门外之人多是臧洪太学好友,名号伏泉也曾听过,虽然在太学诸生中有些名气,但能入得伏泉眼里的人物实在太少,或者几乎没有。
此时伏泉已算身居高位,毕竟是两千石官,天子近卫羽林郎统领,除非家世显赫,不然没达到一定官位,真的很难令伏泉在意。
进了院子,自有酒肆小厮前来殷勤带路,很快便来到一处宽大小楼旁,伏泉识得,这是百味坊最大的楼房,据说完全可以够数百人同时就餐。
未几,便在小厮的引领下,见到臧旻,他正与几名长者在小楼里谈话,伏泉望之,却是卢植、蔡邕、马日磾等人。他们身旁此时也聚集了约近百人,正各自为团的聚在一起闲聊,像极了后世部门开会前,各家的小团体相互之间先讨论叙旧一会的场景。
伏泉上前与众人见礼,此时他们似乎在谈论国事,伏泉闻之,却是交州之乱旬月尽定的事情。
蔡邕见了伏泉大喜道:“流川,速来,今日国朝良将会宴,当浮一大白也!”
“议郎妙赞,泉本顽劣之人,岂可担‘良将’之誉?”伏泉谦虚回道。
“莫要自谦,今日亦有国朝良将前来,汝若不担,岂可令他担?”蔡邕摆手反驳道。
“既如此,余愧领,谢议郎美誉。”伏泉苦笑,只能应了下来,同时好奇蔡邕所言另一位良将是谁?
看了眼数人之中,唯有一面目刚毅的中年人未见过面,他浑身透着一股冷冷的杀伐之气,令人瞩目,伏泉一惊,莫非是他?只是他是何人?
果然,未几便见蔡邕拉着那中年人来,对伏泉道:“流川识得此国朝良将乎?”
伏泉不知,低头沉思,眼见蔡邕对他很是看重,突然脑中精光一现,脱口而出道:“莫非是朱交州乎?”
蔡邕一惊,随即道:“正是。”
“见过朱交州!”
“见过伏中郎!”
两人随即见礼,伏泉这才好好打量这位汉末的名将,他虽然看似冷漠,话语交谈中却让人有种一股如沐春风的亲切感,令人不由自主的对他尊敬起来。
一番了解,伏泉才知朱儁也是平了交州之乱,昨日刚刚来到雒阳。当日朱儁得了朝廷诏书钱粮,便就地募集郡内豪族家兵私仆为卒,又征调交州剩余七郡兵马,合五千人,俱进逼攻叛贼,大胜贼寇,斩杀贼酋梁龙,降服数万人,旬月尽定交州叛乱,令人吃惊,而此番他来雒阳则是复命,准备受赏而已。
因朱儁是会稽上虞人,曾任会稽郡主簿,熹平二年,随太守尹端征讨许昭,之后,臧旻被朝廷拜为扬州刺史,征讨许昭,两人那时结识,乃是故交,所以臧旻宴会才请了这位有旧之人。
两人还在谈话,臧旻突然来到两人身旁,笑道:“公伟为救太守,赢服间行,轻赍数百金到京师,赂主章吏,乃是至忠至孝之人,流川少时因伯父受人轻辱,实行春秋大义,怒而杀人,亦是至忠至孝之人,今公伟以五千临时征募之兵,大坡賊酋梁龙数万人,而流川以孤城守御鲜卑三万人狂攻,后更是取了胡酋檀石槐首级,皆为大功,真乃国朝后起良将,今日齐聚于此,幸事也,仆甚喜之。待会酒宴之时,汝二人定要多饮几杯,方可尽兴。”说完,他看向朱儁的眼神,有赞许,也有愤怒,玩味不已,令人觉得颇为有趣。
“谢中郎吉言!”
“谢世伯妙赞!”
两人皆是行礼回道,而伏泉心里却是大笑,自己竟然能在臧旻口中,混到和朱儁齐名,还能有更扯得吗?
朱儁何人?那可是历史上和皇甫嵩齐名的名将,不说此次平定交州,他率五千兵卒迎战叛贼数万,以少胜多,便是后来黄巾起义,也是多赖他与皇甫嵩的功劳,自己能与他齐名,说出去也是荣幸之至。
至于臧旻说朱儁与伏泉一样,都是至忠至孝之人,却是因为朱儁早年孝养寡母,以及之后成为郡吏,千里救主的事情。
朱儁少时父亲死了,靠寡母贩卖缯布养大,后来极为孝顺,赡养母亲,以致在郡内极为出名。后来为郡吏时,太守尹端征讨许昭失利,被州郡奏报弹劾,按罪应该问市斩刑。按道理太守尹端没救了,不过朱儁却不这么认为。他之后轻装而出,只带数百金,千里疾行,悄悄直奔到京师,花费了数百金买通主持章奏的官员,把刺史的奏章加以改动,于是尹端才得输作左校。
念及于此,伏泉有些恍然为何适才臧旻脸色玩味了,毕竟那时候弹劾尹端的奏章不正应该是臧旻所写?自己的奏章被人篡改,换做他人,能不愤怒吗?
果然,臧旻之后的话证实了伏泉的猜想,他果然还记着此事。只见他对朱儁说道:“公伟如今可将前事告之尹会稽乎?”
朱儁苦笑回道:“并未告知,然中郎四处言语,明公应已知晓前因后果,余不说亦可。”
“汝可改余之奏章,余亦可诉说前事,君有何话说?”
“这……”朱儁闭口,呐呐不言,无话可说。
伏泉见此哑然失笑,暗叹古人品行果然有趣。同时暗道朱儁能于汉末,由寒门庶族成名,并非偶然。
除了本来的能力外,便是朱儁对太守不离不弃,誓死相随,在汉代视州郡长官为主,一州一郡为国的时代,他这行为令人敬佩,甚至膜拜。也怪不得臧旻对朱儁又爱又恨,甚至知道他更改奏章后,也没有揭发,不过臧旻若是真揭发的话,说不得会因此引来天下骂名,毕竟这个时代就是如此偏爱“忠孝”之人?